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的一幕幕總在眼前閃現,周吉平不知道是自己想家了,還是有了想要爆發的衝動。既然命運安排自己在這裡蹉跎一段時間,那又爲什麼要荒費呢?不爲部落,不過別人,只爲自己能夠有些事做,這樣纔不會想煩心的事。打定主意,叫上安卡和祖貝,開始自己在部落的第一項工作。
至於部落的靈魂說,周吉平當然是不相信的,他有自己的判斷,是從小聽山裡打過獵的人那裡聽的:動物都懼怕人類,這是一種本能。這隻豹子能夠突破這種本能偷襲人類,估計是旱季讓它抓不到果腹的獵物,迫不得已而爲。看豹子逃跑的方向感很強,基本上是直線行動,周吉平估計豹子已經在部落外轉悠了很久,知道白天牲畜欄那裡防衛鬆懈,進來不可能,但逃出去是可以的。這次被發現以後,豹子再進來偷襲的可能性小了很多,畢竟被一羣人追趕的滋味不好受,但如果它還是找不到食物,再一次鋌而走險也應該不是在近期。
一行四人圍着整個部落轉了一大圈,又順着豹子逃跑的路程搜索了一遍,還是收穫不多。到底豹子是從哪裡潛入部落的?還是一籌莫展。要知道牲畜欄和耕地那裡的劍麻叢是雖然最稀疏的,但一到晚上,就會有部落戰士點起篝火整夜守衛,白天那裡又從不斷人,根本不可能從那裡進來。而營地周圍的劍麻從生長多年,連皮堅肉厚的野豬不願意進來,豹子又怎麼進得來?這下連安卡和祖貝都發愁了,根本查不出豹子是從哪溜進部落的,這該怎麼防?
實際上,周吉平的收穫應該是最大的。藉着勘察的當兒,他已經把部落周圍仔細看了個遍,不管什麼時候逃掉,這都是很有用的。另外,周吉平剛剛知道,原來部落還有一項收入是榨取劍麻絲,這是除乾肉之外部落的另一項收入,同時這也是造成牲畜欄附近劍麻叢稀薄的原因。至於怎麼防衛,周吉平心裡已經有了想法。
當聽說周吉平等人一無所獲時,酋長有些不悅。這時,周吉平纔不慌不忙地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其實簡單的很,就兩個字——鹿巖!
在勘察時,周吉平在部落營地的一角,看到一堆吃剩的骨頭和動物角扔在一起,這提醒了他。無論是角馬角,還是羚羊角,都是支支鋒利的物什,不然部落戰士也不會用角矛當武器。以前是由於劍麻叢起到了防衛作用,現在劍麻叢的防衛力減弱,那就再人工地做一道防線就可以了。而且這種防衛隨時可以拆散帶走,再過一段時間部落遷移野營時也用得着。而且做這個的工作量也不是很大,只要弄些樹枝兩頭削尖,與獸角混用在一起用草繩固定就可以。部落營地做主要防衛,牲畜欄和耕地附近的劍麻叢,也可以用這種辦法加強防衛效果。
當然,這種鹿巖雖然防衛功能利害,對周吉平自己的逃跑行動卻只有方便,不會有麻煩,周吉平絕對不會讓它們擋了自己的道,只會讓它們幫自己的忙。
另外,周吉平還有一個建議,就是把部落營地向中央集中,安排部落戰士晚間在營地周圍點上幾堆火,這樣也可以嚇退野獸。
酋長和兩位長老聽完周吉平的建議,商量了一下,同意了。
很快,部落調集人手開始收集動物角和樹枝,不夠怎麼辦?去外面砍。周吉平早有藉機出去看看的打算了。不過這個小聰明還是沒能得逞,酋長安排部落戰士們出去砍樹枝了,周吉平則留下來督促婦女們打出足夠的草繩。
下午時分,製作鹿巖的一應材料備齊,周吉平叫來了十幾個部落戰士給他們做示範:先將兩根木棍人字形插入地下,再用草繩將兩根木棍十字插花地捆在一起,再把一要木棍以更小的角度插入地面,綁在其中一根木棍上,這樣鹿巖就可以更穩固,不同高度的防衛面更大……
至於那些更硬的獸角和獸骨,周吉平讓人把它們套在木棍上,每隔一段距離就設一個,這樣鹿巖的威力更大了。
臨近天晚,四支獵隊滿載而歸,一進部落看到部落裡的情形都楞住了——僅僅一天功夫,部落竟變成了一座堡壘。問明原因,幾位獵隊長仔細地察看了被周吉平稱爲鹿巖的東西,商議了半天,也都承認在那隻豹子沒有抓到之前,這是眼下最好的解決辦法,誰也想不出比這更好的辦法。
天晚了,也許是鹿巖看起來冷厲的樣子,部民們的精神狀態比早上剛出事時好了一些。直到巫師出現在篝火旁邊,整個部落又被一種肅穆的氣氛籠罩。
巫師先是對着架在篝火上的冒着熱氣的大鍋唸了一段咒語,接着打開了腳下用草蓆包裹着的東西——那個死去孩子的屍體。他要幹什麼?焚燒屍體嗎?周吉平莫明其妙。
只見巫師把孩子託舉起來,那個孩子太瘦了,僵直的四肢像細細的樹枝,肚子怎麼癟下去了?“撲通——”一聲,水花濺起,巫師居然把孩子的屍體丟到了鍋裡!
周吉平一下被驚得喊出了聲,人也站了起來,那是用來吃飯的鍋!這是幹什麼?食人族?
看到周吉平站起來,伊琳連忙起身拉着他坐下,然後告訴他:這是部落的信仰,如果孩子因爲意外的原因死掉後,部落全體要吃掉他,這樣他的靈魂才能留在部落,才能儘快在部落重生……
不管伊琳解釋什麼,周吉平都聽不進去了。血液在胸膛裡奔騰,胃裡一陣陣的翻滾,這是什麼鬼地方,野蠻,太野蠻了,不能呆在這裡,必須離開,越快越好!
不知過了多久,在一陣憂傷的歌聲中,部民們開始排隊從大鍋裡撈取肉湯。第一個盛取肉湯的是孩子的母親,巫師居然把孩子的頭顱盛給了她……
血在向上涌,頭皮一跳一跳地疼,周吉平感覺喘不過氣來。
所有的人都盛取了人肉湯,除了周吉平。看周吉平臉色極爲難看,伊琳主動爲他盛來了那個孩子的肉湯,放在他面前,弄得周吉平幾乎要暴走。
“順灃困肖¥%·¥·#¥……”酋長站在木棚的臺階上說話了,聲音平和,彷彿在講一件極普通的事情。“父親讓你看看那兩個母親。”伊琳說。
周吉平偏過頭去,那兩個孩子的母親正充滿期待地看着他,而從她們的臉上,周吉平看到的不僅僅是憂傷,似乎還充滿了神聖的希望。
一切似乎都不用解釋了,周吉平端起碗,親吻那用稚嫩身體做成的湯,在非洲的第一滴淚水,是爲了一個素不相識的部落嬰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