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藥店面闊七間三層樓,大堂中央還懸掛着一副大字,上書上工治未病,下工治已病。
保和堂里人來我往,濃濃的藥香四散溢開,坐館大夫在醫室裡面爲病人號脈,病人在候診的隔間裡等着,忙碌的夥計手腳飛快地選藥拿藥。
江梓瑗對這些情景十分眼熟,以前她大伯家也是開中藥店的,她有空也會去幫忙。
“這位姑娘,請問您是看病還是抓藥?”有小廝迎上來問道。
“我要抓藥……”江梓瑗身上沒有藥方,出門的時候忘記寫了,“能不能給我紙墨,我把藥方寫給你。”
小廝愣了愣,“姑娘要自己寫藥方?”
江梓瑗笑道,“我都背在腦海裡了,要不我念着,你抓藥。”
藥店的夥計嘴角抽了幾下,果真是什麼奇人都好,抓藥都不拿藥方,說什麼要自己寫,萬一寫錯了劑量,病人吃了出什麼差錯,豈不是要埋怨他們藥店?
“姑娘,您沒藥方,我們可不敢給你拿藥,要不,您回去拿了藥方再過來。”夥計說道。
“什麼事?”藥店的掌櫃走了過來。
小廝忙說道,“掌櫃的,這位姑娘沒有藥方想抓藥。”
掌櫃的看了一眼江梓瑗,認出她是江家的三姑娘,之前玉氏帶過這個傻子過來看病的,癡心妄想還以爲傻病能治。
“江姑娘,您還是趕緊回去吧,別來這裡搗亂。”掌櫃的不耐煩地揮揮手。
江梓瑗挑眉問道,“我只是來抓藥而已,怎麼就是搗亂了?”
“江姑娘,你沒藥方要我們如何給你抓藥?萬一出事了誰負責?”掌櫃沒好氣地說,轉身小聲嘀咕,“江家怎麼就讓這個傻姑出來了,也不讓人好好看着。”
“掌櫃,你只管放心將藥配給我,出了事我自會負責。”江梓瑗只當沒聽到他的嘀咕,她急着要拿藥回去醫治玉氏。
掌櫃像趕蒼蠅一樣揮了揮手,“江姑娘還是快些回去吧,別在這裡丟人現眼了。”
丟人現眼?江梓瑗冷眼看着他,“你說我哪裡丟人現眼了?”
那掌櫃正要說話,大門外傳來一聲大叫,“大夫,快救命,救命啊……”
伴隨着慘烈的叫聲,藥店大門外涌進來好好幾個大漢,正擡着一個滿身是血的青年在大吼着,“大夫,快來看看,救我們大哥!”
掌櫃聽到叫聲已經急忙過去看了,一看到傷者肚子上插着一柄鐮刀,他倒抽一口氣,“這哪裡還能救得了!”
兩個坐館大夫都幹了過來,兩人對視一眼,直搖頭說,“這就算把刀拿出來,只怕救不回性命了。”
江梓瑗好奇地過去看了一眼,傷者的肚子被鐮刀刺穿,傷口不算太大,但很深,除非動手術,不然想要救回一命就難了。
可惜,以古代的這種醫學條件,即使動了手術也不一定能留住性命。
“幾位好漢,你們大哥這傷已經是迴天無力了,快回去吧!”掌櫃怕這個人真死在他們店裡,急忙想要趕人。
“你們救都沒救,怎麼就說治不了,你們開個屁的醫館。”其中一個大漢聲音洪亮地大叫。
掌櫃怒聲道,“這一看就知道不能治了,就別浪費精力了。”
“你這個滾犢子!說什麼混賬話!”那大漢怒紅了眼睛,抓着掌櫃的衣襟將他提了上來。
“我……我說的是實話,連大夫都這麼說的,我們真救不了。”那傷者都要翻白眼了,肯定不到半個時辰就該死翹翹。
江梓瑗本來也不想多管閒事,只是聽到這個掌櫃的話,越覺得不順耳,實在太過分了。
“你們到底救不救人?”另一個青年的聲音還算冷靜,只是還是對保和堂的冷漠感到憤怒。
掌櫃看向兩個坐館大夫,其中一個坐館大夫說道,“我們保和堂救不了的,帝都只怕沒人能救得了,你們回去辦喪事吧。”
“聽到沒有?快走,別弄髒了我們這裡。”掌櫃的叫道。
“連救都沒救過,怎麼知道救不了?”江梓瑗終於忍不住開口,“借你們的醫室一用。”
掌櫃瞪圓眼睛,“你這個瘋婆子想做什麼?”
