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歇爾俯下身子,一隻腳擱在一個堆砌而成的彈藥箱上,仔細的用一張潔白的手帕擦了擦他的鞋面,直到這雙軍用高筒皮靴被他擦得像鏡子一樣發亮,他才滿意的點了點頭,將腳放了下來,在地上用力的踏了兩下。
從他扣得嚴嚴實實的風紀扣和他腦袋上面戴得不偏不斜的貝雷帽,以及他挺得像一根筆挺鋼筋一樣的背脊來看,他是一個極端注意軍容軍資的人,從他那鏡子一樣的鞋面上來看,他也是一個追求完美的人。
可是,在烈烈炎陽下,他的面孔蒼白得嚇人,兩個眼圈深陷,外表平靜堅定的眼神深處卻埋藏着一股深深的恐懼。
在他的從軍生涯中,他一直夢想的是在一場慘烈而艱苦的戰鬥中取得一次輝煌卓絕的勝利,然後胸口上掛着各種各樣的國家榮譽勳章從部隊退役,留下一段令人緬懷的歷史供後人瞻仰。
他曾經一度認爲,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人,就是他們這些掌握着火炮力量,掌握着高科技力量的軍人。
可對於一個對軍人與軍隊有憧憬而加入部隊的人來說,這個世界上最殘酷的事情莫過於自己的夢想與追求被殘忍的擊碎。
當馬歇爾突然發現這個世界上還有一種人,高高在上的凌駕在他們頭上的時候,馬歇爾突然間失去了他人生中的所有目標。
他不止一次的在各種錄像和資料裡面看到,在他們國家之外,有一些擁有強大異能與特殊力量的人,他們可以赤手空拳的撕裂鋼鐵,可以用血肉之軀來對抗他們的槍炮!
最可怕的是,這一切,偏偏他們最引以爲豪的國家沒有!
馬歇爾重重的跺了跺腳,長長的吐了一口氣,腦子裡面又不自覺的浮現起十幾天前那一場恐怖的戰鬥,那是一次空前慘烈的異能與魔法之戰,東西方各個強大的國家幾乎傾盡全力的派出了他們各自的頂級強者,卻幾乎全部覆滅在畢科索,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彈丸之地。
而消滅他們的,並不是像外界所傳言的那樣,一個蓄謀已久的埃及政府和埃及軍方。只有極少數的國家和極少數的人才知道,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
在這一場驚世的戰鬥中,有一個人究竟扮演了一個怎樣的角色!
馬歇爾當然是知情者之一。
這個幾乎已經完全喪失了軍人榮譽感的上校一方面看着畢科索的鋼鐵森林而略感欣慰,一方面又被那個惡魔一般的身影給纏繞得徹夜難眠面。
一個又一個日日夜夜,馬歇爾被這個少年陰暗而冰冷的背影驚醒,渾身大汗淋漓,似乎他那死神般的凝視正在死死的盯着他的後背。
他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
雖然手頭上有許多關於他的資料,可是馬歇爾仍然覺得這個少年神秘無比,深不可測。
當他親眼目睹這個少年召喚出一個懸浮在空中的倒掛金字塔時,當他親眼看見這個少年不動聲色的便將數以百計的異能強者像屠戮牲口一樣,盡數殺死在自己眼前的時候,馬歇爾震撼了,崩潰了!
這個少年的身影,似乎就像電影中一個揮之不去的噩夢鏡頭,每一次都讓他汗流浹背,他只能一次又一次的藉着整理軍容來掩飾自己的恐懼與驚慌。
就算自己置身在鋼鐵基地中,置身在強大的炮火保護下,馬歇爾都止不住這背後流淌而出的冷汗!
士兵們一列列的從他身邊經過,紛紛向他敬禮,並投以敬畏的目光,馬歇爾一一還禮,讓人看不出他的異樣。
士兵們和他一樣渾身汗透衣裳,可是沒有人知道,他身上的汗並不是因爲頭頂上那個熾烈的太陽而出,而是因爲背後一雙陰冷的眼睛而涌出。
馬歇爾看着一列又一列荷槍實彈的士兵們從他身邊經過,整齊腳步聲與號令聲一聲聲的傳來,威武雄壯,令人振奮!
