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梓瑗聽說過楊家姐弟的事情,他們之所以會家破人亡,是因爲他們的父親將汝陽侯唯一的嫡子的雙腳治廢了,所以這對姐弟無處可去,被保和堂收留,也不過是看在他們楊家的什麼秘方上。
“江姑娘,是我們姐弟連累了您。”楊紫若聽到外面鬧哄哄的聲音,心裡實在愧疚得不行。
“這跟你們沒關係。”江梓瑗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們姐弟倆暫時在這裡,我去看看吧。”
楊振低聲說道,“不是的,江姑娘,以前……以前也這樣的,一旦有醫館收留我們姐弟幹活,那位世子爺就會帶人來將醫館給砸了,怎麼辦,我們纔剛開張……”
看到楊振眼淚都要掉出來了,江梓瑗還是笑着安慰他,“沒事沒事,保證他不會砸店。”
江梓瑗走到前面大堂的時候,就看到一個坐在軟椅上的少年神色陰鷙地瞪着孟焦,一副恨不得將孟焦給生吃了的樣子。
他看向他的腳,大概是孟焦剛剛檢查過,她還能看到他的雙腳因爲長期缺少運動有些蒼白,不過並沒有萎縮得厲害,如果不是他坐着動不了,可能還看不出他的雙腳是廢的。
“楚少爺,在下學藝不精,治不好您的腿,您還是另請高明吧。”孟焦低下頭,姿態放得低低的,只盼這位大少爺千萬別砸了醫館。
“呵呵,既然學藝不精,就不要出來丟人現眼了。”楚少爺目光輕蔑地看着孟焦,眼底閃過一抹絕望的憤恨。
江梓瑗就站在後面沉默地打量着他,這個少年滿臉的憤恨絕望,大概是曾經意氣風發,所以受不了如今兩腿殘疾吧。
她目光重新轉移到他的腿上,忽然發現他小腿下半截的膚色有些奇怪。
孟焦急忙說道,“楚少爺,還請您高擡貴手。”
“把楊家姐弟的腿砍了,本少爺就高擡貴手,不然,你們就別想在京都開醫館,也別想在這裡立足。”楚少爺叫道。
站在楚少爺身後的家丁們都起鬨地叫了起來。
孟焦生怕他們真的砸了醫館,低聲下氣地求着,“這真的不關楊家姐弟的事兒,楊大夫已經死了,這醫館也是別人的,楚少爺,您講講道理好嗎?”
“本少爺就是不講道理又如何?”楚少爺冷笑問道,接着大喝一聲,“給我砸!”
江梓瑗在那些人沒動手之前,已經叫道,“住手!”
“你是什麼東西!”楚少爺怒聲問道。
“把你的鞋子和襪子都脫下來。”江梓瑗走到楚少爺面前,眼睛緊緊地看着他的小腿。
楚少爺大怒,只以爲這個女人是在羞辱他的雙腿。
孟焦詫異地看着江梓瑗,“江姑娘?”
江梓瑗自己動手將楚少爺的鞋子給脫了下來,拉下襪子,看到他腳踝的地方都是黑紫色的。
“你這個賤人,把她給我拉開!”楚少爺叫了起來。
“你想不想治好你的腿了?”江梓瑗看了他一眼,淡淡地問道。
孟焦猛然一驚,“江姑娘,你看出什麼了?”
他聽楊紫若說過這位江姑娘是懂醫術的,他一直以爲她只是知道些皮毛。
“當初你是什麼病去看大夫的?楊大夫怎麼醫治你的?”江梓瑗擡起頭認真地看着楚少爺問道。
楚少爺本來想破口大罵的,可看到江梓瑗那雙清澈靈氣十足的眼睛,他忽然罵不出口,反而心裡多了一絲許久不曾有的期待。
楊紫若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江梓瑗身後,聽到江梓瑗的問話,低聲回道,“楚少爺原來是雙腳水腫,加上肚子脹痛,吃了楊家秘製丸子就好了,可是沒多久,雙腳的水腫更嚴重了,家父給他開了三服藥,都是消腫利尿,可是……不到半個月,楚少爺雙腳就完全動彈不得。”
“就是你們楊家的藥,才害得我們世子爺這樣!”楚少爺後面的一個僕從叫道。
“什麼世子爺?如今大少爺纔是世子爺!”楚少爺目光陰沉沉地說道。
江梓瑗從錦盒取出銀針,在他的腳刺了一下,然後仔細看着銀針的顏色,她笑了起來,“楚少爺,你這腳跟楊大夫的藥沒關係,你是被人下毒了吧。”
“不可能!連御醫都說這是藥物所致,哪裡是中毒了!”旁邊一個小廝打扮的男子立刻叫道。
“是藥物所致。”江梓瑗點了點頭,“但是沒人會將沒炮製過的藥拿給你,楚少爺,你應該去查查當初是誰給你抓藥煮藥的人,免得下次不小心讓人給毒死了。”
楚少爺目光直直地盯着江梓瑗,似乎在想她的話有幾分可信。
楊紫若卻難掩激動,如果楚少爺的腳跟她爹開的藥沒關係,那她爹是不是就能昭雪了?
