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敬諸位一杯!”
面對上百築靈強者,近十青雲英傑的注目凝視,楚楓既沒有刻意表露出瀟灑自如,從容不迫,也沒有目空一切,不可一世的高高在上,而是平和地環視四周,微笑道。
明明是輕描淡寫的一眼,每個人的心頭都是一凜,有種靈魂都被看透的恐怖感。
而下一刻,伴隨着酒杯不輕不重地落在桌上,那旁邊的酒壺卻突然飛起,在一股柔和的推力下,向着各桌飛去。
除了左右手的桌位仍舊空着,覆蓋着一層可疑的黑布外,座次離楚楓最近的便是盟友海龍幫了。
楚楓肩不動,手不擡,僅僅是腳尖輕點,那酒壺到了文仇桌前,就彷彿有隻無形的手掌一託一斜,色呈琥珀的酒水飛流直下,落向文仇的杯中。
這神乎其技的一手真令衆人爲之動容,文仇輕捧酒杯,剛要還禮,耳畔突然響起了楚楓的傳音。
下一刻,文仇眼中閃爍驚詫和戰意,並指如劍,徐徐斬出。
破海劍本是爲針對海龍幫武學所創,但不久前任天野將四海龍遊功傳授,文仇又放下仇恨,猛然發現這兩門武學竟有着驚人的契合性。
就像是全真劍法和玉女劍法,後者剋制前者,卻又能融爲一爐,造就不破的玉女素心劍法,雙劍合併,威力無窮。
文仇的劍亦再也不是破海,而是大海劍勢,這一式渦流剛柔並濟,陰陽互存,縱橫穿梭,如龍似蛇,直擊壺口。
“有此一劍,就有衝擊青雲前十之力!”
“聞名不如見面,海龍幫雖然死了任海龍,但內無掣肘,衆志成城,團結一致,依舊不容小覷啊!”
劍氣一現,場中諸多青雲榜英傑都目不轉睛,鄭重無比,心中默默思量換成自己,如何抵擋,同樣也暗暗奇怪,明明海龍幫和天驕門是盟友關係,文仇爲什麼突然翻臉?
就在文仇酣暢淋漓地出招,有些後悔之時,那酒壺陡然滴溜溜旋轉起來。
道道無形劍氣如霧如實,恍若羅網,渦流衝擊而來,卻陡然被切割分化,灑向四面八方,虛空之中涌現無數光點,又飛速消散,被吸納一空。
百川劍!
以長生真氣,玄品劍道催動,不但納百川歸大海,更能分大海化百川,以守代攻,變化存乎一心。
文仇看得又驚又佩,等佳釀斟滿,臉上涌出由衷的笑容,一口飲盡:“痛快!”
楚楓頷首,那酒壺毫不停留,已經向着下一席飛去,正是明心院所在。
“楚兄既有此雅性,小生自當奉陪!”
諸葛靖饒有興致地望着這一幕,忘形扇一折,以扇作筆,一撇一捺,於虛空中寫就一個人字。
明心院乃儒家傳承,講究明心見性,認爲天地間最鋒利的東西不是刀劍,而是筆鋒,最強大的力量不在外物,而在人的內心。
因此這區區兩筆,簡單的人字寫就,堂內彷彿迴響起莘莘學子的郎朗讀書聲,浩然正氣盪漾,讓酒水凝滯於壺口,根本無法灑下。
面對這守中執正,壓服諸邪的力量,楚楓眼睛一亮,腳尖再點,剛剛百川劍吸納來的力量猛然變化,化作一道明晃晃如天柱般的刀光,定海擎天,斜插而下。
這絕不是以力壓人,而是天魔如意,拷問心靈的一刀,諸葛靖身體劇顫,一縷魔念被勾動,人字的一捺頓時變得歪歪扭扭,再不成形,正氣威壓消散一空。
“釋放無限光明的是人心,製造無邊黑暗的也是人心。靖兒,你已明悟讀書須用意,一字值千金的道理,可這真正的人心,是任誰都難以控制的啊!”
諸葛靖怔住,腦海中閃過師父的話語,明悟了是自己方纔的嫉妒與不甘造就了內心的黑暗。
“光明和黑暗交織廝殺,這纔是萬般無奈而又爲之眷戀的人世啊……好酒!好刀!哈哈!”
他搖頭晃腦,一飲而盡,眼看着就要即興吟詩一首,酒壺已來到了麗炎寺桌前。
“即心即佛,非心非佛,障翳阻礙,一念生滅……”
明秀和尚雙手合十,語透玄機,似乎從楚楓和諸葛靖的交鋒中有了感悟,但接下來他的選擇卻非玄之又玄的心靈精神交鋒,而是直接出拳。
這拳勢一起,氣勢狂涌,身後的虛空中竟顯化出一個佛陀之影,跏趺坐於蓮臺之上。
那蓮臺引得人人側目,因爲六瓣蓮花呈現六種不同的色澤,佛頂祥光,悠悠照下。
鐺!
他的拳風落至酒壺之上,沒有鏗鏘響動,而是發出一道猶如晨鐘暮鼓的聲響,發人深省,令人戰意爲之一消。
這便是三寶威德經真正的威能,比起宗政那全靠自身補足的半成品強了何止近倍!
楚楓出不破劍,在道道金芒的流轉下,酒壺彷彿化身金剛,橫渡苦海,不動如山,一往無前地向着酒杯裡傾瀉酒水。
“沒想到施主也通曉佛門武學!”
明秀和尚低喧佛號,目光平和。
不滅金身本就基於少林金鐘罩,只是被絕無神改得沒有半點慈悲之意,只追求極端的防禦之能,楚楓將之返本歸源,反將對佛法有了些許涉獵。
於是乎,麗炎寺羣僧也不禁露出敬服之色,明秀和尚舉起酒杯,輕輕一抿,放了下去。
“不好,到我們了!”
眼見楚楓隔空敬酒,懾服三宗,不帶絲毫煙火氣,排在第四位的掩日塔大師兄姜昊已是變了臉色。
此來赴宴,青州宗門哪怕各有心思,大體上也是與有榮焉,靈州宗門卻是暗含屈辱,因爲他們的青雲榜首幽冥青燈林煥被硬生生擒拿,連帶着整個靈州都擡不起頭。
既如此,豈能讓楚楓這樣得意下去?
不過姜昊號赤手靈客,卻是個外粗內細的人,自己不直攖其鋒,暗暗傳音。
下一刻,對面的席位上一個粗豪大漢眉頭上揚,端着酒杯躍出,雄渾的聲音響徹四方:“江湖豪俠,自當痛飲千杯,這麼慢吞吞的敬酒什麼時候才能完,我乃是青蠱門……”
話到一半,戛然而止。
卻是楚楓目光一斜,酒液突然筆直如箭,電射飛出,勢如奔雷,凌厲無匹。
嗖!
那連名字都沒來得及報出的青蠱門人勃然變色,渾身上下皮膚變得青白,一柄彎彎的銀鉤現於手中,舞得潑水不進。
然後下一刻,他就被撞飛出去。
整個人在半空劃過一道拋物線,在衆人的眼中不斷縮小,最終變成一個黑點,死活不知落到郡守府外……
全場再度安靜下來,唯有楚楓平靜地把玩着酒杯,淡淡地道:“忘了告訴你們,不是什麼人都有資格,喝我這一杯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