可是,馬歇爾卻暗自嘆了一口氣,這裡駐紮的絕大多數部隊沒有面對過那個恐怖的惡魔身影,他們並不知道自己將迎來怎樣的一個可怕噩夢。
最重要的是,埃及軍方將畢科索圍得嚴嚴實實,每一根粗大的炮管都瞄準了那個巨大的深坑,只要一聲令下,畢科索就會變成一片火海!
因爲有一個神秘而強大的人物告訴他們,那個身影必定會再一次出現,他一定會回來!
馬歇爾不止一次大着膽子問教皇:“教皇閣下,您是怎麼知道他一定會回來的呢?如果他不出現怎麼辦?畢竟,我們現在大量的軍隊集結在畢科索,已經引起了世界各方的高度緊張與注意!我們,現在壓力很大啊……”
教皇用一種沙啞而沉穩的聲音告訴反問他:“失落而迷茫的孩子,告訴我,你希望他回來麼?”
馬歇爾猶豫了一下,搖了搖頭。
教皇笑了笑:“那你就不用擔心了!如果他沒有回來,那麼這個世界上將沒有任何人能夠阻擋我們的腳步!這個墮落的世界將受到審判長最嚴厲的審判!天空,將降下審判之火,大地將裂開復仇之淵!而在這之後,新的世界將重新開始新的文明,而那個時候的人類需要一個精神領袖。我親愛的孩子,你覺得自己能夠勝任麼?”
馬歇爾呆住了,他突然間渾身燥熱,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世界之王,一個多麼誘人的頭銜!
即便是再一次想起這個誘人的交易,馬歇爾也忍不住心中亂跳。
誰能夠成爲世界之王,站在世界之巔,接受着所有生命匍匐敬畏的目光?
我,我能行麼?
馬歇爾不自覺的想着。
他靈魂深處最後的一絲理智令他突然間露出了一絲苦笑,他緩緩的搖了搖頭,笑了一下。
從美夢與幻想中清醒過來的馬歇爾向身邊走過的一列士兵還禮之後,邁開步子,準備回到自己的營區。
可是,突然間,天空猛的一暗,似乎太陽被一個巨大的物體遮住了,所有的光芒都消失了,眼前一切都伸手不見五指!
緊接着,大地突然傳來一陣劇烈的顫抖,畢科索的鋼鐵軍營中傳來巨大的呼喊聲,士兵們訓練有素的匍匐在地上,他們的長官們此起彼伏的大聲吼叫着:“地震,地震!!快點前往空曠的地帶聚集!”
不得不說的是,聚集在畢科索的士兵們的確訓練有素,在大地像一個暴怒的瘋子一樣,瘋狂顫抖的時候,這些士兵們整齊有素的趴在地上,勉強仰着頭,看向昏暗的天空。從他們茫然而驚懼的目光中,他們顯然不能理解這樣的天地之威究竟是怎麼回事!
這些訓練有素的士兵們,他們灰黃色的軍裝鋪在地上,五體投地,看起來更像是迎接一位君王的到來。
隨着大地的顫抖漸漸劇烈,空氣中突然刮過一陣勁風,如同怒浪海嘯,同樣匍匐在地上的馬歇爾在烈風中勉強睜着眼睛,擡着頭,似乎想要看清楚究竟發生了怎麼一回事。
可是,他面前的颶風捲起了沙礫塵土,遮天蔽日,讓他什麼也看不清楚,只能隱隱約約的從中間看見一個巨大物體的輪廓,若隱若現。
馬歇爾眯着眼睛仔細辨認,可越看這物體的輪廓越讓他覺得熟悉,他突然間心中咯噔一下,猛的一驚,渾身開始不自覺的發涼!
他想起一個人!
