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連綿。
濃厚的陰雲籠罩在卡薩布蘭卡的上空,連綿不斷的雨幕已經持續了足足有兩三天,貝恩擡起頭來,帶着憂鬱的目光望着眼前頭頂的天空,冰冷的雨點就這樣毫不留情的從天空上墜落而下,打在他略顯消瘦的面孔上。但是對於貝恩來說,這一切都算不了什麼。他收回目光,望向旁邊的議會廳,在那裡,依稀可以看見閃耀着的燈火的光亮。
已經過去了整整五天,但是直到目前爲止,光之議會對於他們的請求還是沒有一個正式的迴應。但是這裡的人卻是聚集的越來越多,想到這裡,貝恩不由覺得有些不安。他原本是北部戰區的軍部成員,在之前面對夜之國的行動之中,他所在的部隊基本全軍覆沒,貝恩自己也失去了一隻手,最終被迫退役。
退役之後的生活並不好過,先不提救濟金本身的問題,因爲夜之國的入侵導致的戰敗,使得光之國本身也是過的異常艱難。不少難民根本找不到工作可幹,而那些四肢健全的人尚且如此,像貝恩這樣有身體殘疾的人自然就更不必說了。雖然在來到卡薩布蘭卡的一路上,也不是沒有人對身體殘疾的他伸出援手,但是如果只是一時的幫助還好說,如果說要是長期工作的話那麼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而且,由於貝恩自己是做情報分析的工作,並不像那些老兵一樣有足夠強勁的實力去做傭兵,因此也只能夠選擇退役還家———雖然原本應該是這樣。但是事實上,對於貝恩來說,所謂的家也早已經不復存在。他的家鄉早在最初夜之國入侵的時候,就已經被徹底毀滅到連殘渣都沒有剩下了。
現在貝恩唯一所期望的,就是要回屬於自己的救濟金,然後找個平和的地方去度過餘生。他現在唯一的目標也僅此而已。但是貝恩沒有想到。居然連自己這點小小的希望,眼下都快要徹底消失了。在從軍部同僚那裡得知因爲預算不足所以停止了救濟金的發放工作之後,貝恩就意識到大事不妙。他和自己身邊那些大腦一根筋的士兵不同。分析情報出生的貝恩對於光之國內的情況非常瞭解,所以他早就猜到很可能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原本貝恩的打算是趁着選舉中的混亂。把自己的那筆救濟金領到手,然後就立刻離開這裡。但是沒有想到,到最後自己還是輸給了運氣。
也正以爲如此,在聽說了那些士兵正在向卡薩布蘭卡聚集之後,貝恩也只能夠咬着牙關來到這裡,雖然理智告訴他,即便這些士兵聚集起來也不太可能改變議會的想法。但是現在自己也只有這一條路可走。不然的話,自己恐怕真的就要餓死了。
但是現在,伴隨着時間一天天的過去,剛剛來到卡薩布蘭卡時的那種興奮與期待已經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則是擔心與不安。
“怎麼了?貝恩,看你一副做了噩夢似的表情?”
“狄福爾大人。”
望着眼前這個缺了一條腿,拄着柺杖,身形微微有些發福的男子,貝恩急忙恭敬的向他行了一個軍禮。而看見貝恩的回禮。狄福爾則是笑着擺了擺手。“免啦免啦,我現在和你一樣,都是已經退役的老傢伙了,這裡又不是軍隊,無需那麼多禮。”
“是。大人。”
雖然口中這麼說着,但是貝恩的態度依然非常恭敬。不爲別的,正是因爲這位狄福爾大人正是將那些士兵聚集起來的主要人物之一,貝恩也不知道是對方召集這些士兵來到自由廣場的,還是在來到這裡之後才擔負起負責人的工作,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這位身材有些發福的老人在老兵之中有着相當崇高的聲望。甚至貝恩懷疑“狄福爾”只是對方的一個假名,畢竟這次牽連的不僅僅是剛剛退役的士兵,連其他地方的一些老兵都受到了牽連。但是在他們來到這裡之後,看見狄福爾時都會畢恭畢敬的向他行禮,從這點就可以看出,這個人在老兵之中的聲望相當的高。雖然自己也曾經想過要去打探對方的身份,不過最終還是作罷。畢竟眼下在這裡的只是臨時的雜牌軍而已,又不是什麼正式組織,大家都是爲了同一個目標來到這裡,又何必去思考那麼多呢?