江梓瑗對坐館大夫說道,“你們醫館肯定有九針吧?借一借給我……”
“姑娘,你這是要做什麼?”坐館大夫一驚,急忙問道。
“你們不是說他沒救了嗎?那不如死馬當活馬醫,萬一給治好了呢?”江梓瑗淡淡一笑,看向那幾個大漢,“你們這樣擡回去他也是一死,不如就讓我試試給他將鐮刀拿出來。”
那幾人面面相覷,沒人敢答應。
“反正是一死,就讓這姑娘試試。”最後還是那位傷者自己啞聲地開口。
江梓瑗在醫室裡面看到有紙墨筆硯,立刻寫了一個藥方,遞給一旁的夥計,“去抓藥,然後煮了,一碗水煮八分。”
那夥計嚥了咽口水,不知所措地看向掌櫃。
掌櫃沒好氣地道,“去,這個傻子就是把人治死了也不關我們的事。”
江梓瑗又吩咐剛剛大吼的漢子,“你去問問,哪裡有賣牛筋,買一些回來。”
“要牛筋做什麼?”大漢納悶地問。
“別問那麼多,去買來!”比較冷靜的青年立刻說道。
江梓瑗已經拿着剪刀將傷者的衣服剪開,頭也不擡地吩咐,“去準備一些烈酒給我。”
醫室外面圍了不少人,都在議論着江梓瑗到底想要做什麼,其中還包括鳳容崢和秋流雲,兩人對視一眼,在彼此眼中都看到驚訝。
傳說中的江家三姑娘不是傻子嗎?看她剛剛有條有理的安排,是一點都看不出是個傻子。
江梓瑗聽到外面的吵鬧聲,皺眉說道,“讓外面的人都散開,你們也出去,留下一個幫我就行了。”
那青年看了江梓瑗一眼,“我留下。”
“這是九針。”坐館大夫將一個錦盒給她,裡面是鍼灸用的九針。
“用酒洗一下。”江梓瑗看着傷口,沉聲地吩咐。
她沒有成爲中醫之前,學的是心胸外科,如果不是發生那件事,她可能成爲一個外科手術醫生,而不是中醫藥醫生。
江梓瑗將心裡那點傷感撇開,全神貫注在傷者身上。
“沒有麻醉藥,我只能用鍼灸替你止痛。”她對那個人說道。
“我不怕痛!”那人喘着氣說,額頭青筋暴起。
江梓瑗看到他堅忍的樣子,微笑說,“一會兒把麻醉藥吃了,效果肯定沒有那麼好,不過,至少能讓你好受些。”
正說着,藥店的夥計已經將煮好的藥送來,江梓瑗讓那人喝了下去,又快速寫了一張藥方,“繼續煮了放着。”
“我現在要幫你把鐮刀拿出來。”江梓瑗低頭看着傷者,“如果你運氣好的話,可能不會傷到內臟,那我還有可能救你,如果……也只能聽天由命了。”
傷者只覺得全身都沒有知覺,“姑娘,我這條命早就沒有了,若是能撿回來,也是我賺來了。”
江梓瑗看到旁邊男子腰間的匕首,“你那個給我看一下。”
那男子二話不說將匕首給她,是一把極爲鋒利的短劍,用來當手術刀剛剛好,江梓瑗將所有需要的用具都消毒了,這纔開始替傷者將鐮刀拿出來。
鳳容崢和秋流雲就站在門邊的位置,雖然江梓瑗讓圍觀的人都散開,但沒人敢把他們趕走。
看到那個女人下手沉穩果斷地將那人的肚皮割開,慢慢地將鐮刀從那人的肚子拿了出來。
“棉布!”江梓瑗低聲說着,扒開傷口檢查內臟的情況,“幸好傷口不深,也沒傷到主要內臟……”
時間慢慢地過去,江梓瑗處理好他被穿破的腸道,額頭冒出細汗,她對旁邊的人說,“擦汗。”
那青年愣了一下,急忙拿起絹帕替她擦拭汗水。
江梓瑗拿着消毒過的繡花針穿着抽絲牛筋將那人的傷口縫合起來。
這……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鳳容崢微微眯眼看着她,這個人是傳言中的江梓瑗嗎?江梓瑗不是一直住在鄉下,整天過着瘋瘋癲癲的生活嗎?
這哪裡像是個傻子的樣子?
江梓瑗沒有發現外面站着鳳容崢,她已經將傷口處理好了,拍了拍手說道,“這幾天暫時不要進食,就喝點糖水吧,一會兒讓他把藥喝了,然後照着這個藥方,每天兩個時辰給他喝一次。”
“姑娘,我大哥……這就救活了?”外面的大漢驚訝地叫道。
“我也不敢保證,如果傷口沒有發炎,也沒有發燒的話,或許就能活下去了。”江梓瑗滿手都是血跡,她皺了皺眉,看到旁邊有清水,徑自過去洗手了。
掌櫃一臉驚愕,“江姑娘……這就行了?”
江梓瑗說,“對啊,哦,別移動他,讓他在這裡先休養兩天,確定傷口沒發炎了再讓他走。”
又交代了些注意的細節,江梓瑗拍拍手就想走人,想起自己的藥還沒買,又回去寫了藥方給藥店夥計,“這是我要的藥,快點,我急着回去。”
“江梓瑗,你到底是誰?”鳳容崢眸色發冷,這個女人居然到現在都沒注意到他站在旁邊!
聽到這有些耳熟的聲音,江梓瑗疑惑地看了過去,一張冷漠俊美的臉龐印入眼簾,她驚叫出聲,“天鵝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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