他不顧這一陣灌口的狂風,突然間擡頭大聲對不遠處的一個傳令兵大聲吼道:“快,宣佈一級戒備,進入紅色警戒狀態,全員準備戰鬥!!”
這個傳令兵在狂風中擡不起頭來,聽的一愣,也大聲吼道:“什麼?長官,麻煩你再說一遍!”
馬歇爾爬到這個傳令兵跟前,揪住他的領子,扯着嗓子怒吼:“我說,快點告訴司令部,宣佈進入一級戒備狀態,全員準備戰鬥!我們***有麻煩,大麻煩了!這***不是演習!!!”
傳令兵回過神來,隨身的對講機大聲的將馬歇爾的話一字不拉的傳了回去,接着又對馬歇爾說道:“長官,司令部在問怎麼回事,他們需要你的解釋……”
馬歇爾怒不可遏:“這幫躲在幾十公里外腦滿腸肥的傢伙們,都在集體吃屎麼!!”他將傳令兵拖到跟前,正要對着他身上的對講機怒吼,卻突然間渾身一震,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就連他身前這個被揪得險些透不過氣來的傳令兵也張口結舌,目瞪口呆!
颶風突然間停止了,在這個基地的前方遠處,陡然間出現了一個巨大巍峨的金字塔,它懸浮在空中,緩緩的上下漂浮着,在這個金字塔的頂端,緩緩的走出一個人影,接受着這片大地敬畏匍匐的目光,似乎像一個降世神在接受着凡人的頂禮膜拜。
馬歇爾腦海中一剎閃過一個念頭:他,纔是世界之王……
“喂喂,到底是怎麼回事?該死,快回話!!”從傳令兵的耳機中傳來一陣怒喝聲,馬歇爾強嚥了一口唾沫,對着話筒澀聲道:“一會你們自己過來看吧……”
在幾十裡外的指揮所中,一名肩膀上面扛着上將軍銜的軍人看了一眼話筒,似乎有點不敢相信這名下級竟然這樣和他說話,他正要破口大罵,卻突然間一隻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上將扭頭一看,只見這隻手枯瘦如柴,在手腕的邊緣是一隻鑲着金絲邊的袖子。這隻袖子的材質與做工一眼看去便讓人感覺到價值不菲,但更引人注目的是這隻袖子上面金絲所鑲成的古怪圖案。
這個近似火焰形狀的圖案讓人感覺到一股熾烈的氣息撲面而來,上將僅僅只是看了一眼,便已經覺得自己渾身像要燃燒了起來。
他趕緊轉過身來,看着面前的一個個頭不高的枯瘦老人,恭恭敬敬的說道:“教皇閣下,有什麼需要我爲你服務的嗎?”
教皇聲音低沉的笑了笑:“不,孩子,你只需要招待好我們的客人就好了!”
“嗯?客人?”上將沒有明白過來。
教皇用手中的權杖指了指他前不遠處的一個液晶屏幕,上面已經傳送過來了基地的即時畫面。
上將看着畫面中的懸浮金字塔,他倒抽了一口冷氣,緩緩的拎起另外一個電話,定了定神,說道:“第四、第五、和第七第八集團軍準備進行炮擊,目標A32地區,請注意,這不是演習,再重複一次,這不是演習!”
過了一會,從電話的另外一端傳來回報:“報告,全軍準備完畢,請下達命令!”
上將深吸了一口氣,聲音隱有金石之音:“開炮!”
他話音剛落,便覺得大地突然微微一顫,教皇回頭對着馬克.托馬斯微微一笑:“孩子,走吧,一會該輪到我們去歡迎客人們了!”
