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國向西攻打秦國,取秦河西八百里土地,設河西郡。魏軍向北攻打義渠,將佔領的疆土,劃分十五邑,設上郡。
趙國也渡過大河,攻打義渠,佔領大片土地。趙國將這片土地劃分成十個邑,設立河西北地郡。
魏、趙兩國修建長城,魏國是爲了抵禦秦國、義渠,防備趙國南下;趙國是爲了抵禦義渠和北胡南下,防備魏國北上。
東西綿延百里的長城,也是魏國和趙國的分界線。
隨着,魏國戰略目標轉移中原,對秦國打壓也不如先前那般強烈。秦國爲了收復疆土,與魏國爆發了近百年河西拉鋸戰。
經過秦國幾世人的努力,及至秦惠王駟最終收回了河西之地。秦國收回河西,見魏國上郡猶如一把利劍懸在脖頸,揮兵北上攻打魏國上郡。幾番交戰,秦國佔據了魏國上郡。
秦得上郡,便解除魏人對秦國的威脅,但秦國和趙國疆土進一步接壤,秦趙之間的矛盾逐漸激化。
趙肅侯二十八年,秦國趁着魏、齊攻趙,趙國西垂薄弱,趁虛而入。秦國越過長城,攻佔趙國河西北地的領土。並將所得的領土,納入上郡管轄。
魏、齊不願秦國佔便宜,攻佔趙國平邑、新城,與趙國言和。趙肅侯結束了東邊的戰事,親率大軍趕赴晉陽。以晉陽郡守公子疵爲將,統兵西進收復疆土。
趙、秦雙方在河西北地郡交戰。秦軍大勝,趙軍慘敗。趙將公子疵戰死。
秦軍趁勢東渡,攻佔趙國藺城、離石。
趙肅侯乃一代雄主,不甘心失敗,親率大軍擊秦,收回了藺城、離石。因爲河西北地郡,有大河阻隔。趙軍也無法收回河西北地的疆土。
大河,也就成爲了秦、趙兩國新的分界線。
趙肅侯東敗魏、齊,丟失平邑、新城;西敗秦,丟失河西北地十邑的疆土。這是趙肅侯繼位後遭到最沉重地打擊。
三年後,趙肅侯帶着無盡的遺憾和悔恨離開人世。也許,趙肅侯在臨終前那一刻,除了叮囑趙君雍富國強兵,振興國力,守住先祖留下來的疆土。其實,他更想要趙雍爲他雪恥,收復河西北地郡。
然,這句話他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離開了人世。
臨終前,趙肅侯眼角流出兩行熱淚,含笑而去。很多大臣都說,趙肅侯走得很安詳。直到今日,趙君雍也許猜到了那滴眼淚包含了什麼。
河西北地和中山國都是趙國的國恥,也是趙國的痛。
肥義、趙固等人聽聞君上打算領兵西進收回河西北地,無不熱淚盈眶。
這一天,他們等了二十幾年。
這二十幾年,一直都是秦國攻趙,趙國被動防禦,從不敢主動攻秦,更別談收復河西北地。隨着時間的推移,衆人都覺得國君忘了河西北地那塊疆土。
肥義、趙固見君上爲國雪恥,收復失地,附和道:“河西丟了太久,是該回國了。”
年輕的武將雖不知當年河西北郡戰事的慘況,但聽說君上準備攻打秦國,收復失地,紛紛請纓出戰。
代郡老臣趙安道:“君上,收復河西北地,尚要時日。請君上三思。”
“這一天,寡人等了二十多年。寡人等太久了,不能再等了。”趙雍起身,往前走了幾步,那道明銳的眼神,那道熟悉的身姿,又讓人看到了趙氏不屈服的鬥志。
趙雍停下腳步,面對羣臣,一字一句,鏗鏘有力地道:“收回河西北地,爲國雪恥。”
殿內羣臣激憤,振臂高呼。
趙固請命道:“君上,此次攻伐秦國,請讓臣同行。”
代郡將領趙希、牛翦等人也道:“臣,也願一同前行。”
趙雍看着眼前三人,問道:“你們都走了,代郡的安危交給誰。”
趙固眼角散發出很複雜的感情,“君上,就讓臣去吧!”
