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瑩帶着韓朝陽換下來的髒衣服同謝玲玲一起走了,韓朝陽回到作業區跟吳偉說起明天要請半天假的事。
“該請假就要請,這麼重要的儀式肯定要參加,給騰大打電話吧。”
“這裡不能離人,我一走,你明天上午只能盯在這兒,其它什麼事都幹不了。”
吳偉剛纔都想好了明天上午要幹什麼,打心裡眼兒不想讓韓朝陽走。同時非常清楚身邊這位參加理大的聘任儀式不只是他個人的事,也是分局的事。可以說他接受理大聘請、出任理大藝術學院特聘講師,協助理大建一支高水平的管絃樂隊,是幫新園派出所“收編”理大校衛隊,組建燕陽理工大學義務治安巡邏隊的先決條件。
破案是很重要,不過眼前這起命案是高新區分局的案子,自己單位的事顯然比其它單位的事重要。
這點“大局觀”吳偉還是有的,若無其事地笑道:“沒關係,反正我們又不是破案的主力,專案組領導根本沒指望我們能發揮什麼作用。況且我們要查的那些情況,全是建立在毫無根據的推測之上的。只是有惡作劇的可能性,但這種可能性極小。”
“我也是這麼想的,幸虧沒直接向騰大彙報,不然不知道會鬧出什麼笑話。”
“先給騰大打電話請假吧,再晚騰大就休息了。”
“行,裡面太吵,我出去打。”
……
天一黑,鋼材批發市場就沒什麼人,外面的馬路上也沒幾輛車,設在元豐賓館三樓的專案指揮部仍燈火通明。
案件偵破工作陷入僵局,騰吉明已經兩天兩夜沒睡過好覺,現在同樣睡不着。正半靠在椅背上緊盯着白黑板上貼着的一張張照片,一邊抽菸一邊聽刑警小劉彙報各組反饋來的情況。
“視頻分析組反覆調看15日晚10點至18日中午12點時段,砂石廠周邊的27個交通、治安及民用監控視頻,共發現461輛有可能用於運輸屍體的貨車、麪包車、轎車、機動三輪和電動三輪,由於部分監控攝像頭不是高清的,只掌握其中184輛機動車的車牌號……”
屍檢結果顯示被害人是在夜裡遇害的,兇手拋屍一樣不會選擇人多眼雜的大白天。
這一帶監控攝像頭本來就少,夜裡光線又不好,拍出來的視頻不清晰,想通過監控鎖定嫌疑人很難。
騰吉明對此本就不抱多大希望,擡起胳膊磕磕菸灰,用沙啞的聲音問:“被害人的手機通話記錄查得怎麼樣?”
“我們掌握的三個手機號,全是被害人來燕陽之前使用的。共統計出132個聯繫人,排除掉那些廣告推銷、電信詐騙和酒店、歌廳及送外賣的電話,真正與被害人聯繫比較頻繁的只有12個,並且全是開徑縣人。方隊在開徑縣公安局協助下已經找到其中10人,還有兩人下落不明。”
領導也在外面跑了一天,晚飯前剛回來的,對這些情況不是很瞭解。
小劉低頭看一眼記錄,繼續彙報道:“暫時沒聯繫上的兩個一個叫週中傑,今年24歲,有前科,因涉嫌盜竊和故意傷人被判處有期徒刑三年,去年9月份出獄,出來之後一直跟着曹勝凱鬼混,儘管年齡比曹勝凱大,但因爲曹勝凱比較有錢,一直唯曹勝凱馬首是瞻。方隊找到他的家人,他父母說他今年三月份去南方打工了,出去之後一直沒跟家裡聯繫。之前經常跟曹勝凱一起鬼混的另外幾個人也證實,週中傑是在曹勝凱來燕陽之前出去打工的,並且在出去之後、在曹勝凱來燕陽之前這段時間,沒聽說過二人有聯繫。”
騰吉明接過照片看了一眼,追問道:“另一個叫什麼?”