他手中的權杖在空中畫了一個圈,一道白色的光波憑空出現,在空中盪漾了一下,左右拉扯開來,變成一個白色的空間傳送門。
教皇邁步走了進去,馬克托馬斯拖着寬大的袖子,冷冷的一笑,也跟着走了進去。
……
唐川站在金字塔的邊緣,俯視着這片大地,似乎想辨認這究竟是不是他的那個時代,他並不希望自己又來到了另外一個錯誤的時代。
他一個人站在金字塔的最前列,張天師和薇薇安等人很知趣的沒有和他站在一起。
他們知道,雖然他們各自都是名動一方的強者,可是當他們與這個少年並排而列的時候,就算他們身上有再濃重的色彩也一樣會被這個少年所壓住。
在這個少年的身上,實在是聚集了太濃厚的神秘與傳奇色彩,尤其是他們曾經一同與少年並肩作戰,一同經歷了一場穿越時空的歷史。
他們看着少年,心中有無數的疑問。
他究竟與尼菲蒂蒂有什麼關係?
他又與那個名爲古德里奧的幽魂又有什麼關係?
埃赫納吞所擁有的光明與黑暗兩種力量,他的亡靈真經與太陽真經,是尼菲蒂蒂所賦予給他的麼?
這一切,又是怎樣起源的?
張天師看着唐川,像在看一個不可捉摸的黑暗謎團,因爲他的存在,一切都變得不可預測。
薇薇安看着唐川,像在看一個古老而神秘的傳說,在他的身上,她重新見證了死靈法師的恐怖與強大。
高寄萍看着唐川,時而淡漠冰冷,時而狂熱興奮,目光無比複雜,她瘋狂的靈魂因爲回到這個世界而重新變得漸漸平靜下來,她知道自己的靈魂即將陷入沉睡,很有可能是明天,很有可能是今天。究竟在什麼時候,她不知道,她唯一知道的是,她必須在這之前做一點什麼。
唐川沉默着,目光蕭瑟而迷離,和張天師與薇薇安一樣,他的腦海中同樣有着無數的疑問。
這一切看起來像是一種必然而然的發生,可是當他把各種線索都串聯在一起的時候,他便會發現其中疑雲叢生。
尼菲蒂蒂爲什麼說古德里奧再次的挑戰她?
而尼菲蒂蒂當年爲什麼會突然間背叛古德里奧?
古德里奧究竟有什麼事情仍然瞞着他?
唐川正準備將心中的疑問向古德里奧提出的時候,卻突然看見前面的大地傳來一陣密密麻麻的火光,像是賽場上無數盞閃光燈四處閃亮,幾乎同一時間,大地突然猛的一顫,就算是在空中的唐川都能清晰的看見地面的顫抖,就像一頭野獸發現了獵物,猛的一抖自己的背脊。
一陣尖銳呼嘯的聲音離他越來越近!
唐川甚至來不及擡頭去看這究竟是什麼,他聽見這個撕裂空氣的尖銳呼嘯聲只一瞬間便灌入到他的耳邊!
“轟轟轟!!!”
密密麻麻的爆炸聲頓時如滔天巨浪一樣將唐川吞沒!!
在畢科索的軍事基地中,只見全副武裝的士兵們整裝待發,他們在裝甲車中緊緊的盯着這座空中城堡,手中的武器捏得都能擠出汗來。一輛又一輛坦克從他們身邊的裝甲車前經過,排列着整齊的陣型,炮管高高擡起,遙遙的指着遠處的金字塔!
士兵們先是在全數字化的耳機中聽見長官傳來的一聲大吼:“fire!!!”
在這些士兵和坦克羣的身後,105毫米的M119牽引榴彈炮羣、M102榴彈炮羣,155毫米的MACS自行火箭炮集羣,同時怒吼!
轟的一聲,畢科索瞬間變成一片煙花綻放的聚集地,無數的炮彈咆哮着脫膛而出,無數的自行火箭炮拖着長長的尾巴,猙獰無比的撲向那個雄偉的金字塔!
遠遠的看去,這座懸浮在空中的金字塔像突然間渾身冒起了無數朵蘑菇狀的小云,無數的碎石屑沫被轟得四處飛濺。
一時間,天地之間密密麻麻的全部都是這恐怖而密集的爆炸聲!
