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晚回家,不怕捱罵?”聶琛停了車,從司機的位置上轉回身看了看顏如玉。
“心煩,不想回去。”小雨走後,車上只剩下兩個人,躲在大洋槐漆黑的樹影裡。
“怎麼,你家人不是一向管得很嚴嗎?”疑惑,隨手熄了火。
“呵,那是以前。現在一家變兩家,都沒空管我。”
“離了?”
“恩。”目光平靜地望着窗外幽藍的夜色。
“不問我這兩年去哪兒了?”他輕易轉移了話題,無奈的事情能不提就不提,免得惹人傷心。
“不問。跟我沒關係。管你去了哪裡!”她淡淡回了一句。心裡有幾分埋怨,走之前都沒告訴她一聲,回來了說這些還有什麼意義。
“不過是順嘴說說,我壓根就沒打算告訴你!”天性不服軟,隨口頂了一句。
“你不着急回嗎?”記得對方當年就有了女朋友,這會兒八成已經拖家帶口了。
“不急。你要是不打算回,我就帶你玩去。”莫名其妙地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臉蛋,依舊很親。
“隨便,去哪兒都行。”她對男人絕對放心。就她目前這點姿色,倒貼幾百人家都不見得願意劫呢。
“行,有點長進了,兩三年前還什麼都聽爹媽的。”
“總長不大就好了!”頹然感慨。人才十七八,心已經七八十了。
“唱歌去吧,我以前還真沒發現你這點本事,就知道你畫得好,想不到還會唱歌。”說着話點燃一支菸,將窗子搖下一條縫接着說到,“剛剛在飯店沒聽夠,趁有機會合作一把。走,去南三環吧。”南三環是當年D城風月場所的聚集地,歌廳林立,遍地野雞。
“不去!亂七八糟的。”
“放心,沒人會把你當‘雞’,除非那人眼瞎了!”他上下打量着她,隱忍一笑。
“姥姥!不願意去‘雞窩’,覺得不乾淨。”新興行業生意火暴。連她這樣的高中生也知道那地方聲名狼籍。
“全面消毒還不行嗎?咱自己家的地方,啥時候想唱啥時候去。”那歌廳開了有幾年了,生意還不錯,一直沒捨得頂出去。
“那個‘雞頭’一直幫你照看着?”顏如玉那副懶散的神情很象個品質**的男孩子。
“呵呵。”他沒再多說,重新發動了車子向燈紅酒綠的城南駛去。。。。。。
雖然不是週末,南三環的生意還是很火。在那個年頭,“小姐”還沒貧賤到站在街上拉客,嫖妓是有錢人的專利,象徵着高檔生活。小姐身價高貴,不是一般人能消費得起的,一水兒的東北美眉,張嘴閉嘴都是一口大茬子味兒。
歌廳門外的土路上並排停着幾輛豪車,顏如玉那時還不懂得什麼是車輛品牌。跟在聶大掌櫃身後進了歌廳,與坐在沙發上的幾個小姐對視一眼,不由感覺到一陣緊張和侷促。
坐在最前排的小姐年齡彷彿不小了,雖然濃妝豔抹依然遮不住鬆弛的老態。“雞頭兄”迎了上來,跟聶琛熟落地攀談了幾句,熱情地將老闆和老闆的表妹送進了一個音響不錯的房間。沒再多問,對於這個表妹的身份絲毫沒有懷疑。
歌廳點歌也是筆錄式的,桌子上擺着紙和筆,寫好了一排要唱的歌名就讓服務生幫忙給放音師送過去。
顏如玉非常喜歡唱歌,即使連唱幾個晚上也不會感到疲憊。情緒異常亢奮,用現在的話說——稍稍有點嗨!
聶琛過痛了情歌對唱的癮,什麼《心雨》啊,什麼《相思風雨中》啊,但凡會唱的都唱了個遍。喝了口茶水,忽然扒在顏如玉的肩膀上說:“我要是光聽歌不見人,肯定覺得唱歌的女人長得特別漂亮,你唱歌不只是用嗓子,是用感情唱,聽得我滿腦子幻想。”
“趕問是罵人還是表揚?”是說她唱得好,還是說她長得慘不忍睹?
“怎麼想就怎麼說,不是罵人也不是表揚,就是一種印象。”他起身將脫下的外套掛在牆邊的衣勾上。
“聶琛,我到覺得你斯文了不少,至少不會再出口成髒!”她也給出了眼下的印象。
“叫哥!聶琛是你叫的嗎?我走了兩年回來,你就不認這個哥了?”往她身邊挪了挪。
“沒你這麼當哥哥的!走也不說一聲!”她憋了兩年的火氣終於發出來了。
“高考之後出了事兒,差點把命丟了,你看我這手——”他揚起腕上一處深長的傷疤,“小命丟了半條,差點成了殘廢。我爹趕回來把我接走了,成天讓我跟在他身邊。他知道我媽管不了我,怕我跟這兒再惹出什麼禍。”嘴裡咬着支菸,沒點火,“我在這兒莫名其妙地掉進了一汪混水,認識的人太雜。我走後不長時間,一起玩的那些傢伙幾乎都進去勞改了。”
“那可真得感謝你老爹,不然你丫大概也在裡面蹲着呢!”她相信他有勞改的潛質。
“呵呵,差不多。”抿嘴一笑,輕輕揚眉,“家裡有電話嗎?給我留一個。你把我的也記上,煩了悶了給我打一個。也不知道你爹媽在那兒瞎折騰什麼,眼看高考了,這不毀你嗎?”
“沒,跟他們沒關係。他們倆的《離婚協議》都是我起草的。整天鬼哭狼號,不如離了!”顏如玉一臉超齡的成熟,外加碩壯,看上去足有二十八九了。
“準備報什麼志願,想好了嗎?”夜靜人闌,電視屏幕上依舊變換着不知名的俊男美女,言語間流動着說不完的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