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將這次會議比喻爲戰爭,那麼與會人員的炙熱目光,甚至可以以長矛來形容。實際上,僅僅在幾分鐘的寒暄中,何太平就被撒耶和昆西的森然視線射穿了無數次,如果不是弗蘭侯爵輕咳一聲,準備起身宣佈結論,恐怕這場無聲的戰爭還要持續下去各位,經過一個月的調查,我已得出最後結論!弗蘭的目光在搜索何太平時,不禁快速避了開去,露出幾分心虛不安,但很快的,這位欽使就恢復平靜,正色道:道德,關於蒙亞塔事件,我認爲主要是責任在於西蒙斯侯爵,關於他暗是參股賭館,傳銷的證據相當確鑿,不容否認。這個判定倒也不出乎撒耶和昆西的預料,實際上他們已經打算放棄西蒙斯這個同盟,只要能夠何太平與薇雅夫人都扯下水,那麼即使犧牲掉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西蒙斯,也沒有什麼可惜的。而之後,弗蘭侯爵也的確如他們設想的那樣,將目光轉向薇雅和何太平,厲聲道:";然而在這種情況下,福萊爾不經允許就提兵進入蒙亞塔,這已違背了公國制定的領地原則.而何太平先生,您擅自在福萊爾與蒙亞塔的交界處建造新城市,並且未經公國同意就自任城主,這種做法必須嚴懲不貸!";在這一刻,撒耶與昆西兩人忍不住露出微笑,他們看着對面兩位當事人的鐵青臉色,突然覺得心頭甜得發膩,並且決定在會議結束後喝上幾杯慶祝勝利。弗蘭看了他們一眼,肅容繼續:“因此,按照議會授予我的權力,我暫時決定”
撒耶和昆西在此刻同時直起身軀,準備聆聽那個大好消息。然而緊接着,他們就因爲弗蘭的宣判而陷入石化:“我決定,福萊爾必須支付給蒙亞塔居民十萬金幣,作爲擅自進入蒙亞塔的補償。至於何太平先生,您必須支付五萬金幣作爲罰款,同時前往康斯坦丁接受議會評價,以決定您是否能夠獲得城主資格。”他的判決還未唸完,撒耶與昆西已同時跳起身來,張大的嘴巴幾乎可以吞下圓桌。十萬金幣的罰款,這哪裡是什麼懲罰,根本一點實質效果都沒有。打個比方來,如果殺死一人要判處死刑,那麼威雅只是被輕輕打了幾下屁股,而且還是不痛不癢的那種。至於對何太平的懲罰。那就更爲誇張了!五萬金幣地罰款,對於這名富甲一方的大商人來。只是指縫間滑落的零花錢。而前往議會接受城主資格裁定……衆神在上。這是懲罰嗎?這明明就是獎勵!一個強盜佔據了別人的土地,你不懲罰他也就算了,還要給他一個名正言順的身份,這未免也太可笑了!然而更令撒耶和昆西吐血的是,在聽到這個判決之後。那位年輕的男性居然沒有任何歡喜之情,反而悻悻站起身來。滿臉遺憾的開口道:“大人,您的處罰令我心寒!難道,就不能稍微再寬鬆一些嗎?”噗!撒耶眼前一黑,終於忍不住噴了囗鮮血,軟綿綿的倒了下去,好在卡爾就站在他身後,當下急急抱信父親,同時大聲呼道:醫生,醫生在哪?該死地,快叫醫生過來!
被這突然狀況一攪,場面頓時亂成一鍋粥,誰還有閒暇去質疑判決的公正性。幾分鐘後,沐與兩名醫生便匆匆趕到現場,當即先由沐施放了治療術,隨後由醫生進行診斷。在此過程中,卡爾始終守候在父親身旁,滿面焦慮悲慼,並且時不時用憤怒地目光望向始作俑者。雖然知道這是一場演出,但被這麼注視地何太平仍然有些不舒服。他藉着看望撒耶的機會彎腰,在卡爾的耳邊低聲道:“親愛的弟弟,你現在要做的是痛哭,而不是憤怒地看着我,慬嗎?”
