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隨逸扔的一顆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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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娘將景寧帶回了合歡殿,也虧得乾元帝素來偏愛,從不曾叫低等妃嬪們附居,合歡殿的偏殿倒還空着,立時收拾了個出來,將景寧安置在那裡。
一時陳奉又將新選的乳母保姆並宮娥太監等送來合歡殿與玉娘選檢。玉娘看着跪在地上衆人道:“五皇子身邊服侍的人是如何得罪的,你們想也都知道了。這樣的事,聖上與我都不想再有下一回。你們都與我仔細當差,若是叫我知道你們輕忽了五皇子,那些人就是你們的榜樣。”衆人領命拜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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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元帝在內殿聽着玉娘訓話,軟綿綿地一些兒也沒氣勢,倒是笑了,與侍立在一邊的金盛道:“你們娘娘平日就是這樣教導你們的?這話說得倒是在情在理,只也太綿軟了。”金盛笑道:“從奴婢到娘娘跟前服侍,倒是沒見娘娘發過脾氣呢。”乾元帝不由一嘆,道是:“外頭人都說你們娘娘是個妖妃,那是他們不知你們娘娘性情,委屈了她。若是叫他們看着今兒她待景寧就能知道,賢妃是個軟心腸。”金盛含笑道:“奴婢大膽說一句,咱們娘娘是怎麼樣的人,這是聖上的家事,聖上知道就好,與外臣們何干?”乾元帝聽着這話,衝着金盛虛踢一腳,笑罵道:“鬼靈精,生怕朕委屈了你們的娘娘。”
玉娘從外殿進來時恰聽着乾元帝這句,只做不曉得,款款走在乾元帝身邊,乾元帝正靠在榻上,看着玉娘走來,直起身探手將玉娘拉到身邊坐下,伸手就要攬玉娘肩膀。玉娘微微避了避,黛眉輕顰地看着乾元帝道:“聖上,妾手痠哩。”乾元帝聽着這句,就坐直了聲,口中道:“該!誰叫你一些兒不知道體恤自家。阿琰那麼小,你抱了回就手痠,何況景寧那麼大了,可不是自招的苦。”到底還是心軟,輕輕替玉娘捏着手臂。金盛看着兩人這樣,早招呼了在內殿服侍的宮娥們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
(上接作者有話說)
乾元帝替玉娘捏了回手臂,又笑說,“我這本事還是當年跟着,跟着人學的,連着我父皇也沒伺候過,可是便宜你了,你一會子怎麼謝我?”
乾元帝口中的人,指得便是沈如蘭。乾元帝爲皇子時,與沈如蘭交往密切,跟着沈如蘭學了些功夫,到如今也使得一手好劍,這些玉娘也都知請。這會子乾元帝語焉不詳地提起的人,可不是沈如蘭,玉娘驀然聽着,心中苦澀難言,連身子也有些冷,眼中不由自主地噙了淚,哪裡答得出乾元帝后頭那句。
乾元帝聽着玉娘不答,便往她臉上一看,驚見玉娘眼中有淚,只以爲自家從來不曾替人鬆過筋骨,下手沒個分寸,玉娘又素來嬌怯,受不住也是有的,立時就將手鬆了:“可是我手重,將你捏痛了?你這孩子,怎麼不說一聲。叫我看看。”一面將玉孃的袖子向上擄,露出一段藕臂來,腕上虛虛懸着一隻滴血一般豔紅的珊瑚鐲子,更稱得肌膚潔若積雪,瑩似美玉,便是乾元帝看慣的,也覺移不開眼去。
