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承睿跟miss張寒暄過後,開了車直接去學校接林翊,跟往常一樣,他坐在車裡癡迷地看着少年從校內步出來的身影,即便身處喧囂雜亂當中,即便有千百個跟他一樣身着白色校服的青少年,黎承睿仍然能一眼認出他來。
這是一種隱秘的本能,像他與他的少年身體內部存在互相吸引的磁極,一南一北,天然要相互靠近。
林翊現在終於學會認出他的車,不用他招呼,就會自動自覺朝他的車走來。少年的神情依舊帶着遲鈍,但黎承睿卻發現,這其實並非真正意義上的遲鈍,林翊的感受力似乎與這個世界的日常瑣事,人情世故之間總是存在阻隔,以至於他不得不像翻譯密碼一樣,通過曲折的過程才能將那些常人一點就通的意思費勁地納入到他腦子裡。
或者換個角度,也許對林翊而言,這個社會無趣得要命,他絲毫也沒打算將智力浪費在理解這些庸碌無聊的事情上。他出於本心意願關上了通往這個世界那扇門戶,只餘下一個小窗戶,他隔着窗戶觀察周遭的一切,理解這些讓他萬分厭煩和爲難。
黎承睿看着他,忽然覺得隱約的心疼,形成這樣像蚌殼一樣堅牢的自我封閉,他的少年到底經歷了什麼樣的孤獨?那種一個人的,徹底的孤獨?他伸出手,替林翊打開車門,把他拉進車裡,親手替他繫上安全帶,心裡一動,情不自禁把少年的手握在掌中。
他的手骨骼均勻,指節精緻,只是握在掌中,就能令人產生由衷的想好好將之維持原狀的心理,這是人類對美好事物天然的愛護感,而因爲攙和了愛意和感情,令黎承睿此刻的心情中疼惜多過讚賞。他想起不久前跟Miss張的交談,倆人因爲還有點時間,於是黎承睿請她去路邊的咖啡店喝杯東西,坐下來後,倆人自然而然地聊到林翊林翊會彈琴這件事。對此,曾經的鋼琴教師情不自禁地感嘆道:“任何人,只要教過翊仔都會很難忘記,一百個學生,不,應該是一萬個學生中都不大可能有一個像他這樣,我這麼說並沒有誇張成分,在我到今日爲止的教學生涯中,我也只是遇到一個翊仔而已。”
黎承睿吃驚溢於言表,但他用備受訓練的冷靜迅速控制了情緒,他問眼前的中年女人:“他彈得很好?”
“不,其實他彈得並不算好,就鋼琴家的標準而言,他並不具備感受力,換而言之,這孩子的琴聲無法感染別人。”Miss張笑着說,“就彈琴而言,他確實不如跟他一塊來的另外那個孩子……”
“阿凌?”
“啊,黎sir你也知道他?”Miss張驚詫地問。
“聽翊仔說起過,不過你這麼說我有點困惑,我們家翊仔爲什麼會被你稱爲萬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