司馬望族見趙固神情,悲傷涌於臉上,無法制止。那一戰,他的父親也爲國戰死。這一刻,司馬望族和趙固的心情也是一樣。
司馬望族出列,拜道:“君上,臣明白代相的心情。請君上讓代相同我們出征,收復河西北地。”
衆人也跟着道:“臣等附議。”
趙雍見衆人請命,點了點頭道:“趙固,寡人答應你就是。”
趙固拜道:“謝君上。”
趙雍又道:“代郡是我國北疆,關係着我國邯鄲、晉陽郡的安危。代郡的事宜如何安排。你會給寡人一個滿意的答案。”
趙固又道:“喏。”
三日後,代郡兩萬兵馬,前往井陘,換回兩萬鐵騎。
五日後,趙國鐵騎休整之後,南下上黨、西去晉陽。晉陽郡主趙雲舒早已經得知趙國鐵騎的意圖,備好糧草,在城外相迎。
趙雍見趙雲舒押送糧草,還身穿戰甲,問道:“晉陽郡主,這是爲何。”
趙雲舒雙手往前一送,答道:“請君上讓臣一同出征。我要替家父親眼目睹河西北地收回來的那一刻。以告慰家父的亡靈。”
這個理由,趙雍無法拒絕,但晉陽的安危也不能不顧,“你走了,晉陽郡怎麼辦。”
趙雲舒答道:“臣安排妥當。請君上放心。”
趙雍見她有備而來,點頭答允。
傍晚時分,趙雍率領鐵騎,在夕陽地餘暉之中,踏上西進收復河西北地的道路。一道道修長的影子往西邊而去。
忽然背後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趙雍轉過頭,視線飄向了遠方。趙雍看見有幾個騎影正在靠近。趙國鐵騎見狀,紛紛拔出戰刀,做好迎戰姿勢。
趙雍一揮手,這些人收好了戰刀。
不多時,那人來到趙雍的面前,下馬跪地道:“臣,未得詔令,私自離開鄗城。臣已經有心理準備承受君上的叱責和憤怒。請君上讓我一同出征。”
趙雍看着跪在地上的幾個人,問道:“趙歇、田不禮,你們都來了,鄗城怎麼辦。”
趙歇答道:“有趙爵在,鄗城不會有失。”
趙雍朝他們點了點頭,“起來吧!”
趙歇見君上沒有發怒,含淚道:“多謝君上。”
趙雍看着這些人的面龐,心道:“你們那顆摯誠之心,寡人怎能不明白。太多人想要見證河西北地迴歸趙國激動人心的一刻。寡人豈能責罰於你。”
趙固、趙雲舒等人走了上來。
趙固上去給趙歇一拳,笑道:“我還以爲你不會來。”
趙歇哼了一聲,平靜地答道:“我不來,你會向我吹噓一輩子。老傢伙,你有沒有背後說我壞話。這幾天我打了很多噴嚏。”
趙固笑道:“我以公子歇的名義起誓,絕對沒有。”
趙歇又哼了一聲,感覺不對,問道:“爲何以我的名義。”
趙固沉默片刻,悲傷地答道:“我的名義你是信不過的。但你自己的名義,難道還信不過嗎?”
趙歇想了想,也沒覺得這句話有什麼錯。
趙雲舒見着兩位叔叔一言一語,淡笑道:“家父期待這一刻,已經很久了。”
趙歇聞言,心中也是一片淒涼,吸了一口氣,嘆道:“四郡領軍人物,齊聚一起,已是很久以前的往事。”
趙固也嘆道:“是啊!我們很久都沒能聚在一起。”
公子豹、公子疵、公子歇、公子固,號稱趙國宗室四公子。
趙疵在河西與秦對戰,爲國戰死。公子豹輔佐兩君,也離開人世。公子歇和公子固豈能不親眼看着河西北地迴歸前的那一刻,以告慰亡靈。
趙雲舒、司馬望族等人,是爲了替父出征,收回河西北地,告慰父親的亡魂。
趙雍既是爲國雪恥,也是爲了祭奠君父和那些爲國戰死的亡靈。
夕陽落入山谷,趙君雍、上黨郡趙歇、代郡趙固、晉陽郡趙雲舒、司馬望族、屠彝、田不禮、樂毅等人和七萬鐵騎,踏上了西進的征程。
這一天,他們等了很久。
過了五日,鐵騎抵達離石。又過了三日,抵達藺城。
站在趙雍眼前這個少年就是藺氏一族的藺相如。
幾年前,秦將嬴疾東渡大河,攻破趙國河岸守軍,兵峰抵達藺城。藺老將軍藺興爲了給城中百姓逃亡爭取時間,與秦國血戰而死。
趙雍收回藺、離石以後,論功行賞。並讓藺氏一族的藺相如負責管理藺城的一切。
趙雍看着眼前這個少年,有其先祖的風骨,褒揚道:“藺相如,你將藺城治理得很好。沒有辜負寡人對你的期望。藺氏先祖見後繼有人,也該欣慰了。藺相如,你要什麼。”