玉娘定了定神,將乾元帝手一推,咬牙露些嬌嗔來:“聖上。”乾元帝這纔將玉娘袖子放下來,將她纖腰一攬,笑道:“罷了,我可是難得服侍人的,這都不肯忍一忍,真是太嬌慣了。你即怕痛,叫蘅蕪進來服侍罷。”玉娘強笑道:“聖上憐妾,妾哪有不知道好歹的,只是妾這會子有事要出去,一會子回來,聖上若是還肯擡愛,妾自然求之不得。”
乾元帝笑道:“這還像話。你要出去?”玉娘便輕嘆道:“妾要往椒房殿走一回呢。五殿下出了這樣的事,他總是殿下撫育過的,哪有不叫殿下知情的理。”說着又把眼垂了下來,臉上露了些委屈,“何況,若是妾不走這一回,殿下從旁人口中聽着,還以爲妾不恭敬呢。”
乾元帝看着玉娘這副帶些愁容的模樣,便想起金盛方纔說的話來。他如何不知朝堂上對玉娘頗有微詞,若不是礙着他,只怕早將玉娘罵做了妲己褒姒等禍國的妖妃。這事連着金盛那個內侍都知道了,她又如何不知,心中還不知怎麼委屈呢,也難爲她從不在自家跟前說一聲委屈。想是今兒景寧摔了,她格外怕有人藉機敗壞她的名聲,故此要同李氏解釋一番。
又說乾元帝之所以不廢了李媛這個皇后,無非是叫她暫替玉娘佔着皇后位置,也免得廢后之後前朝囉嗦,等着將來玉娘誕育皇子有功,就叫她將後位讓出來。是以在乾元帝很不覺得玉娘需要爲着景寧摔了一跤這樣的小事特特走一回與李媛交代,只是看着玉娘這樣肯委曲求全,格外心疼,將玉娘素手一捻,又擡起在脣邊一吻,道:“你若一定要去,我叫昌盛陪着你。李氏若是端起身份來與你說話,你不用理,有我呢。”
玉娘雪白的臉上飛起一抹紅暈來,抿了抿粉脣:“妾知道了。”乾元帝看着玉娘這樣,十分心動,又在她香腮上輕輕摸了摸,這才:“去吧。”玉娘這才站起身來,轉身出殿。乾元帝看着玉娘背影。雖玉娘個子較尋常女子略高挑些,卻生得十分纖細單柔,行動猶如楊柳迎風一般,只看着就從心底生出些愛憐來,臉上不自覺地帶了些笑。
雖李皇后叫乾元帝關在了椒房殿,又奪了宮權,到底後位還在,景寧又是她從前養過的,連着服侍的人也是她一手挑選的安排的,這回出了這樣的事,宮人們自然會傳於她知道。李皇后聽着景寧摔得連路也不能走,如今“代掌宮務”的昭賢妃竟是次日才知道,已是氣得手抖,待得聽着昭賢妃以五皇子無人照料爲由,將景寧抱回了合歡殿,乾元帝知而不阻時,一聲痛哭,將她心愛的定窯白瓷青紅龍鳳紋茶盞摔得粉碎,又跺腳道:“這個毒婦!我阿寧與她有什麼干係,她都不肯放過去!她就不怕報應嗎?”
說來李皇后爲人也頗有些短處,她出身勳貴,打小兒是叫父母捧在掌心疼愛的,養成了一番高傲脾性,素來目下無人,宮娥們還罷了,太監們因不健全,李皇后素來十分瞧不上,雖不至於無事揉搓打罵,只言語姿態不免帶出些蔑視來。太監們叫割去的只是一部分肢體,並不是腦子,且這樣的人,對人瞧他們的態度,格外敏感,如何不知。從前李皇后還是皇后,雖沒寵愛,到底手握實權,太監們再瞧她不順眼,也不會與她對上,如今看李皇后已叫當今聖上關在了椒房殿,與被廢也差不了多少,自然是要尋個由頭報復一二。這回看李皇后爲着五皇子的事發怒,都覺着來了機會,幾個彼此推讓了回,就由個叫做吳桐的出頭,在李皇后跟前道:“殿下息怒,奴婢聽着昭賢妃娘娘正過來呢,您也知道她的性子,無事還要生事,叫她聽着了,殿下又要受委屈。”
李皇后本就有怒氣,叫吳桐這幾句一說,臉上都青了,一旁的黃女官看着這樣,只得勉強上來勸導,因道:“狗東西!下去,沒看着殿下生氣嗎?昭賢妃再如何,也要敬殿下是皇后,難道她還敢與殿下強嗎?”
