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倒流二十年,早已淡忘了臘日的那碗臘八粥出自誰手,只記得清甜在脣齒間迴盪,似有似無,便算作是曾經來過。
每逢農曆十二月初八,皇上都會在正宮擺家宴,攜妻兒共度臘日,按瑜國大律本該是到太后哪兒去,只可惜皇上的生母去世的早且又沒有過繼給其她妃子爲子,所以壽仁宮自始缺少主位,如此便是了。
並非皇室血脈卻久居宮中的丫頭名喚餘清悅。餘老多年任丞相之職,上諫有功,下治國民,但此人手握軍、政大權,野心勃勃。皇上爲防止餘老久生二心,叛變瑜國,便假借清悅年幼無人照看之由,將其圈禁宮中,實則是爲了打壓餘老在朝勢力。
怎奈餘老半生風雨竟是個癡情種,餘夫人誕下一女便難產而亡,自此餘家再無添丁之喜。而餘清悅久在宮中,身份有礙,難免受人閒言碎語,皇上又不肯放人便執意將她歸於皇后名下撫養,世人皆知餘清悅乃皇后養女。待其笄,封其長清郡主。
“咳咳,茵姐姐,太子呢?”宴席下坐着的清悅望着對座無人便詢問了長公主趙茵。
“嘻嘻,二弟纔不在一會兒,你便如此掛念了?”趙茵到底比清悅年長几歲,雖說褪去了稚嫩和青澀,但她和清悅在一起時,童心未曾有半分遞減。
“哼,纔不是,只是這宴中空座,格外顯眼罷了!”清悅的臉漸漸被燭光映紅,話也引得身後的婢女們竊笑。
皇帝膝下子嗣單薄,就連能與長公主作伴的葉城女子也是數以寥寥。而清悅與趙茵同在皇后膝下長大,感情日益深厚,二人互稱閨中密友也不爲過。
皇后含身坐在皇上一旁,看過宴下歡鬧,她向皇上面前的小碟中夾了塊鯉魚肉,“皇上,雖說帝王家的孩子不能和尋常人家的孩子做比,但茵兒有清悅爲伴,也算是有個知心的可人兒。”皇上龍口也是一句句不斷喊着的“賢后”來誇讚。
“兒臣來遲,向父皇,母后請罪。原是這家宴兒臣本不該遲,只是有點重要的事情耽擱了,還望父皇見諒。”太子趙宗姍姍來遲,年少的他一腔熱血直逼進人的眼眶,那舉止間散發的無限魄。倒與今昔不同。
“好啦,既然是家宴便只有父子之親而無君臣一別,入座吧。”
“喂,你怎麼來這麼晚啊?何爲重要的事啊?你怎不同我講啊?……”太子纔剛入座,清悅便開始刨根問底式“審問”。
“天機不可泄露!”太子說罷便和一旁靜候的八皇子趙平小談。趙平生於賢貴妃季柔柔,他年齡尚小,但對政治方面卻有着驚人而獨特的見解,故而多受皇上喜愛,後成爲太子登基後的左膀右臂。
此家宴非彼家宴,並非只是聚於正德宮,而是後宮佳麗及皇嗣皆齊聚於此。
人定末了,寒水自碧,暮色至深。宴內醉舞紅塵好不熱鬧。
太子俯身彎膝跑到坐席對面,垂袖牽起清悅的手,“悅兒,走,我帶你去個地方。”清悅內心小鹿衝破世俗的枷鎖四處亂撞,一時慌亂眼神飄散,恰好落在了長公主的眼眸…
“去吧,別急着回來啊~”長公主幫太子打掩護,太子則拉着清悅的手從側門溜走。被牽着的清悅只知提起裙襬緊跟這面前的這個男人,她眼中所看到的背影雄威之至,像是能爲她撐起一片天地,任憑心跳所帶來的那炙熱感偷偷爬上臉頰。
兩人如私奔的小夫妻,十指相扣穿梭正德宮的雍容與浮華中。
繁星熠熠,湖邊輝映着點點花燭,猶如柔軟的黑絲絨上綴滿華美的珍珠,好似廣袤的黑土地上開滿晶亮的花朵。
“帶我到此作甚?”清悅言。
“遊湖!”太子指着湖邊停泊的小舟。不,也許該稱一聲“婚船”。
“這是你準備的?爲何這船…啊?”清悅不明所以然卻驚於舟之豔。
“跟我來。”太子自始未鬆開清悅的手,牽着她走向小舟,太子縱身一躍,一腳立於地,一腳踏於舟。緩緩收腿,將小舟移至近岸,生怕清悅婀娜細步一步邁空。
“這……是錢塘娶親?”清悅在船中四處打量,直至看到船頭的大紅花才後知後覺。
“母后本是錢塘鍾家女,父皇娶母后時依照瑜國封后之禮卻未遵從家鄉習俗。這倒也是母后一樁心事,但今日我便以鍾家習俗娶你!悅兒……”太子身體前傾,與清悅的臉龐只隔數尺。湖畔寂靜,靜聽彼此的心跳聲。
“太子……殿下……”清悅只是一字一句的聽着,等她開口時,船已至湖心,回不到岸邊了。
太子的船停在了銀橋下。唱一曲風花雪月,吟一闋歲月靜好,煙火、流年、滄桑、淺淺遇、淡淡忘,不及時下紅塵滾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