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
我是思想寶寶之母扔的一顆地雷。
玉娘聽着景寧這話,倒也歡喜,又安慰幾句,一旁金盛便來道:“殿下,吉時快到了。”景寧方纔拜別,親往顧府迎親,
雖一般是郡王成婚,規制無有高低之分,可景寧到底是皇后養子。如今皇后垂簾,太子監國,是以連帶着景寧也更有體面,往趙王府賀喜的賓客絡繹不絕。景淳叫高貴妃與徐清婆媳提點着,還親至趙王府代爲招呼,是以景寧的婚禮完成得比景淳當年還要熱鬧周全些。
待得夜深人靜時,景寧與顧鵲相對,兩個雖有幾回書信來往,見面倒是初回。顧鵲從來知道趙王景寧有賢孝之名,也聽自家父母誇讚過幾回,這時看見,倒比傳言中更多幾分溫柔,便是她爲人爽利,臉上也不禁**剌的,情不自禁地將頭垂了下去。
因顧鵲臉上濃妝,幾乎將本來面目遮掩乾淨,哪裡顯得出她臉紅來,是以景寧也看不出顧鵲是喜是怕來,只他本性溫柔,也就與顧鵲道:“你即嫁了我,我自會待你好,不叫你委屈的。”顧鵲聽說這句,臉上熱得更是發燙,將眼垂下,口角卻是禁不住地上翹,輕聲道:“妾即嫁了王爺,必以殿下爲先,不叫殿下煩惱。”
景寧這纔看見顧鵲連着脖子也紅了,他原就是個面薄的,臉上也紅了。顧鵲偷窺了景寧一眼,見他粉面通紅,眼波溫柔,哪裡有半分驕矜之氣,又是害羞又是喜歡,只是她是新婦,哪裡有她先開口的,只得低了頭。
景寧不開口,他的內侍自然也不好出聲;顧鵲雖也有兩個陪嫁丫頭,只是景寧一聲兒不出,也無有顧鵲的丫頭上來說話的理,也只得呆立在一旁。景寧與顧鵲兩個直坐到了半夜,還是景寧的心腹內侍董永看着不成,上來輕勸道:“殿下,該安置了,明兒還要進宮呢。”景寧不禁去瞧顧鵲,顧鵲聲若蚊蚋地道:“殿下,安置了罷。”景寧彷彿受驚一般,猛地擡頭看了顧鵲一眼,慌張地道:“是,是,你先去罷。”
得着景寧這話,顧鵲的丫鬟們上來將顧鵲扶起,送入淨房。景寧看着顧鵲進去,抓着袍角的手才鬆了開去,悄悄地透出一口氣。
待得顧鵲沐浴梳洗了出來,景寧慌得不敢看她一眼,急匆匆地進了淨室,沐浴之後出來,就看着房中唯有顧鵲一個立在牀前,烏髮雪膚,臉上雖是滿臉紅暈,一雙眼卻是水汪汪地帶些媚態地看着他,景寧腳下不由一緩,頓時心跳如雷。
這兩個一個含羞一個帶怯,不免有些手忙腳亂,到底還是成了好事。景寧素來待人體貼溫存,如今新婚,更是體貼,顧鵲正是滿心安慰,只謂自家是前世有德,方能得着這麼一個無一處不好的夫君,進椒房殿拜見時,口角也噙了笑容。
景寧與顧鵲兩個先在乾元帝牀前拜了,乾元帝如今已瘦成了皮包骨,雙眼深深凹陷,乍一看去,更別說呼吸之間帶些酸腐氣,便是顧鵲穩重,看着乾元帝這幅模樣,也有些驚怕。因乾元帝不能言行,就由玉娘代賞。
而後,景寧與顧鵲再拜玉娘,又笑謂顧鵲道:“他年紀小,你多擔待些。可若是他胡鬧,你只管來告訴我,我替你做主。”顧鵲臉上紅紅地偷瞧了景寧一眼,輕聲細氣地道:“妾謹尊旨。”
玉娘看着顧鵲這樣,掩脣一笑,又自賞了顧鵲一套十三件的鑲紅玉頭面、一套十三件赤金頭面、並金釧、玉鐲各十套、如意兩柄,方與景寧笑道:“你,我就不賞了。”景寧忙道:“是,母后賞王妃就夠了,兒子從前得着母后的好東西不少。”玉娘笑道:“真是個實心眼的孩子,懷素的秋興八首貼就賞你罷,再要好的可就沒了。”
還不待景寧說甚,就聽着一個活活潑潑的聲音在殿前道:“娘,您偏心哩,上回我問您要,你可不肯給哩,倒是把來給五哥哥,我不服。”
自得着婚旨,顧鵲之母辛氏每月的十日,二十日,三十日都要請見顧鵲,把自家這些年的教訓頻頻教誨她,又道是:“趙王是皇后殿下親自養大的,可說是無有殿下就無有趙王殿下,從來養恩最重,更別說還有正經母子名分在,趙王孝順尊敬皇后殿下是應該的。
你日後若想與趙王夫婦和睦,要格外敬重孝順皇后殿下,要比晉王妃更恭敬些,才能叫趙王看到你的孝心。”
顧鵲本性乖巧懂事,聽得辛氏說話有理,自然牢牢記住。是以今日陛見時,格外留意玉娘神色,看玉娘起先還是帶着笑顏,眉眼兒彎彎,哪裡像個丈夫臥病在牀的,不想這是聽着女孩兒聲音,一晃眼間竟是露了一絲悵然來,心上不由一動。
果然,就看椒房殿外進來四五個宮人,當中簇擁着個女孩子,年可十一二歲,身着錦繡,雙垂鬟上繫着拇指大的明珠,愈發襯托得臉容晶瑩,眼眸閃亮,度其年貌衣着,又能在椒房殿中這般喧譁的,除着寶康公主景琰還有哪個!