不想她這話,恰是適得其反,愈發激發了李皇后的左性,李皇后只冷笑道:“說得好!我倒是要瞧瞧,咱們聖上眼中溫柔知禮的賢妃是怎麼尊重我這個皇后的!”說了就在寶座上坐了。
少時玉娘就到了椒房殿,玉娘這回來也是有意生事,因向昌盛道:“昌內侍。”昌盛將玉孃的一隻手扶着,微微含腰道:“娘娘有什麼吩咐?”玉娘瞧了椒房殿眼,輕聲嘆息道:“我蒙聖上垂愛之後,聖上就教我隨殿下住着,由殿下照拂。如今再來,想起從前的日子,竟是恍如隔世。”
昌盛聽着這話,果然以爲這位昭賢妃是想起從前在李皇后跟前討生活的辛苦來,又怕這會子進去,李皇后拿着皇后身份與她發作。他是乾元帝身邊的人,如何不知道乾元帝待着這位昭賢妃大非尋常,常說要一奉十,可在昭賢妃這裡,還不等她開口,乾元帝就恨不得將好東西都送到她眼前去,還怕她不中意。且從前便是高貴妃也是看乾元帝臉色說話的,如今這位昭賢妃,反是乾元帝要哄着她喜歡,只看她露出笑顏來便喜歡。便是昌盛是無根之人不大懂男女□□,也曉得乾元帝這回九成九是動了真心,且昭賢妃待人素來和氣,自然肯奉承,當下就道:“娘娘只管安心,奴婢陪您一塊兒進去。”
玉娘瞥了眼昌盛,知道他是個機敏的,再說下去只怕就要叫他疑心,也就順勢道:“那就辛苦昌內侍了。”當下按着昌盛的胳膊,款款向椒房殿正殿行去。
李皇后座在正中的寶座上,看着玉娘叫昌盛扶着款款進來,便似一根針刺入眼中,按在扶手上的雙手都爆出了青筋。看着玉娘鬆開昌盛的手,款款拜下,一時牙關咬得死緊,竟是開不出口來說一句:“起。”
玉娘也不心急,依舊穩穩蹲着,倒是一旁地昌盛看着這樣不好,對着黃女官遞出個眼色。說來在椒房殿是哪個不知道,椒房殿這艘船早晚都是要沉的了,黃女官能做到皇后身邊的女官更是明白這個道理,無如她是皇后的親信,便是改換門庭,只怕死更早更慘些。這會子看着昌盛遞過眼色來,頓時明白,忙取了盞茶過來奉與李皇后,又輕聲道:“殿下,您不叫賢妃起來,倒是叫她有話與聖上說。”
只是在李皇后看來,便是她對這位昭賢妃和善,只消她還在這個位置上,都是昭賢妃的眼中釘,倒是不怕多添一樁罪名,難不成乾元帝還真能爲她爲難了回昭賢妃當真就將她廢了。只消她不死,待得日後隨便哪個皇子繼位,都要尊她爲太后。原是大殷朝素來重視嫡庶與孝道,若嗣皇帝非皇后所出,也只能尊皇后這位嫡母爲太后,誕育嗣皇帝的那位妃子也只好做個太妃。只消她做了太后,有萬貴太妃的例子在前呢。也難怪李皇后不去想若是乾元帝廢了她去,她又能如何,實在做太后後揚眉吐氣,是李媛唯一的念想了。
當下李皇后就冷笑道:“聖上看我身子弱,叫昭賢妃代掌宮務,賢妃就是這樣代掌的?”玉娘早預備着李皇后發難,聽着她這句,不急不忙地道:“妾不明白殿下說的是什麼?”李皇后將寶座的扶手一拍,喝道:“你與我跪了!”玉娘十分順從地跪了,又道:“是,妾有罪。”
李皇后蠟黃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來,低聲道:“好一個賢妃,你也知道你有罪嗎?”玉娘是何等樣的機敏心腸,能將乾元帝這樣薄情多疑的人哄得柔情一片,自然也能叫李媛氣得五內俱焚,當時便柔柔道:“殿下發怒,令妾跪,必是殿下以爲妾有罪,妾自當順從。”李皇后叫她這句果然氣得臉上發紅,冷笑道:“好一個我以爲你有罪,你就肯順從,若我以爲賢妃你該死呢?”
這話一說,椒房殿中服侍的衆人都跪了下去,昌盛搶先道:“殿下慎言。”李皇后轉臉看着昌盛,雙目中似乎有火,她自是知道,這是乾元帝怕他的心尖子昭賢妃吃了虧,特叫這個沒了根的東西跟着。李皇后也不是個全然魯莽的,死盯了昌盛幾眼,才轉向玉娘道:“賢妃,我與你玩笑的,起來罷。”
玉娘又柔柔地道:“妾明白。”這三個字,直氣得李皇后又要發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