一切的聲音都消失了,只有這猛烈的爆炸聲如驚濤駭浪,一波接着一波向這個金字塔猛烈拍擊着!
士兵們張大了嘴,用雙手捂着耳朵,他們沒有一個人說話,因爲他們知道就算他們再如何大吼大叫,也不會有人聽得見。
在火炮的威力下,人的聲音微弱得幾不可聞!
他們注視着那個被恐怖火炮反覆拍擊的金字塔,心中不由自主的想着:這究竟是什麼東西,竟然被如此“歡迎”?!
他們當然不會知道,這一陣能夷平一座高山的猛烈火炮,完全是爲了一個人準備的。
一個看起來十分瘦弱的少年……
唐川被這劈頭蓋臉,幾乎令他喪命的“熱烈歡迎”給激得心中暴怒,他甚至連詢問古德里奧的心思都沒有了!
這一陣尖銳的呼嘯聲帶來的壓迫感與不安感讓他第一時間召喚出了嘆息之牆!
在他的周圍,一層又一層的森森白骨從地獄中被召喚而出,它們像一張不斷延伸的網,飛快的在這座金字塔的表面蔓延着,如同一層堅硬無比的硬繭,覆蓋在這座金字塔的表面,經受着這一陣猛烈的狂轟亂炸!
可是,雖然他召喚出了嘆息之牆護着自己,但是這一陣炮轟讓他覺得自己就像被人悶在一口鐵鍋中,然後被人拿鐵棍在外面一陣亂敲亂砸一樣!
他甚至不知道他的敵人對手是誰!
唐川剛剛重新回到這個世界,他纔剛來得及吸一口新鮮空氣,便被代表着現代科技的恐怖火炮打得擡不起頭來!
轟隆隆的炮聲延綿不絕,密集得讓就算是擡頭遙看的士兵們都覺得皮膚髮顫,心中驚駭。這火炮維持了足足有十多分鐘,震得金字塔上的薇薇安和張天師幾乎吐血昏厥,卻仍然沒有停止,似乎永遠也不會停歇!
唐川咬着牙齒,臉上的表情逐漸猙獰,他手中的詛咒權杖一揮,正想驅動鮮血巖魔的死靈魔法,卻驚然發現他手中的詛咒權杖竟然像一塊普通的木頭,毫無反應!
“這是怎麼回事?古德里奧?”唐川失聲道。
“你在尼菲蒂蒂的戰鬥中,已經透支了詛咒權杖的力量!這個神器需要休息!”古德里奧淡淡的說着。
唐川一驚,他當然知道,和詛咒權杖一樣,他體內的死靈之力在與尼菲蒂蒂的一場戰鬥中,同樣透支了,他此時的力量僅僅能讓他發動嘆息之牆而已,並不足以讓他驅動鮮血巖魔這樣強大的亡靈召喚術。
“這,這該怎麼辦?”突然間,一陣更猛烈的炮彈轟擊又狠狠的砸在嘆息之牆上,唐川咬牙切齒“我難道就這樣捱打麼?”
古德里奧嗤笑道:“真是一個容易忘事的傢伙!你忘記你身上還有一樣神器了麼?”
唐川聽着這個話,他不自覺的手往腰間一摸。
一陣冰寒徹骨的寒意陡然間像電流一樣從他體內的每一塊肌肉流竄而過!
審判之球!
唐川的指尖觸摸着包裹着審判之球的綢緞,柔滑冰冷的觸感讓他似乎在腦海中隱隱約約的聽見一聲充滿蠱惑的呼喚。
像觸電一樣,唐川的手猛然間收了回來。
他身上突然被人抓了一下,卻見張天師跪倒在他身旁,咳了一口鮮血,滿臉痛苦的看着他,嘴巴一張一合,像是脫離了水即將死去的魚。
爲了封印莫葉塔蒙體內的力量,張天師幾乎耗盡了渾身的真元,他已經無法在這樣猛烈的炮火所帶來的巨大壓迫力量。
在張天師身邊的薇薇安也渾身縮成了一團,用雙手掩着自己的耳朵,一場惡戰同樣也將她體內的魔力消耗殆盡。
就算張天師不用開口,唐川也知道他在向自己求救。
死靈之王可以忍耐這種打擊,可是他張天師不行,薇薇安不行,他身後被符咒所保護的鄭霞也不行。
年輕的死靈之王一咬牙,他將腰間的審判之球取出,一隻手捧着這枚能夠誘惑人墮入深淵的審判之球,另外一隻手將包裹着它的紅布打開。
一雙血紅熾烈的眼睛熊熊燃燒着地獄深淵的烈焰,一眨不眨的盯着他,像一隻無形的手,用力的將唐川的心緊緊的攢住!
