盜墓的營生不幹了,我幹起了算卦的老本行,其實那時候,我已經不缺錢了,算命只不過是用來消磨時間而已,卻不想後來算着算着,就把那隻獨眼也給算瞎了。
王瞎子說到這裡,長長的嘆息,道:“當年我拜第一個師傅的時候,選的的‘夭’後來沒死成,反瞎了一對‘招子’,我這輩子作孽太多,用法術害人,掘人祖墳,泄露天機,這些都是違背天理的事情,老天沒讓我死,就是要讓我活受罪呢。
第一次發現自己看不到東西的時候,我騙自己,是天還沒亮呢,再睡一覺就好了,可我聽到街上鄉鄰的說話聲,感受到了陽光照在身上的暖,我躺不住了,我大瞪着眼睛坐在炕上,周圍伸手不見五指……孽都是自己造下的,後來我也就心甘情願的領了,習慣了無論何時睜開眼睛都是一片漆黑……
剛在這裡住下的時候,我是希望有生之年,能趕上羊皮古圖上說的那個‘一百年’,可現在看來,怕是趕不上了,‘飛仙崖’底的秘辛,是我這輩子心中最大的一個結!
王瞎子說到這裡,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扭頭面向窗外,像是在聽那一直不曾停歇過的雨。
我心裡,則是說不出個啥感覺,那個‘飛仙崖’下,竟然還有這般秘辛,難怪白泥窪的人,都說人死後丟進‘飛仙崖’靈魂就會成仙,看來那還是有一定的根據的,果然不是所有的傳說都只是空穴來風。
可崖下到底是有神仙,還是有殭屍呢?想到那大團的黑霧,我覺得裡面有殭屍的可能性會更大一些,又聯想到小殭屍在那裡跪拜的事情,難道它不是在拜月亮,而是拜崖下那強大的存在!
還有那個宿士海……
想到這裡,我試探着叫了王瞎子一聲。王瞎子轉過頭,面上已無波無瀾,整個人,似乎又恢復到了從前。
這讓一直絞盡腦汁,想說點啥話安慰他的我,心下鬆了一口氣,有過過往的人,內心果然是很強大的,於是我問王瞎子:“伯,你說當年那個宿士海,曾昏迷在‘飛仙崖’邊上,被你救起,你說他是不是也在試圖下去,最後卻又無功而返了呢?”
王瞎子點頭道:“我當時就是那麼認爲的,只是當時你叔問及的時候,沒有干涉到這件事情,所以我就沒有提起。那時候我師傅處在彌留之際,我天天要去‘飛仙崖’採藥,有那麼幾天,我每次去都能碰到他,他在懸崖處轉悠,或是坐在崖邊冥思,可我沒見他下去過,可能是知道下去無望吧……
兩人又瞎猜想了一番,我忽然想到,這事叔知不知道呢?他曾試圖下去過,他是發現了崖底的秘密,想下去探索一番,還是隻想單純的下去找‘九天寶闕’?又或者兩者皆有……
“小天,把伯炕尾那櫃子打開,那兩張圖就在櫃子的最底下,你拿出來看看。”王瞎子忽然招呼我。
我雖然無數次來過王瞎子家,也曾見過王瞎子在這個箱子裡悉悉索索的翻東西,可親自打開這個箱子,還是第一次。
我本以爲箱子裡面裝的,都是王瞎子自墓中帶出來的金銀珠寶,打開卻發現不是那麼回事,裡面東西不多,有兩把半圓柱形的鐵鏟子,幾本破書,幾塊玉,玉印,幾個不知道裝着什麼的瓶瓶罐罐,還有一件小孩子穿的肚兜兜……我翻了翻,很輕易就在箱底,找到了用一塊白布包着的小包。
“伯,給!”我拿着那個包,遞給王瞎子。
王瞎子沒接,苦笑道:“給我幹啥?我也看不着,給你看的,你就不想看看?”