卻是玉娘聽着景琰聲氣活潑,彷彿一絲兒煩惱也沒有的模樣,不禁想起自家從前來,從前她也曾有過這樣的時光呢,只可恨李源與劉熙兩個,將她逼到如今這個模樣,不免心上悵然。只玉娘如今已習慣了把個假面來待人,是以上臉上黯然稍縱即逝,轉而又端起笑容與進殿來的道:“你五哥練字呢,你練麼?”
景琰走在玉娘面前,先規規矩矩地問了乾元帝安,這才與玉娘笑道:“您給了我,我再送與五哥就是我的人情了呀。”說了,這才轉臉來見景寧與顧鵲,先與景寧賀喜,又拉了顧鵲的手道:“五嫂,我與哥哥玩笑呢,你別往心裡去。不然我日後可不好上門了。”
顧鵲在宮外時就聽說寶康公主素得乾元帝偏愛,其驕縱行爲在乾元帝諸子女中算得上頭一份,好在不刁蠻,並不難相處,今日一看果然如是。
依着顧鵲來看,景琰身爲公主,肆意任性些也是應該的。到底除着帝后兩個之外,便是太子日後的太子妃也要與她留些情面,何況自家不過是個郡王妃,忙笑說:“公主你來,我必掃榻相迎。”
景琰聽着顧鵲這句,歪着頭閃眼又將她看了看,臉上一笑道:“我可空手來的。”顧鵲又笑道:“您要帶禮,我們不敢辭,您若是不帶,我們也不能要呢。”景琰聽說,笑着將頭點了點,坐到了玉娘手下。
玉娘又與顧鵲交代了些事,顧鵲一一答應聽從,玉娘就道:“好了,明兒還要廟見呢,你們回去罷。”景寧與顧鵲起身拜退。出椒房殿時,因椒房殿門檻極高,景寧倒是還伸手搭了把,直叫顧鵲又羞又喜。
看着景寧與顧鵲兩個去得遠了,玉娘因連日早起,略有些倦,可今日景寧與顧鵲覲見,不好不見,只得強撐,這時看着人去了,起身行到後殿,就在美人榻上歪着,將手撐了頭與扶她進殿的景琰笑道:“你這孩子,還把懷素的草貼拿來說話,要是你五哥轉送了你,我看你拿得下不。”
景琰笑道:“那我再送與五哥呀。”頓了頓,又與玉娘道:“這個五嫂有些能耐呢。”中書舍人之女初初做得郡王妃,與嫡公主說話,不卑不亢,可見心胸。
玉娘慢慢地道:“阿寧啊個好孩子,只太溫軟了些,王妃站得住纔好。”固然顧義顧文端都是君子,可到底君子也不過守諾罷了,辛氏樣貌尋常,又長顧文端那許多,能叫顧文端敬愛她,必然是個聰明瞭得的,這樣的母親教養出來的女兒,也不能差了。
景琰唔了聲,又問玉娘道:“若是她欺負五哥呢?五哥可不是個會訴苦的。”玉娘闔眼道:“他是郡王,天潢貴胄,身份尊貴,便是皇帝,也不能無理折辱他,哪個敢欺他!若是有這樣的身份,還叫人欺負了去,可是活該”說着,忽然一張眼看着景琰道:“你們幾個姊妹也是一樣。你們是公主,公主下降駙馬,妻貴夫榮,駙馬的前程都靠着你們,若是叫我知道你們哪一個叫駙馬拿捏住了,我先不能答應她,再問駙馬的罪!”景琰叫玉娘訓得臉上又紅又白,雖詫異從前溫溫軟軟的孃親今日怎麼變了顏色,到底不敢出聲,只能唯唯。
玉娘訓了景琰一場,又把眼閉上假寐,景琰輕聲喚珊瑚娶了薄被來與玉娘蓋上,這才輕輕地退了出去,才迷迷糊糊地睡得一會,就覺着有人輕輕地將她身上的被子往上提得一提,彷彿有個聲音笑道:“傻孩子,這麼大人了,睡個覺也不老實。”這聲氣直當她個孩子待,分明是乾元帝從前的模樣。
玉娘心上先是一抽,立時將眼睜開,四顧看去,殿中宮人內侍們都眼觀鼻、鼻觀口、 口問心地站着,看着玉娘直起身,就要近身服侍,叫玉娘揮退了。玉娘轉頭向牀上看去,乾元帝依舊閉着雙眼,一動不動地躺着,也不知是睡沒睡。恍惚間那個場景不停地在玉娘眼前出現,只叫玉孃的牙關也有些作響。
玉娘定了定神,方與殿中值役的諸內侍宮人道:“都出去。”如今的玉娘也是令行禁止,宮人內侍們聽旨,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偌大的椒房殿寢殿只留了玉娘與乾元帝兩個,玉娘又坐了會,方掀開薄被,走到乾元帝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