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國公把霍惜叫到書房,靜靜地打量她。
不得不說,英國公的這個嫡長女屬實優秀,端莊大氣、遇事冷靜,且精通庶務,屬實能幹。且夫妻和睦,這就極爲難得。
只是,這夫妻二人是不是步子邁得太大了些?
“平兆烏代一事,穆儼是不是早就知情?或者他在其中參與了?”這麼大的事,穆儼瞞着他,半點口風未漏,令黔國公有些不悅。
霍惜也不與他來虛,點頭,“是,他當然知情。而且給皇上的證據是他呈上去的。”
“什麼?”黔國公有些吃驚,難道儼兒回滇,是帶了什麼密旨回來的?皇上暗裡吩咐了他什麼?
見黔國公眼神變幻,霍惜多少也猜到他心中所想。有些替穆儼難過。
穆儼雖然面上對黔國公一副冷漠的樣子,但其實心裡對他很是敬愛。不肯叫二叔,也是在心裡有着這個父親以至面上不肯開口。
黔國公雖說對穆儼很是寬容,想盡可能地彌補,但父子離居多年,少了接近,也少了一份信任。
“穆儼他姓穆,”霍惜打斷黔國公的思緒。
“他時刻不忘祖父和嗣父的教誨,處處以家族爲重,不會做對家族不利之事。心裡有天地君王,但首先他姓穆,身上流着穆氏的血。”
黔國公面上有些不自然,但不肯表露分毫,對着霍惜微微點了點頭,嗯了聲。
霍惜便又說道:“他姓穆,自然盼着穆氏守護的這一方土地太平無事,百姓安居樂業生活富足。很多事他也願意睜隻眼閉隻眼,但烏代先招惹了他。”
“年前,您派他往各處衛所勞軍,他在路上被截殺一事您只怕是不知情的。”
黔國公大吃一驚,“儼兒被截殺?誰幹的?”身板坐直了,爾後反應過來,“是烏代?可他爲何要截殺儼兒?”
霍惜垂眸,暗自輕嘆一聲。
“烏代是穆展的岳父。之前夫君呈給您的證據,應有烏代與君姨娘往來的書信。烏代想爲女婿掃平道路,理由足夠充分。”
黔國公沉默。穩定雲南,固然重要,可若是烏代想暗害他的子嗣,他也不能容。
又問了幾句,便放霍惜離開了。
烏代去襲一事,關乎着平兆及鄰近周邊州縣的穩定,黔國公連連派人去打聽,並派親信前往平兆與世子會合,瞭解情況。又給各衛所指揮使去信,要他們戒備。
消息很快傳了回來……
打探消息的屬下來回稟:“明旨只讓烏代去襲,改立他人,但烏代當場扔了聖旨,並出言不遜,還想獵殺傳旨官差與世子,被世子當場拿下。同時宣佈皇上的暗旨‘若有反抗,抄沒家產,押赴昆城受審’。但當天烏代就糾結了土司府數千兵丁,與世子他們大打出手,世子急調臨近衛所兵力,激戰數個小時,已全數拿下。”
“有多少傷亡?”
“烏代那邊死了兩百一十二人,咱們這邊傷亡五十有六。”
蠢貨。黔國公暗罵了聲,留得江山在不怕沒柴燒,可糾結護衛與衛所兵力激戰,這便是大勢已去,再無轉圜餘地。
“傳我的令,命平兆附近衛所聽世子調令,維護平兆及周邊穩定。若有土司藉此叛亂,其餘衛所速速帶兵增援。”
“是。”
水心庵,餘氏正在敲木魚,做早課。半個時辰後,木魚聲歇。
伺立一旁的嬤嬤上前伺候,向她稟報:“君姨娘那邊來人了。依着世子吩咐,咱們的人並未攔着。”
餘氏輕輕嗯了聲,“既是世子的人放了行,咱們便不多管。”
那嬤嬤伺候她淨了手,扶着她坐下,眼神崇拜,“世子真的青出於藍勝於藍,比先侯爺還能幹!奴婢做夢都沒想到,昆城人人敬一聲‘國公夫人’,在外風光無限的君姨娘,竟有一天被世子送到庵裡來。”
在昆城經營二十多年的君姨娘,竟有一天敗在世子手裡。
餘氏微微笑了笑,“他比他嗣父多了一股狠勁。”先侯爺做事會多方思慮,但她這個嗣子,看起來更爲果決。
“對付君姨娘這種人就該狠,不狠就得被她反壓。”那嬤嬤只覺得大快人心。
“可不是,東風若不能壓倒西風,就會被西風反壓。”餘氏淡淡地說着。
“世子既然把人送到我的眼皮底下,那我就不能把人看差了。命人各處盯着,莫出了亂子。”
“是。奴婢現在就去吩咐。”
而君姨娘見着來人,聽來人說完,整個人都不好了。
剛來沒幾天,還不等她想招怎麼在國公爺面前哭一哭訴一訴,就聽到孃家分家了,若虛竟帶着大房及母親回中原了!
連來稟報她一聲都不曾,也不曾見她一面。母親臨走都沒讓她回去見一面。這一走,只怕再無相見之日。
她還沒消化完這個消息,正想派人去追回他們一行人,還不等動作,烏代那邊又出事了。
竟是去襲!
烏代去了襲,那她的展兒還有什麼依靠!
當初左挑右選才選中烏氏土司這個嫡長女,想憑着親家在平兆在滇地的影響力,給展兒增加一些助力,可竟然被去襲了!
穆儼這個孽種,屢次破壞她的好事!她定不會讓他好過!一回命大不死,總不能回回命大。
且等着。
帥帳內,穆儼正在翻看烏代的人際北系網,及平兆的各項資料。
朝廷去了烏代的襲,但並沒有去除烏氏世襲的職位,另立烏代祖父嫡幼子烏溪爲烏氏新的土司。烏溪爲人儒雅仁義,喜好漢文化。不知是不是因爲這個原因讓皇上選中了他。
“世子,烏溪求見。”
“請他進來。”
不一會,烏溪進來,朝穆儼深鞠一禮,穆儼忙上前攙扶,“烏土司莫行此大禮。倒顯得本世子年少輕狂。”
烏溪微笑道:“溪深謝世子舉薦之功,無以爲報。世子當得起此大禮。”
“我並沒有做什麼。一切都是皇上聖斷。”
“若無世子舉薦,深居皇宮內院的皇上如何得知有我這一號人物?”烏溪又施了一禮,“我實沒有想到,有一天竟能襲烏氏土司一職。惶恐不安,想向世子討些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