“另一個姓衛,叫衛小軍,與被害人同歲,是被害人上職中時的同學,因爲跟被害人一起打架被學校開除,之後一直在縣城遊手好閒。今年春節時,他表哥帶他去東海一個工地打工,結果嫌苦嫌累,在工地幹了不到一個月就跑了,直到現在也沒跟家裡聯繫。”
種種跡象表明,這兩個傢伙應該與曹勝凱的死無關,但查還是要查。
騰吉明掐滅菸頭,轉身道:“駱支,我今天去建行幾個營業廳調看監控,發現他都是一個人去櫃檯存錢的,神色並不慌張,最後一次存錢甚至跟一個勸他辦理信用卡的女櫃員談笑風生。至少從表面上看,不太像從事毒品犯罪。”
“兩張銀行卡預留的全是以前的手機號?”
“全是來燕陽之前的,事實上這兩張卡也都是在老家辦的。”騰吉明頓了頓,接着道:“辦理工行的借記卡時,開通了網上銀行和手機銀行,但他從來沒用過,手機支付用得也不多。從銀行的交易記錄上看,他經常刷卡消費,偶爾去自動櫃員機取款。”
這個曹勝凱不是不趕時髦,而是以前一直在小縣城生活,小縣城手機支付應用沒省會城市這麼廣。養成刷卡消費和現金消費的習慣之後,需要一段時間才能接受手機支付。
通過錢這條線很難查出眉目,駱副支隊長沉吟道:“他住過的那些酒店呢?”
“老祝正在查,住宿記錄不少,但許多酒店的監控視頻只保存一個月甚至更短,從調看到的幾段視頻上看,他都是一個人入住的。”
“人是羣居動物,並且他在老家有一幫人一起鬼混,怎麼一到燕陽就變得這麼低調,不管去哪兒都是一個人,鬼鬼祟祟,他到底在幹什麼?”
“他肯定不是一個人。”騰吉明從文件夾裡翻出一份旅館酒店住宿記錄,緊盯着上面的時間日期,緊鎖着眉頭說:“來燕陽幾個月,只有26天住酒店,既沒租房記錄,各分局也沒他的外來人口暫住備案登記,其它時間他住在哪兒?又不是沒錢,肯定不會露宿街頭。”
正說着,手機突然響了。
一看來電顯示,騰吉明真有幾分激動,急忙摁下通話鍵。
“韓朝陽同志,是不是篩出什麼東西了?”
“報告騰大,今天跟昨天差不多,沒篩出什麼有價值的線索。”
沒篩出有價值的線索打什麼電話!
騰吉明臉色本就不好看,現在變得更難看了,緊握着手機冷冷地問:“有什麼事?”
“報告騰大,理工大學明天上午要舉辦一個講座教授、特聘講師的聘任儀式,我答應過校領導會接受聘請,兼任理大藝術學院的特聘講師,這件事我們分局領導全知道。學校通知我明天上午去參加聘任儀式,我想請半天假。”
社區民警很閒嗎,居然搞什麼兼職!
如果打這個電話的是被抽調進專案組的高新區分局民警,騰吉明不僅不會同意,而且會劈頭蓋臉批評一頓,但電話那頭的小夥子不是高新區分局的民警,並且他說得很清楚,他們燕東分局領導全知道。
反正燕東分局有兩個民警在砂石廠,只要有一個民警在現場盯着就行。
事實上篩沙子甚至用不着安排民警盯着,安排兩個輔警就可以了,主要是他們石局做事太不地道,屍體明明是在他們轄區被發現的,居然推得一乾二淨,這不是推諉是什麼?
“既然儀式很重要,那就去參加吧,早去早回。”
“是,謝謝騰大。”
“我還有點事,先掛了。”
韓朝陽真是鼓足勇氣打這個電話的,放下手機如釋重負地笑道:“總算請到假了,吳哥,晚上我盯着,你去休息吧。”
“沒事,還是我盯着吧,你明天要參加聘任儀式,現在不睡覺,到時候肯定沒精打采。你代表的不只是你個人,你要代表我們花園街派出所乃至燕東分局,必須養足精神,千萬別讓理大領導和理大師生看我們分局的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