江梓瑗明妍清麗的臉龐一片坦然,眼底更是清澈明亮,她看了楚少爺一眼,“不相信我說的?”
“你們都出去!”楚少爺忽然說道,將他身邊所有小廝都打發出去。
方纔那個出言反辨的小廝急忙叫道,“少爺,不能上了他們的當。”
江梓瑗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你們楚少爺還有什麼能讓我騙的?”
楚少爺不耐煩地推開那個小廝的手,“出去!”
等將所有小廝都趕了出去,楚少爺纔看着江梓瑗問道,“你說我的腳是中毒,是什麼毒?”
江梓瑗說,“應該是一種麻痹神經的藥物,不過我沒看到你以前吃過什麼藥,不好肯定。”
楚少爺又問道,“你能治好我的腳嗎?”
“這個我不敢跟你保證。”江梓瑗說道,看到那個少年眼底浮上來的絕望和悲傷,她有忍不住說,“我可以先將你雙腳的毒排出來,最後能不能讓你的腳痊癒,我不好說。”
“好!”楚少爺點頭,然後灼灼地看着江梓瑗,“你叫什麼名字?”
江梓瑗笑道,“我叫江梓瑗,是這家醫館的老闆。”
“江姑娘,我雙腳能醫治的事,還請你暫時保密,等我查出是誰下藥之後,我才能安枕無憂地在楚家生存。”楚少爺眼中的戾氣明顯減少了許多,沒有剛開始那麼陰鷙怨憤了。
江梓瑗也猜到他中毒可能跟家裡人有關,她不好多問,只是答應了下來,“好!”
楚少爺深深看了楊家姐弟一眼,“待我查清真相,也會給楊家一個清白。”
“那你以後每天早上都來醫館,我給你鍼灸排毒。”江梓瑗想了想,“我看你不如跟家裡找個藉口,在醫館住幾天,給你鍼灸之後,你再浸泡一下藥酒,對你的腳有好處。”
“好!”楚少爺想也不想就點頭答應了。
送走了楚少爺,江梓瑗拍了拍手說道,“那我們就先浸泡藥酒,等楚什麼,那楚少爺叫什麼名字?”
孟焦還有點反應不過來,楊振大聲地說道,“他叫楚之雍。”
“嗯,這名字不錯。”江梓瑗笑道。
“江姑娘,你真的能治好他的雙腿?”孟焦擔心地問道,他不是不相信江梓瑗,只是那麼多大夫都沒治好他的腿,只怕又是一場空。
江梓瑗說道,“我也沒什麼十成的把握,但是治病這種事情,又不能因爲沒把握就不醫治啊,只怕是一成的機會,都不能錯過的。”
孟焦聞言頓時對江梓瑗有了另外一種認識,或許便是因爲楊大夫的下場震住了那些大夫,所以在沒有十成的把握下,都不敢替楚之雍治病,結果就讓他的腳越來越不好治了。
“江姑娘,我們該準備什麼。”如果江梓瑗能夠治好楚之雍的腳,那他們百草廬以後在帝都肯定人盡皆知了。
“生川烏,生草烏,烏梅,牛膝,大青葉六錢,金銀花三錢半,楊振,你再去打點白酒過來,要一壺就夠了。”江梓瑗想了想,已經提筆寫下藥方。
楊紫若說道,“除了生草烏,其他我們都有藥。”
孟焦立刻說,“我去山上找生草烏。”
“這時候山上不容易找了,去藥店看看。”江梓瑗道,“保和堂應該就有了,那麼大的藥店。”
上次纔打了保和堂的臉,這會兒還能去買藥嗎?楊紫若默默地看着江梓瑗。
“你們先將其他藥切碎了,找個酒樽放着。”江梓瑗覺得楊紫若和孟焦都不太適合去保和堂買藥,還是隻能她去了。
江梓瑗交代要怎麼切藥之後,就出門來到保和堂。
那位牛鼻子掌櫃上次丟了一次大臉,幸好仗着跟唐家有點親戚關係纔沒被唐言策趕走,這會兒看到江梓瑗上門來,差點沒去躲起來,他真是怕了這位姑奶奶了。
上次她拿走的木盒子,讓他現在想起來都全身肉痛。
“江姑娘,你這是又想做什麼?”牛掌櫃陰沉着臉問道。
江梓瑗看着他一副肉痛到要死的表情,笑眯眯地說道,“我要買藥啊。”
“江姑娘想要什麼藥?”牛掌櫃扯了扯嘴問道。
“生草烏,六錢。”江梓瑗說。
牛掌櫃皺眉,冷哼說道,“沒有。”
“這麼大的藥店,連生草烏都沒有?那還不如關了吧。”江梓瑗笑了笑說道。
忽然,一道清潤好聽的聲音響起,“江姑娘要生草烏做什麼?那是有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