其實,對於飛仙崖,多年之前,我心裡就泛癢癢,今天又聽王瞎子這麼一說,那癢就成了抓心撓肝。
我打開那布包,首先呈現在我眼前的,是一張泛黃的舊布片,邊角有些小殘碎,上面寫有黑色的古字,末了還有一幅小圖,古字有極個別的我認識,大部分我都看不懂,不過王瞎子給我講過了,我認識不認識也就沒所謂了。小心的掀起那燒紙片一樣脆弱的帛書,下面就是王瞎子說的那張羊皮古圖,羊皮古圖保存的不錯,看上去還比較結實。“咦?伯,這兩張地圖都是‘飛仙崖’的,可他們咋的一點都不一樣呢?”我盯着兩幅圖看了一會兒,就看出了端倪。
王瞎子點頭道:“嗯,這個問題我很早就發現了,帛書上面那張圖,是‘飛仙崖’錯不了,至於羊皮古圖,我是根據上面那幾句話,推斷出它是指飛仙崖的,至於地圖,我懷疑那是進入‘飛仙崖’的路線圖!
“可是入口在哪兒呢?”我看着那雜亂無章的圖,疑惑不解的問道。
“可能要等到了百年之期,入口才會出現吧。”王瞎子說着,頓了頓,道:“小天,這圖送給你吧,如果你跟你叔真是要到那‘飛仙崖’下找東西,這圖到時或許能幫得上你們。還有我這屋子裡的東西,你叔肯定是看不上,你以後缺錢,應個急啥的,就隨便拿去賣了,我老瞎子也沒個親朋好友,這些年多虧了你們爺倆陪着我,哦!還有那個小胖子,我都沒見過他到底多胖,呵呵。”
王瞎子呵呵一笑,笑的我心中有些苦澀,這咋的就跟交代後事似得呢。我說:“伯,你別這麼說,我聽了心裡不好受,我叔走了,以後我星期,放假就到你這裡來,和你作伴兒。”
王瞎子欣慰的點頭,繼而狡黠的一笑,道:“小天,如果古路開啓那天,我還沒死,你進去得帶上我,讓老瞎子我也了一樁心事啊。”
“啊!伯,你~你咋去?”我沒想到王瞎子會提出這麼一個要求,他年齡咱們暫且不說,就這眼睛,就是個大問題。
王瞎子知道我的心思,呵呵一笑道:“你忘了我有法寶,抹上就能看到‘好東西’!”他說完,我倆就同時笑了起來,往事如梭,很多事情,深埋在了心底,卻從不曾忘記,偶爾提起,又總能輕易觸及心底的那一抹柔軟。
“好吧,伯。”我答應着,爲了他的那份執着。我決定,如果那條路真的出現,如果到時王瞎子還活着,那我就是揹着他,也要把他背進去看一看!
雨下的更大了,天河八成決了個口子,屋檐下的水,像是編織成的雨簾子,檐下被砸出一個個白花花的水窩子,我甚至擔心屋頂下一刻會被砸漏了,多少年都沒見過那麼大的雨了,也不知道叔在哪兒,有沒有地方住,有沒有淋雨……
王瞎子唉聲嘆氣,說這季節,正是玉米抽穗的時候,這麼一場雨下來,今年不說顆粒無收,也差不多了!
種地就是看天吃飯的營生,收成不好已經是既定的事兒了,所以雨停了,該幹啥還得幹啥。
有些個心思細的,有心去田裡放放積水,穿着雨鞋進去地裡,再拔出來的時候,就只剩下腳了,大街小巷被積水衝的坑坑窪窪,一些無主的老房子,經不起風雨的摧殘,也塌了,村前那條半乾枯的小河,這下子變成了大河,摻雜着黃泥湯子的水,嘩嘩的淌着,一羣大老爺們,打着赤膊,弓着腰,拿着笊籬,漁網等傢伙事兒,在河裡抓魚,自家女人,孩子,則拿着水桶,眼巴巴的在岸上等着。大雨八成是沖垮了某處魚塘,總之河裡魚多的不得了,魚之多彷彿抵消了莊稼被摧殘後的心理,總之在岸上看去,河裡是一片其樂融融。
我在岸邊看熱鬧,看着看着,忽然聽到一聲與此情此景,極不搭調的尖叫,我擡起頭,就聽那人慘叫道:“俺的娘~~死-死人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