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修儀真是有緣。”白意含笑。
“長日無聊,妹妹也是等不及要瞧瞧她們。”許馥在白意麪前最喜歡自稱妹妹,以藉此提醒她白意比她年長。更何況生產過的白意看起來確實要比許馥成熟一些。
“不如一起?”
“卻之不恭。”
當年白意與許馥住羣芳苑西角,比鄰而居,還一起去御花園看過花,有一段時候關係非常親近。那時候許馥還沒這麼張揚,白意也不像現在這樣深不可測。
“那時候我與姐姐曾在這院子裡徹夜長談,姐姐還排揎說許琉菱美則美矣,全無靈魂。”
“你不也嫌憫妃木頭疙瘩一個全無風情可言。”白意不甘示弱。
“年少輕狂罷了。”
言笑晏晏間兩人已經走到了正中央,所有秀女整齊的站在她們面前,齊聲道:“見過昭媛娘娘,見過修儀娘娘。”
許馥看了看那身姿修長的陳如意,果真是鶴立雞羣。比自己想象中要好看呢。
“聽說你們兩個是孿生姊妹?”白意問站在最邊上的兩個人。
“回娘娘話,小女是姐姐,站在最邊上的是小女的妹妹月凜。
“長得倒不是很像。”許馥說。
“家裡父母也常這樣說。”
那女孩回答。
“長得不像的孿生姐妹,不是說飛燕合德嗎?”許馥調侃。
“飛燕合德可不是孿生。”白意提醒她。
“飛燕合德乃一代妖物,小女與妹妹實在不敢與她們相提並論。”那個叫月暘的姑娘說道。
不卑不亢的語氣,許馥不自覺多看了她幾眼。
“也是。都別這麼站着了,本宮與昭媛不過是回舊居看看而已,你們該幹嘛幹嘛去吧。”
許馥說。
待衆人鳥作獸散,那個陳如意過來規規矩矩地跟許馥還有白意行了個禮,臉上帶着一副討好的笑容。
“你是陳家女兒吧。”
“娘娘還記得小女。”陳如意喜不自勝。
“你那麼乖覺,本宮自然記得你。”
“可是那個皇商陳家?”白意開口。
“回娘娘話,正是呢。”
難不成是個想學許琉菱的。白意心想,於是不自覺又瞧了瞧這個窈窕女子。
陳如意也不敢多呆,只是又說了會子漂亮話就先告退了,只留下白意跟許馥四目相對。
“我瞧着那個孿生姐妹挺有意思。”
“她倆可不是這些人裡頭的絕色。”
“看來絕色美人都不愛說話。”
“麗婕妤性子就很好。”
“姐姐,你同我說實話,上次衣裳料子那個事是不是你做的。”
“你同我說笑話吧。”
許馥盯着白意看了一會兒,臉上不自覺就綻放出一個笑容。
“對啊,我同你說笑話呢。”
“多大的人了還沒個正經。”
“不是人人都像姐姐好定力。”
“咱們去西角瞧瞧?”白意打斷她的話。
“真巧,我也是這麼想。”
兩班人緩緩地像羣芳苑西角挪動,有好奇心重的秀女躲在不遠處偷看,方纔那個叫月凜的問姐姐,“姐姐你說,咱們什麼時候也能像剛剛那兩個娘娘一樣這麼威風。”
回答她的只有她姐姐深深的沉默。
羣芳苑的西角還是跟當年一樣的佈置;有好事者說當年榮昭儀,白昭媛,許修儀,瑾嬪都是住在西角,可見西角是得神佛庇佑的福地。有人對此言論不屑一顧,亦有人深以爲然,不惜花重金買通羣芳苑的太監以求能在西角求得安身之地。
返程的時候那些秀女又極有規矩的站在一起給她們行了一次禮,許馥不禁笑道:“這可比我們那時候講規矩多了。”
“偏生你話多。”
兩人在外頭總是一副言笑晏晏的樣子,不知情者看見了還以爲兩個人是關係極好的姐妹。
“主子,聽說今兒下午白昭媛跟許昭儀兩個去了羣芳苑。”
落雪說。
“這麼快就等不及了。”
鬱華雖然這麼說,寫字的手卻始終沒有停下來。
“主子要不要改天也去羣芳苑瞧瞧?”