“把你的靈魂交給我,我能賜予你無窮無盡的力量……”靈魂的深處,一個低沉的聲音充滿誘惑的對唐川說着。
唐川只稍微猶豫了一下,他回頭看了一眼張天師等人,整個被嘆息之牆包裹在其中的王陵金字塔劇烈顫抖着,張天師他們被硬生生震得口吐鮮血,眼看就要喪命!
唐川不再猶豫,手輕輕的往這顆黑暗水晶球上面一放!
靜靜的……
一個幽冥深處的聲音轟然間響起,如同貫穿了天地,就連張天師都聽得清清楚楚!
“你願意把你的靈魂交給我麼?我會讓你成爲這個世界的神……”
張天師強忍着渾身被震碎的劇痛,在這炮火隆隆的轟鳴聲中看着唐川嘴角緩緩的露出一絲笑容。
冰冷而邪惡!
“轟!”的一聲,唐川渾身突然間爆發出一股極其強大的黑暗力量,與他以前所擁有的黑暗力量所不一樣的是,唐川以往身上的黑暗力量給人一種冰冷而仇恨的力量,而他此時,渾身上下燃燒着的黑色火焰給人一種強烈的邪惡而狂熱的氣息,唐川緩緩的回過頭,一雙眼睛裡面熾烈燃燒着紅色的火焰。
那是與野心在熊熊燃燒的火焰,一如當年尼菲蒂蒂在納米比克山巔所流露出來的一樣!
遠遠縮在軍營之中看着這猛烈炮火的士兵們,他們有的甚至是第一次看見這樣兇猛的炮火攻擊,持續的時間竟然長達十五分鐘!
在這十五分鐘之內,埃及的鋼鐵森林總共轟出了十萬噸炮彈!
這些炮彈有的轟在嘆息之牆上,砸出一朵翻滾的火團,有的轟在金字塔的旁邊,將土面炸得翻了出來,變成無數的巨坑,密密麻麻,坑坑窪窪!
雖然前方一片翻滾的濃煙,巨大的金字塔像披了一層火紅色的外衣,到處都是翻滾的火花,讓人根本看不清裡面的情況。
士兵們一邊震撼的看着這鋪天蓋地的炮火,一邊用目光彼此交流着:“這樣恐怖的炮擊,不可能有生命能倖存下來吧!”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這令天地瑟瑟發抖的炮擊終於停歇,四周恢復了平靜,空氣中瀰漫着一股濃烈刺鼻的硝煙味。已經被震得手腳發麻的士兵們睜大了眼睛,想從漸漸消散的煙霧中看清炮擊的結果。
可是,在這天地之間,卻巋然露出一個白骨森森的空中堡壘,無數的白骨像一層厚厚的盔甲,結結實實的護在金字塔的外圍,更加恐怖的是這些骸骨像是活動一樣,如波浪一般涌動着,當中還組成了一個惡魔的猙獰面孔,讓人看了心中震駭發寒!
軍營中的士兵們陡然間譁然大作,這些訓練有素的士兵突然間看見這地獄景象,頓時一個個驚聲尖叫了起來,他們眼睜睜的看着遠處的這個白骨地獄緩緩的伸出一個白骨階梯,上面緩緩的走下來一個黑色的人影。
他個頭不高,但是沒有一個人敢多看他一眼,他動作緩慢,舉手投足之間卻帶着一股君臨天下的威壓!