“話說你的臉色究竟是怎麼回事?生病了嗎?”
“不,不是的,狄福爾大人………”
面對對方的詢問,貝恩猶豫了下,接着這才低聲開口回答道。
“坦白來說,我覺得情況可能不太妙。”
“哦?”
聽到貝恩的回答,狄福爾原本眯起的眼睛微微張開。
“有什麼問題嗎?”
“是的,大人,剛纔我出去在四周稍微打聽了一下關於我們的傳聞與流言,其中大部分人還是支持我們的。但是………也有些不好的傳聞出現。”說道這裡,貝恩猶豫了片刻,這才繼續開口說道。“有些人說我們聚集起來是被人煽動,爲了對抗和顛覆光之議會………”
“哼!”
聽到貝恩的報告,狄福爾冷哼一聲,皺起眉頭。蒼老的面孔上浮現出了幾分明顯的怒意。哪怕同樣身爲軍人的貝恩,在感受到這股怒氣時也本能的感覺到身體僵硬了一下。不過即便如此,他也依然是硬着頭皮繼續說下去。畢竟到目前爲止,事態對於他們已經非常不利了。
“所以我懷疑………光之議會可能會對我們動手。他們經常這麼幹,而且現在聚集在卡薩布蘭卡的人越來越多。說實話,我也認爲光之議會短時間內拿不出這筆錢來。但問題在於,我們當中的絕大部分可能支持不到他們拿出這筆錢來的時候。”
說道這裡,貝恩望了一眼眼前那些骯髒破舊的帳篷,不由的嘆了口氣。到今天早上爲止,已經有數十名老兵因爲生病或者飢餓的原因永遠的閉上了自己的眼睛。更多人完全身無分文,他們所能夠做的除了從周邊那些好心人那裡討得一些食物,或者去市場拿些爛菜葉子放在水裡煮。這已經是他們的極限。現在哪裡的日子都不好過,就算是卡薩布蘭卡內的居民本身也是一樣,在這種情況下。這些老兵保證自己不被餓死就已經算的上是竭盡全力了。而萬一生了病,那更是沒錢去醫治。要麼抗住,要麼死掉。特別是這些日子以來陰雨連綿,更是有不少人都患了病。還要考慮到感染的危險,在這種情況下,老兵們就等着這筆救濟金救命了。如果光之議會說拿不出這筆錢來的話,那麼貝恩可以肯定,事情絕對不會就到此爲止。
“你認爲。他們會驅逐我們?”
聽到貝恩的說話,狄福爾眯起眼睛,盯着眼前的士兵詢問道,而貝恩則點了點頭。
“很有可能。無論如何,雖然短時間內卡薩布蘭卡的市民還是支持我們的,但是時間一長的話,會發生什麼誰也不說不好。而且現在這裡到處都是重病患者,大家都害怕自己被傳染。因此如果議會以安全問題要求我們離開的話,市民們是不會反對的。至於軍方那邊………”說道這裡,貝恩停頓了一下,看了看狄福爾,在看見對方的表情沒有什麼變化之後。這才繼續開口說道。
“雖然說我們都是退伍的士兵,軍方也支持我們。可是他們現在畢竟也很困難,我想他們也不會想着依靠我們來推翻光之議會什麼的。所以他們的支持也很有限,如果議會和軍方達成什麼協議的話,只要不是鬧的太大,說不定軍方會對我們被驅逐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管怎麼說,我們都已經退役了,現在爲了我們鬧到整個國家大亂,並不符合軍部的利益。”
“利益,利益,那羣王八蛋除了利益還懂什麼!”
聽到這裡,狄福爾不滿的翹起了鬍子,面上浮現出了幾分怒容。
“哼,以前那些傢伙就是這樣,這麼多年來一點兒都沒有變,我猜也是,軍部那些傢伙就是喊的歡,真正讓他們出面的時候這羣貨就慫了。切,那羣混蛋,我早就知道,他們根本派不上什麼用場!”