“該死的,我今天忘記帶催淚果”卡爾偷偷做了個“明白”的手勢,隨即在自己的大腿上重擰一把,硬生生擠出幾滴眼淚來。而此時,兩名醫生地初步診斷也已經完成,其中較爲年長的那位直起身來,沉聲稟告道:“撒耶大人最近太過辛勞,導致身體處於高負荷狀態,加上剛纔一時急火攻心,血脈逆轉,所以”";所以什麼?";卡爾充分詮釋了孝子的角色,他一把扯住那名醫生的領口,怒聲喝道,";不要給我講什麼大道理,就我父親的狀況如何,到底能不能甦醒過來?";
他表現得如此";父子情深";,倒讓那位醫生心中感動,隨即低聲嘆道:";維持生命沒有什麼問題,意識也能逐漸恢復;不過從目前的情況來看,撒耶大人恐怕已經失去行動能力和語言能力,今後只能在牀榻上度過餘生了.";這不算是好消息,衆人均是倒吸一口冷氣。而小小過了片刻,突然抱住父親放聲大哭起來,那種場景簡直催人淚下。何太平輕輕嘆了口氣,上前拍着他的肩膀道:“男爵大人,您不要太過傷心,我的同伴沐是很不錯的治療師,也許通過長年累月的施展治療術,能夠幫助撒耶公爵恢復行動能力。另外,艾莫斯老師在藥物方面也很有研究,或許可以請他來幫忙看看…”卡爾哭聲爲之一滯,沉默片刻,他突然抓住何太平的手掌,誠摯道:“何先生,您真的願意幫助我嗎?抱歉,我之前還以爲您……衆神在上,您的以德報怨令我感佩!無論我的父親狀況如何,從今天起,我將把您當作布魯斯和我個人的朋友來看待!”這場戲,從嚴格的角度來演得並不成功,因爲主人公的情感轉換太快了一些。然而在場的衆人都已事先欣賞過演出,弗蘭侯爵又受制於人,悶聲開口不得。至於那位昆西侯爵,他倒是已經瞧出些破綻,卻識趣的沒意義開口話,反而將自己縮在牆角中,骨碌骨碌的轉起了眼珠——那種模樣,活脫脫就是剛從地底鑽出的鼴鼠。十分鐘後,混亂的局面逐漸平息,昏迷中的撒耶公爵被擡至一邊,接受沐的第二次治療。何太平拍着卡爾的肩膀,同時轉頭望向面色肅然的弗蘭侯爵道:“侯爵大人,我想您應該擁有隨機應變的處理權吧!如今撒耶公爵已經人事不知,那麼布魯斯的繼承人應該儘快確定!”
弗蘭面沉如水,半晌默默無語。隔了許久,他終於緩緩點頭道:“這個問題沒有什麼爭議,既然卡爾男爵是撒野公爵的獨子,那麼領主的位置自然暫時由他來接管,直到撒耶公爵完全康復爲止。”完這話,滿腔沉悶的侯爵大人便快步走出議事廳,打算離去。但守候在門口的崔斯特卻伸手將他攔住,躬身行禮道:“大人請留步,城主吩咐過我,有一件事要……”
“有一件事,有一件事,你們究竟還有多少事要我做?”連日來的鬱悶,終於在此刻徹底發泄出來。弗蘭怒氣衝衝看着面前的暗黑精靈,似乎將他當做何太平的替身小紙人,恨不得用鞋底重重敲上幾下泄憤。“只是最後一件事而已!”崔斯特微微一笑,輕輕擊掌,早有侍從捧了鵝毛筆與紙張上前。弗蘭愕然後退幾步,沉聲道:“你們又打算做什麼,不要欺人太甚!如果又是什麼過分的條約,即使拼個魚死網破,我也不會再忍讓了!”
“條約,什麼條約?我只是想請您簽名題字而已!”崔斯特若無其事地看着他,淡淡道:“因爲城主打算在市中心樹立一座豐碑,記載您爲本城解決糾紛和剿滅盜匪的貢獻。不過看起來,您似乎對這種沽名釣譽的事沒什麼興趣,既然這樣,那麼”“等等,你剛纔什麼?”愕然幾秒鐘後,弗蘭突然一把拉住打算離開的暗精靈,顫抖着嘴脣道,“你剛纔,樂園之城打算爲我建造豐碑?”
“不僅僅是豐碑,還有用精鋼鑄造的雕像——當然是以您爲原型。此外,城主大人還打算授予您‘城市之父’的榮譽稱號,並且會在城史中記錄您的事蹟。”崔斯特在此刻比古特蘭更像惡魔,背後的黑色蝠翼隱隱若現,“但是既然您對這種事沒什麼興趣,那麼……”“爲我建造的豐碑和雕像?”實際上,已經沒有建造雕像的必要了……此時喃喃自語的弗蘭,完全可以當作雕像被直接擺放上去。他重重喘着粗氣,聯想這件事能給自己帶來的輝煌——對於這位愛名勝過愛命的侯爵大人來,一座永垂不朽的豐碑,纔是他真正追求的人生價值。而看着弗蘭的那種表情,崔斯特知道何太平的糖衣炮彈已經發揮了作用。果然,九轉暗精靈打算離開的剎那,一隻略顯枯瘦的手掌已緊緊抓住他的肩膀。侯爵大人喘着粗氣,像一個哮喘隨時會發作的病人,但他一、臉上卻泛着興奮的紅光。
幾秒鐘後,這位嚴謹的弗蘭欽使就摸着短鬚,緩緩開口道:“按理來,我是不應該接收的!不過既然已經開工,那麼就被浪費……唔,我在哪裡簽名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