雖然看不見他的面貌,可是這大地上所有看見這一幕的人都在腦海中冒出一個幻覺,地獄的君王,踏着累累的白骨,從天空降臨到了地面!
唐川頭髮狂舞如蛇,渾身上下的衣角無風自動,獵獵飛舞,他身上的黑暗火焰沖天而起,似乎連接天地,變成一個巨大的黑色颶風漩渦,一個充滿了震撼的聲音突然在天地間響起!
“臣服吧,這個世界的生靈們!這個世界的王,正站在你們的面前!!”
一聲充滿君王威嚴的聲音過後,天地間突然間變得一片寂靜,一股強大的威壓鋪天蓋地而來。
軍營中的士兵們齊齊的一愣,他們眼中漸漸變得一片血紅,抓着武器的手指也開始劇烈的顫抖着!
他們的呼吸漸漸急促,彼此之間互相怒視着,眼睛之中流露出野獸一樣的光芒,然後突然間一聲怒吼,揮舞着手中的武器彼此廝殺在了一起!
士兵們喉嚨中呼呼的發出怪獸一樣的聲音,他們有的用槍托狠命砸着戰友的腦袋,將一隻眼珠砸得滾落到了地面。黑白的眼珠骨碌碌的滾動了一圈,然後死不瞑目的瞳孔瞪得大大的,注視着這片昏暗的天空,緊接着一個巨大的腳掌黑壓壓的踩了下來,噗滋一聲,水花四濺!
踩爛眼珠的人倒了下來,赫然便是馬歇爾!
馬歇爾瘋狂的咬着身上一個人的脖頸,而他自己的動脈也被這個人狠狠的咬破,鮮血橫流!!
這個世界在一瞬間便陷入了一片血海地獄!
諾大的軍營沸騰了,每一個人都在廝殺,每一個人都在流血!
濃濃的鮮血從士兵們的身上流淌而出,匯聚在一起,像迎接死靈君王駕到而特意鋪成的紅色地毯!
唐川臉上帶着邪惡而狂熱的笑容,他眼神中所綻放出來的光芒與尼菲蒂蒂一模一樣!!
殺吧,腐朽的人類!
墮落吧,骯髒的世界!!!
唐川仰着頭,哈哈狂笑,他的聲音震動天空,撕裂雲層!
可就在他狂笑的時候,一個白色的時空門突然在他的身前裂開,一個人影從裡面緩緩的走了出來,一個身上披着僧侶服的老者,手中撐着一根權杖,對着唐川凌空一指:“一切生命皆是神的奴僕,至高神之上,沒有更尊貴的存在,至高神之下,只有他的信徒,或者異教徒!至高神說,信我者,得永生。不信我者,死!!”
老人身上披着的僧侶袍上鑲着的金色條紋漸漸的閃耀起一陣刺眼的光芒,無數道扭動的光芒匯聚在一起,似乎他的背後長了一雙白色翅膀,讓這個老人看起來耀眼得不可直視!
教皇身上鑲着的金絲像是匯聚着一股強大的力量,漸漸的聚集在他的手腕上,變成一把流光溢彩的光劍!
他的面孔在這一陣刺目白光中反而越發的深邃陰暗,只有一絲蒼茫的聲音從中間傳來:“迷途的年輕人,寬恕的至高神讓我問你,你願意信仰光明麼?你願意臣服他麼?”
唐川渾身的黑暗火焰被這股強大的光明力量一激,頓時越發的熾烈旺盛,這些扭動的黑色烈焰甚至還放出一股地獄幽魂的淒厲嚎叫聲!
年輕的死靈之王一聲狂笑:“至高神?什麼東西!!”
他雙手往下一壓,轟的一聲,整個地面頓時塌陷!
一個黑色的死神桀桀笑着,緩緩的從唐川身後的陰影中爬了出來,這個死神由無數個哀嚎的亡靈組成,它沒有面孔,可是比任何猙獰的面龐都要猙獰,它一雙慘白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老人,渾身濃重的黑霧潛入地面,閃電一般向老人撲去!