“還有一件事,狄福爾大人……”
說道這裡,貝恩有些猶豫,不過他還是開口說道。
“我聽說………我們打算向光芒之龍陛下呈情,期望她能夠爲我們解決這個問題?”
“…………”
這一次,狄福爾並沒有立刻回答,相反,他仔細的盯視着眼前這個年輕的軍人。而感受到狄福爾的壓力,貝恩也是不由自主的吞嚥了一口口水。在被這位老軍人注視的同時,貝恩只感覺四周的一切似乎都被靜止了似的,哪怕是頭頂的雨滴也彷彿凝固在了空中,他甚至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直到老人再次緩緩張開嘴巴,正打算說些什麼的時候………
“噠噠噠!!噠噠噠!!”
清脆的馬蹄聲響起,打破了自由廣場的上的寂靜,而聽到這馬蹄聲,貝恩只感覺內心一沉,他急忙轉過頭向着周邊望去。隨後,貝恩的心頓時沉了下去,因爲他看見穿過雨幕,一隊隊騎兵正縱馬揚鞭的從四面八方趕來,他們井然有序的開始隔離自由廣場,而在他們的後面,全副武裝的守備隊士兵們則手持武器出現在了那裡。而看見這一幕,貝恩更是覺得大事不妙。城市守備隊並不屬於軍部,而是由光之議會負責管轄的部門。因此他們這些士兵和軍部的士兵是有着本質區別的,而現在,光之議會居然把守備隊的士兵全部派遣到自由廣場,那麼就說明他們即將要做出決定了!而且,這個決定絕對不會是一個能夠讓他們接受的決定!!
“怎麼了?”
“發生了什麼事?”
就在這個時候,那些原本在帳篷裡躲雨的老兵們也察覺到了四周的異常,他們緊握着手中的武器,不安的聚集起來,警惕的望着那些守備隊的士兵。或許他們當中不少人並沒有貝恩這麼敏感,但是眼看着眼下自己被對方給包圍了起來,自然也不會有什麼好的預感。
很快,城市守備隊就將整個自由廣場徹底包圍了起來。此刻也已經是傍晚時分,天色漸漸變得暗淡下來。除了廣場四周的魔法水晶所提供的光亮和那些火把的光線之外,幾乎整個世界彷彿都因此陷入了深沉的黑暗裡。貝恩甚至不由感覺到自己的呼吸有些困難。他伸出手去,緊握着腰間的長劍。在感受到劍柄那冰冷而熟悉的觸感之後,貝恩才感覺到自己的心情放鬆了一些。
而就在這個時候,一架漆黑的馬車從議會之中駛出,來到了位於自由廣場前方的高臺上停了下來。隨後,一個穿着華貴,黑色制服的男子從馬車之中走了出來。在看見下方這麼多的老兵時,男子有些詫異。不過他還是冷靜了下來,隨後在隨從的攙扶下走下馬車,來到高臺上。而他的隨從則不失時機的爲他打上了傘,隨後。男子咳嗽了一聲,拿出了一塊紫色的寶石,很快,那塊寶石上開始閃爍其明亮的光輝,緊接着一個擴音魔法就這樣籠罩在了整個自由廣場上。而知道這個時候。男子才緩慢的低下頭去,望着自己手中的文件,開口說道。
“各位,我是議會授權負責救濟金事務的納克梵德議會長!這段時間以來,你們從各地聚集到卡薩布蘭卡。已經嚴重影響了光之議會的運轉和卡薩布蘭卡的穩定!我相信,你們都是對於光之國無比忠誠的人,你們都是保護這個國家的士兵,你們應該能夠理解眼下你們所做的一切爲這個國家帶來了什麼!希望你們能夠以大局爲重,仔細的考慮清楚,不要做出讓國家爲難的事情!而且,根據我們的調查,在你們之中還混入了不少別有用心以及擁有犯罪前科的人,而現在,光之議會,卡薩布蘭卡和整個國家,都因爲你們的行爲而受到了威脅!!”