“我去做什麼,一個區區嬪位,去了不夠丟面子的。”鬱華自嘲。
落雪上前替她研墨不講話。
也不知道甘泉宮會住什麼人進來。鬱華心想。
頭一個侍寢的秀女,即使在日後不是最得寵的那個,也一定是最漂亮的那個,比如陳筠,又比如馮清凌。皇上連着翻了她三天的牌子,即使只給了六品的位分,也足夠讓很多人羨慕。
容翠閣裡住着的這個女子,每天規規矩矩的過來給她請安,眉目如畫,繼許琉菱和陳筠之後又一個豔冠六宮的絕色。
可是不知道爲什麼鬱華不喜歡她的眼睛;她的美麗足夠讓後宮裡的女子慚愧,可是她深邃的眼睛充滿着野心,讓人覺得她的安靜只是僞裝。
二十個女孩子陸陸續續的住了進來,琉璃居依舊空置,而容翠閣的主人成了這個年方十六的,名喚清凌的女子。
沈煥過來的那天鬱華把馮氏叫過來一起用膳;期間她的話很少,即使沈煥主動與她說話她也是微笑之後不冷不熱的回答,可是她的神情既溫柔又怯懦,帶着無限的誘惑與憧憬,真是天生的尤物。
“麗婕妤也算是豔麗無雙,比起馮妹妹來卻還是差上幾分。”鬱華讚道。
“臣妾不敢同婕妤相比。”
她的臉上閃過一絲羞色,直教人覺得她比那畫上的人還要美上三分。沈煥用如同欣賞一個奇珍的神奇瞧着她,這讓鬱華頭一次產生強烈的嫉妒。
那天晚上沈煥自去了容翠閣與馮氏溫存,已是春日裡的微醺天氣,卻還是冷的人斷腸。迄今爲止已有七人被召幸,馮氏是其間佼佼者,再其次便是花家姐妹。
沈煥念花家姐妹兩人自幼形影不離,自開了一宮讓她們居住,並無主位管轄,兩個人自然樂得自在清閒。
翌日一早馮清凌過來請安,鬱華瞥見她眼底的那一抹烏青,心裡不自覺冷笑了一下。
“你昨日勞累的,不必這麼早就過來。”鬱華客氣。
“規矩不可廢,臣妾不敢恃寵生驕。”
“你倒是很懂規矩。”
馮氏就笑。春花一樣豔麗動人的微笑,鬱華曾經看見陳筠時都未產生過這樣的驚豔。
“晨起用過膳了嗎?”
“方纔用過了。”
四品以下的妃嬪不能有自己的小廚房,平日裡的吃食都是由御膳房給送過來,最開始進宮的時候很多人都吃不慣。更有甚者因水土不服面目陡然蠟黃瘦削,好好的花容月貌變得平淡無奇的也不在少數。
“聽說貴人是江淮那邊的人。”
“臣妾的家就在淮安府。”
“那可是福地,似乎韓信枚乘都是你們淮安人。”
“娘娘好才學。”
“看的都是登不上臺面的書,知道的也不過盡是些拿不出手的事。太后娘娘的母家原籍也是淮揚人,所以咱們宮裡的淮揚師傅多,你有口福了。”
“昨晚皇上也是這麼說的。”
落雪聽了撇撇嘴。反正這個馮貴人,她是怎麼看怎麼不順眼,殊不知那時白意看自家主子也是怎麼瞧怎麼心煩。
“我與皇上倒想到一塊去了。你似乎沒帶婢女進來,內務府撥的人還使的慣嗎?”
“臣妾自幼就是不挑剔的,何況給我的幾個奴才也都還乾淨伶俐,沒有什麼不慣的。”
這是怕自己塞人給她吧。
鬱華就笑。
“我也覺得你性子再好不過。日後要有什麼不懂得儘可以問我,你我同住一宮,可見是緣分。”
“如此就先多謝瑾嬪了。”
謙卑恭謹,又抹殺不掉與生俱來的倨傲。
晚棠吩咐擺好早膳,馮氏瞧見了要告退,鬱華虛留了幾次就讓她回去了。
自己在這地方呆了快整三年。從小小才人到嬪位,謹小慎微的活着,如今有了比自己還小的女子們一個個入宮,漸漸自己要有上位者的樣子以示凌駕於她們之上。她有一個叫陳筠的盟友,還有一個叫白意的仇人,還有一大堆非敵非友的所謂姐妹,凡此種種,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
許馥宮裡住進來的是陳如意。
高挑又輕佻,那通身的氣派實在是讓許馥瞧不上。可是陳如意偏偏喜歡巴結她。
白意宮裡住的是唐美人。說是美人,長得卻不及馮氏,真不知道皇上爲什麼要封美人。
重華宮如陳筠所說未見人住進來,陳筠在鬱華那裡見過了馮清凌,只覺得她是個不好拿捏的女人。最不把這些人放在心上的是榮昭儀。自從無憂公主誕生後她漸漸不像之前那麼得寵,還好吳婉華忠心耿耿,雖然她有時候心氣不順了難免刺她兩句,吳婉華卻依舊忍氣吞聲。
她現在最希望的就是吳婉華趕緊懷孕生個兒子。
“你說什麼?”太后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兒子,不自覺地把聲音提高了許多。
“兒子求母后准許兒子立月宜爲皇后。”
太后玩佛珠的手,終於頓了下來。朝陽趴在門口偷看身子跪的筆直的父皇,她記得金月宜這個名字,母妃死之前念得就是這個名字,她是誰?她懵懵懂懂的走開了,只留下這一對對峙的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