教皇低聲一笑,他手中的光劍似乎能驅散任何黑暗力量,在空中用力一揮,任何沾邊的黑暗亡魂便哀嚎着變成一陣煙霧,消失在空中,無論唐川釋放出來的這個死神所散發出來的黑暗力量如何洶涌,都無法在正面靠近他半步!
“在至高神的面前,任何異教徒都要聞風喪膽,魂飛魄散!萬惡的死靈法師,來接受制裁吧!”教皇一聲大喝,強大的光明之劍發出滋滋的聲響,如熱刀切開奶酪一樣劈開這個黑色死神的身軀,勢不可擋的向唐川劈去!
唐川冷冷一笑,似乎看不見這洶洶然劈來的一劍,他冷笑道:“老東西,看看你的腳底下!”
教皇低頭一看,卻驚見一個黑色的亡靈正沿着他的腳踝緩緩的往他身上攀爬着,一雙慘白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他,令人毛骨悚然!
唐川獰笑道:“狂妄的僞神,下地獄吧!!”
教皇嘿的一聲笑,他手中長劍往身前一揮,頓時光芒所過之處,這個已經俯身上來的黑色亡靈頓時消散,但是他的腿上卻散發着一陣濃烈的煙霧,傷口腐蝕,滋滋作響!
老人像沒有察覺一樣,只是盯着唐川,突然一笑:“真正狂妄的人,是你啊……”
突然間,唐川眼前憑空出現一個黑洞,這個黑洞旋轉着裂開,裡面竟然藏着一個人!
這個人唐川看起來眼熟之極,赫然跟飛機上那個上帝的左手一模一樣!
這,莫非是上帝的右手?
裡克.托馬斯的絕招是創造出一個異次元之球,並操縱着它追殺目標。而馬克.托馬斯的絕招是創造出一個短時間的異次元空間,將自己隱藏起來,然後突然間出現在對手的面前,用他那堪稱是必殺的右手,將對手瞬間秒殺!
馬克.托馬斯的臉上帶着猙獰而得意的笑容,他閃電一般飛撲而出,一雙透明的右手朝着唐川用力一揮!
殺了他,只要殺了他,就能證明我比我的弟弟更加出色!
剎那間,時間似乎突然間停頓了!
天空中陰暗的雲層中所漏下來的太陽光芒照在這隻手臂上,晶瑩剔透,顆粒狀的灰塵在它的旁邊緩慢的飛舞着,棱角折射出各種光芒。這隻透明的右手,唐川能清晰的看清楚血液在這隻手臂中緩慢的流淌着,甚至是血脈有節奏的律動着。
這隻可怕的右手,它所過之處,一切都被吞噬了!
空氣,光線!
甚至是唐川身上散發出來的黑暗力量!
馬克托馬斯的手一點一點的接近唐川,年輕的死靈之王眼中的瞳孔驟然收縮!
死吧!
唐川聽見面前這個突然出現的敵人對他猙獰的一笑!
突然間,死靈之王將他全身所有的黑暗力量全部像火山爆發一樣勃發了出來,一股無比強大的純粹黑暗力量如泰山壓頂一般,向他面前這個膽大狂妄的挑釁者撲去!
馬克托馬斯只覺得自己像被一個鐵錘重重的轟擊在身上,他身子猛的一震,手不自覺的一歪,竟然快的從唐川手掌上像剃刀一樣掠過!
年輕的死靈之王只覺得他手中一輕,腦海中一個一直緊緊纏繞着他的強大力量突然間消失,神智漸漸恢復清明的唐川低頭一看,卻駭然發現他手中的審判之球被上帝的右手飛快的一抹,憑空的,蒸發了!!
怎麼會這樣?
唐川呆了,他手中空空如也,他簡直無法相信,死靈法師三大神器之一的審判之球竟然就這樣被人摧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