聽到這裡,不少老兵的面上浮現出了不滿和憤怒,他們可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對方字裡行間究竟想要表達什麼意思。而這名議員則完全無視了下方老兵們的憤怒,而是依然自顧自的開口說道。
“光之議會對你們的要求和提案進行了討論,最終的結果———以壓倒性的多數,否決了你們的要求立刻領取救濟金的提案!我們在這裡奉勸各位還是立刻解散,回到自己的家園之中,等待議會的救濟,而議會也會爲你們提供一定的路費作爲補償!請你們明白這一點,這是光之議會的最終決定!”
“怎麼可能?”
“爲什麼會是這樣?”
“怎麼回事!!”
聽完納克梵德的說話,老兵們的第一個反應並不是憤怒,而是茫然,他們呆呆的站在暴雨之中,任憑雨水沖刷着他們的身體。似乎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聽到的話,他們所期望的一切,他們唯一的希望,現在已經如同一個美麗的肥皂泡般,徹底的破碎了!!
“議會去死!!”
“你們在胡說八道!!”
“去死!議會去死!!我們絕對不會放棄!!絕對不會!!!”
一個個衣衫襤褸的老兵走上前來,他們怒視着站在高臺上的愛德華議員,而看見他們的眼神,納克梵德則是面色不變的向後退了開來,很快,城衛兵們就迅速上前,將他保護在其中。他們利劍出鞘,對準了前方的老兵們。而在上方,那些手持弓箭的士兵們也拉滿了長弓,瞄準了眼前的衆人。但是面對這利劍與箭矢,老兵們沒有退縮,他們整齊劃一的排成了方陣,彷彿上前線戰鬥般,視死如歸的向着議會大廳的方向走去。與此同時,低沉的國歌聲在老兵之中響起。
“誰可曾看見,在那黎明的遠方,爲了自由而戰的人啊,你們是否看見那面英勇的旗幟,依然聳立在這土地之上!是誰的旗幟在戰火之中飛揚………”
很快,這國歌聲就響徹了整個自由廣場,而聽見這歌聲,不少守備隊的士兵也是面色蒼白,他們驚恐的握住武器,望着那些沒有穿着盔甲,手中也沒有拿着武器的老兵,彷彿他們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敵人一般。
“不要過來!!不準過來!!”
“前方是軍事禁區!!擅闖者殺無赦!!”
“膽敢衝擊議會大廳者,將被就地處決!!”
一聲聲厲喝從守備隊的士兵之中傳來,但是那些老兵並沒有因此停下腳步,相反,他們得意的昂起頭來,注視着自己面前那些面色蒼白,甚至有些顫抖的士兵。
“來啊,有種動手殺啊!反正回去也是死,要是死,老子還不如死在這裡!讓那些該死的政客看看我們的屍體,看看我們的血!看看我們流的究竟是誰的血!!”
“來啊,動手啊,膽小鬼。我殺的人比你吃的飯都多!我殺人的時候,你們還不知道在哪兒呢!”
眼看着老兵們以及徹底聚集起來,情況變得越發不可收拾,納克梵德的面色越發陰沉。
“準備————動手,驅逐行動開始!”
“嗖嗖嗖!!”
伴隨着納克梵德的命令,無數的箭矢從空中飛射而下,很快,站在最全面的老兵就這樣翻滾着躺到在地,沒有了聲息!而看見這一幕,那些老兵徹底憤怒了!!
“兄弟們!他們動手啦,他們想要殺掉我們!!”
“上!遲早都有一死,讓他們看看我們的力量!!”
“唰唰唰!!”
伴隨着怒吼聲,一把把長劍從老兵的身邊抽出,而此刻,象徵着衝鋒的號角聲也同時響起。
“嗚…………嗚…………!!”
伴隨着號角聲,早已經準備就緒的騎兵們此刻也是高高的舉起手中的武器,縱馬揚鞭,衝入了眼前的人羣之中。
整個自由廣場,頓時大亂!!
ps:今天去醫院檢查,醫生說我是慢性胃炎,先開了藥來吃,等吃完之後不行還要做胃鏡…………我不想做胃鏡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