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清跟在殷磊和趙戰身後,問,“趙戰,你想見趙隱,就是爲了當面問個明白吧,那爲什麼見到她後什麼話也沒說?”
趙戰苦笑,道:“在見到她那一瞬間,我就明白了,何須再問?”
殷磊道,“宜安公主已經做了她的選擇,的確無需再問。”
三人不再說話,默默地前行。
宋王並不開口說話,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趙夭,這樣的宋王比震怒的他更讓她覺得可怕。
趙夭按住自己的傷口,問,“王留趙夭下來,究竟爲何事?”
宋王道,“趙夭,孤真沒有想到,你竟然讓殷磊和臨兒對你用情如此之深,爲了你,他們竟然都替趙戰求情。”
趙夭不明白宋王的心思,便不說話。
宋王突然看向趙夭,目光鋒利,“趙夭,據孤瞭解,你對臨兒一向冷淡,對殷磊卻慢慢親近,你今天幫殷磊擋那一劍,你愛上他了?你要記住你的愛,很可能害死很多人。”
趙夭道,“我以爲王很瞭解趙夭,但是我錯了。殷磊是滅趙的主帥,即使趙夭沒有別的趙國人那麼強烈的故國之仇,恐怕也很難愛上他?世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之位,我也不可能有任何非分之想。”
宋王笑,“那很好。”
“既然如此,請王讓趙夭離開,趙夭的傷口需要包紮。”趙夭道。
宋王點頭,趙夭轉身準備離開。在趙夭轉身的那一刻,宋王突然問,“阿隱真的不在乎趙戰麼?”
趙夭並未轉身,只是回答,“一個女人是不會親手殺自己深愛的男人的。”身後的宋王輕舒了口氣。還有一句趙夭沒有說出來,除非她的心已經死亡。
趙夭走在回囚禁趙戰的宮殿的路上,因爲失血的緣故,趙夭有些支撐不住,搖搖欲墜,一雙手扶住了趙夭,是蘇臨。
趙夭道,“剛纔你大步離開,我以爲你已經回去了。”
“你還受着傷,我怎麼可能離去,我只是在這裡等你。”蘇臨回答。
“等我做什麼?”趙夭道。
蘇臨拉過趙夭,走到假山後面,藉着宮燈隱隱約約燈光看了看趙夭蒼白的臉,蘇臨的心有些酸楚有些疼。蘇臨遞給趙夭一粒藥,“吃下它,你會好受一點。”
趙夭一眼吞下了藥丸。
“讓我看看你的傷口。”蘇臨道。
趙夭有些閃躲,“不用了,我回去處理就行了。”
“不要動。”蘇臨按住趙夭,“不要拒絕。”蘇臨的語氣強硬,趙夭只得由着蘇臨。
蘇臨輕輕地解開了趙夭的衣領,褪下她左肩的衣服。趙戰那一劍很重,趙夭的左肩血肉模糊,令蘇臨的心生疼。“這一劍下手很重,夭夭,我先給你擦藥,回去再請太醫仔細醫治。”趙夭不說話,任由蘇臨把金創藥悉心地撒在自己的傷口上。上好藥後,蘇臨替趙夭攏好衣服,道,“你失血太多,現在我送你回去。”
趙夭點點頭,蘇臨摟住趙夭,慢慢走回去。
蘇臨突然問,“我記得你來宋國後,父王和你單獨說過兩次話。你們都說了什麼?”
趙夭苦笑,“第一次他說我會是紅顏禍水,第二次他問我宜安公主趙隱是否在意我大哥。”
“夭夭,你不是禍水。”蘇臨道。
趙夭只是重重地嘆了一口氣,悠長悠長。
當殷磊和子清把趙戰扶回去時,殷磊便開始爲趙戰包紮,並打發子清去請太醫。
子清有些不放心,“磊哥哥,是不是等太醫來了再替他包紮?”