藺相如忽聞先祖的字句,含淚答道:“君上,臣什麼也不要。請求君上答應臣一個要求。”
趙雍問道:“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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藺相如道:“臣願意率領族人,渡河攻打秦軍。”
“藺氏一族,也是顯赫一族。經過多次戰亂,人丁單薄。寡人不能答應你出戰的請求。”
“君上。”
“爲了藺氏一族,你要給寡人好好活着。”藺相如尚未開口說話,趙雍又道:“此次,寡人率軍渡河擊秦,也是背水一戰。寡人的後方交給你,才能放心。你的責任不不比攻伐輕。”
藺相如見趙君如此信任自己,眼神盪漾,領命道:“喏。”
一日後,趙雍領軍來到大河,注視着大河水流,似乎看到了二十幾年前秦、趙之間那場戰事的慘烈。大河水面上,漂浮的屍首,阻斷河流。他也看到了君父跪在河岸爲陣亡的將士哀聲痛哭。
肥義視察大河之後,搖頭道:“君上,此戰,我們不好打。”
衆人也跟着點了點頭,認可肥義的判斷。
趙雍皺眉,神情凝重,示意他們說下去。
肥義展開一張地圖,“河水平穩,但深不見底。我們要收回河西北地就要渡過大河。渡過大河就要選擇合適位置搭建浮橋。最佳的位置就是從這裡過去,但秦國那邊註定有防守。”
樂毅指着地圖上一座雄關,“君上,我們對面就是秦國的上郡塞。要想渡過大河,就要攻打秦國上郡塞。攻打上郡塞,有個隱患。”
趙雍問道:“什麼隱患。”
樂毅一邊說,另一邊手指在地圖上不斷滑動,“上郡塞與平周、陽周、高奴和黃城遙相呼應。我們攻打上郡塞就會遭到附近的平周、陽周、高奴和黃城三面夾攻。”
趙雍沉思良久,吸了一口氣,靜默不語。
樂毅繼續說道:“縱使我們渡河,突破了上郡塞,後攻打陽周。北邊的平周、黃城秦國守軍沿大河南下,高奴的秦國守軍沿河北上,皆有可能切斷我們回河東的退路。”
田不禮道:“大河西岸多山地、高原,道路崎嶇,鐵騎也發揮不出作用。”
趙雲舒琢磨片刻答道:“越靠近大河的地勢越平坦,利於騎兵馳騁、大軍壓境。我們渡過大河,擊敗上郡塞的秦軍。然後,佯裝兵敗,將增援的秦軍引向大河岸邊,一擊而潰。”
肥義答道:“秦銳士是支勁旅,我們不能小覷。”
“秦國諸子內亂,無暇顧及上郡安危,更不可能增派軍力支援。上郡守軍也不知我們會發兵突襲,定無防備,讓我們有機可乘。”趙雲舒看着攔在東西之間的大河,問道:“前提是我們如何才能神不知鬼不覺渡過大河,又擊敗上郡塞秦國守軍。”
趙雍也意識到攻秦收復失地困難重重。且不說後面戰事如何,眼下趙國沒有渡河船舶,光是讓大軍西渡就很困難。
如今,擺在趙雍的面前有兩個選擇。一是乘興而來敗興而歸,選擇知難而退。二是不顧艱險,迎難而上。
趙雍吸了一口冷氣,心道:“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
趙固、趙歇見君上心生退意,心道:“莫非天意如此。我們是不能看到收回河西的那一刻了。”
肥義等衆人雖然知道就這樣退兵,會挫了將士的銳氣,但不退兵又沒有取勝之道。就在趙雍進退兩難,難以做抉擇的時候。藺相如派人送來一份緊急文書。
趙雍打開文書看了看,眉頭舒展大喜道:“真是天助寡人。。”
肥義接過趙雍遞來的文書,喜道:“這份文書記錄了秦國上郡地形走勢,以及秦國在上郡各個城邑配屬的兵力。”
田不禮看過文書,也道:“秦國陷入內亂,上郡兵力大部分被調回。秦國在上郡兵力薄弱。林胡趁機南下,攻佔上郡一半的疆土。君上,這是我們收回河西北地郡,大好時機啊!”
衆人聞言,又看到了收回疆土的希望。
渡過西岸探查情況的斥候回來也證實了這則消息的真實可靠。趙雍看了看平靜地河水,又看了看大河對岸,厲聲道:“作戰,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