殷磊道,“我們常年行軍作戰,受傷已經習以爲常,對刀傷劍傷尤爲熟悉,身上隨時都帶着創傷藥,包紮傷口不比那些太醫差,讓你去請太醫是想看看趙將軍有沒有受內傷。” 子清點頭,立馬跑了出去。
趙戰的身上除了今天的新傷口以外,身上還佈滿了各式的舊傷疤,這就是一名戰神的代價。很多人只看見他們成功時的榮耀,或者是失敗時的屈辱,卻很少有人想過他們究竟爲之付出了怎樣的代價。若是別人看見這些傷疤,一定會很動容,但此時替趙戰包紮的是殷磊,他的身上也佈滿了這樣的傷疤,殷磊很平靜很熟練地替趙戰包紮好了各處傷口,道,“趙將軍,你的傷口已經包紮好了,現在就等太醫來替你檢查是否受了內傷。”
沉默的趙戰終於開口說話,無比自責,“你應該等夭夭,替她包紮傷口,而不是我。今天那一劍是穿肩而過,她流了那麼多血,一定很疼。” 提到趙夭的傷,殷磊的心很疼,“我的確想等夭夭,替她包紮傷口,但我知道你現在是她唯一的親人,對她而言,你比她更重要,所以我必須照顧好你,讓她回來時看見一個好好的你,她便可以放心。更何況,我知道世子在等她,夭夭一定會沒事。” “殷磊,”趙戰道,“今天交手你一直在避讓。” “是,”殷磊道,“你是夭夭最敬愛的大哥,我不會傷你,讓她難過。” “所以你選擇讓我傷了你。”趙戰道。
“那是我的選擇。”殷磊道,“我曾經傷害過夭夭一次,雖然她並不怪我滅亡了趙國,但無論如何,終究是我讓她失去了自己的家園,傷害了她。從再見她那一刻開始,我便決定此生不會再傷害她。”
“你很喜歡夭夭?”趙戰問。
“是的,我愛她。”殷磊回答,“若能夠擁有她,殷磊將此生無憾。”
趙戰突然笑了起來,“子清公主或許說得對,即使我現在不能保護夭夭,但你會給她最大的珍惜與保護,我疼愛的妹妹還是能如她的名字的寓意一樣宜室宜家,一生幸福。殷磊,若我把我最疼愛的妹妹交給你,你能否許她幸福?”
殷磊有些錯愕,他完全想不到趙戰會說這樣的話。
趙戰問,“你不願意?殷磊,我以爲你會很高興。”
“能得到夭夭長兄的託付,我自是高興。只是我以爲你是趙國的將軍,而我是滅趙的主帥,你會恨我。”殷磊道。
“我們只是各爲其主,做自己該做的事情。我們是對手,想打敗對方,同時又佩服着對方,殷磊,我們不會是朋友,但我也不會恨你。古往今來百姓的安居樂業總是建立在王國統一的基礎之上的,王國一日不統一,百姓便多受一日顛沛流離,不得安生的生活。作爲一名戎馬疆場的將軍我或許不該這樣想,但在我看來,戰是一名將軍的義務,但不戰才應該是一名將軍最大的夢想,但不戰是建立在統一之上的。雖然我做不到放棄趙家幾代世襲將軍對趙國的義務和責任,明知螳臂當車依然守護着趙國最後的領土。可是若你能加速統一的步法,給予百姓安定的生活,滅亡趙國那也不是錯誤。也許你現在做的是對的。究竟是對是錯,時間會證明。所以趙國的覆滅不是讓夭夭放棄你的理由。”
同樣的話趙夭曾經說過,但從趙戰的口中說出來卻有了非凡的意義。這樣的趙戰令人佩服,以前殷磊只是因棋逢對手,佩服趙戰的軍事才能,如今的趙戰更令人動容。殷磊終於理解了這名將軍對蘇幕的妥協,因爲他的心中放着無數百姓。換做自己,作爲世襲將軍,只願戰死,不願妥協,很難像趙戰一樣放棄一名將軍的尊嚴與驕傲,甘願爲俘。
趙戰的話讓殷磊的對趙夭的感情不再那麼忐忑,畢竟夭夭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認可了自己。殷磊堅定地回答趙戰提出的問題,“若你能把夭夭交給我,我會用我的所有許她最大的幸福。”
趙戰微笑,“那樣我就放心了。”
殷磊突然意識到什麼,問,“趙戰,此情此景,你把夭夭託付於我,你是否做了放棄生命的準備。”
趙戰搖頭,“我既然選擇了活着,便不會再放棄自己的生命。更何況,我不能死,蘇幕不允許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