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懼已經完全淹沒小女孩的心靈,她甚至不懂躲避,就這麼直直地站在衛士的陰影之下。眼看衛士的利爪快要碰到她那稚嫩的脖子,船下水面突然升起一股水柱。水柱前端靈活分開,如同一個由水組成的手掌般把衛士握了個正着。衛士不及反應,已經給拖進了水裡,震起一蓬水花。
小女孩這時才哇一聲哭出來,有膽大大的人來到船舷。朝下看,水面正出現一個漩渦,把泅水而來的衛士全捲了進去。片刻後,又有一道水柱衝起,水柱的邊緣處,全是由海水形成刀鋒的形態。這些水刀隨着柱身不斷旋轉,將裡面的只只衛士切裂撕碎!
如此持續數秒後,已經沒有一隻衛士活着,水柱這才散去,於是海面上飄浮着衛士的屍體碎片。
變化來得太快,船上的人還遲疑不定的時候,一個略微沙啞的女子聲音響了起來:“船上還有位置嗎?”
這時人們才把目光投往船塢,在木頭搭成的碼頭上站着一個女人。紫色的波浪狀長髮自然披落,垂至雙肩。有着健康的古銅色肌膚,穿着短衣短褲,那雙長腿併攏站着。雙腿間找不到一絲空隙,這雙修長的腿線足以讓男人喉嚨發乾。
五官談不上精緻,但組合在一起時,卻有着一種海上兒女的豪邁之美。女人手中還抱着個嬰兒,嬰兒看上去剛出生不久,卻已經有着濃密的黑髮。長長的睫毛下,一雙機靈的大眼打量着船上的人。似乎剛纔的變故並沒有帶給嬰兒太大的影響,他不哭不鬧,甚至嘴角還牽起一道無邪的笑容。
女人的右手上,能量光焰正在收斂、消沒。於是人們知道,剛纔那刀鋒水柱便是出自她的手筆。
這是位能力者!
再看船塢上,同樣倒了一地的衛士屍體,倒是有十來個士兵倖存,顯然同爲女人所救。
船長來到甲板,點頭道:“當然有,女士。”
片刻後,僅剩的三艘運輸船重新離港。船長把自己的房間讓了出來,在這個僅能放下一張牀和桌椅的窄小房間裡,女人剛把自己的孩子放到了牀上,外頭就響起了敲門聲。
女人打開了門,門外是兩名士兵。其中一名乾咳道:“感謝你救了我們,女士,能請教你的名字嗎?”
“當然。”女人莞爾一笑:“辛德瑞拉。”
“辛德瑞拉?”兩名士兵面面相覷,接着激動地說道:“您就是辛德瑞拉小姐,我們真是太榮幸了。以一已之力分開了海洋,救下教皇保羅殿下,和平大公的夫人……天,我們竟然能夠在這裡見到您。”
說着兩名士兵突然退後,以晉見騎士團長的禮儀向辛德瑞拉敬禮,這是他們表達的最高敬意。等士兵們稍微平靜下來後,辛德瑞拉才問:“這艘船會開向哪裡?”
“拉夫港,不過最終的目的地磐石城。所有的平民在磐石城那裡將被轉移到羅馬城,至於磐石城,將成爲我們迎戰那些黑色雜碎的前線。辛德瑞拉女士,我們需要你的力量,我想教皇殿下如果得知您的消息,肯定會非常高興的。”
另外一名士兵道:“沒錯,您和和平大公的事蹟,都刻在羅馬城的英雄碑上,保羅殿下甚至爲您和大公都豎立了一座雕像!”
辛德瑞拉失笑道:“保羅殿下也太誇張了,我和零可都還沒死,就先給我們刻像豎碑了。”
Wшw¸тTk án¸¢ ○
她又搖了搖頭說:“很抱歉,在磐石城那種地方,我的能力受到很大的限制,應該幫不上什麼忙。不過既然那裡將成爲前線,我想還是可以見見一絲老朋友的。”
這時,房間裡響起嬰兒的哭聲。辛德瑞拉聳聳肩膀,說:“好了先生們,我得休息了。”
“那我們就不打擾了。”
關上了門,辛德瑞拉走了回來。她躺到了牀上,把嬰兒抱在自己的懷中,輕輕在他額頭上親了口道:“海文寶貝,我們一起去見見爸爸和媽媽的一些老朋友吧。”
她用手指逗弄着孩子,男孩咧嘴笑了,並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想要去捉住母親的手指。看着這個孩子,辛德瑞拉輕聲道:“真想讓你父親瞧瞧,他肯定會爲你驕傲的。”
船行一日,到傍晚時分抵達了拉夫港。在這裡,平民會轉乘其它交通工具前往磐石城,辛德瑞拉因爲身份特殊。下船後已經有士兵替她安排了一輛裝甲戰術車,車隊連夜出發,在天亮時到達的磐石城。
當日磐石城的嘆息之壁讓素轟穿,之後經過了修理,可直到保羅上位,才真正修復了這面白皙城門。當車隊經過高聳的城門時,位於戰術車裡的辛德瑞拉可以看到,如今磐石城已經全付武裝。士兵和機甲大量集中,城裡城外看到的全是一個個忙碌的身影。
防禦陣地正在建設,一個個掩體工事澆鑄成型,輛輛戰國並排成列,停靠在城外清理出來的一片空地上。天空中,獅鷲騎士和空天使無人機甲不時掠過,這些空中單元既有制空優勢,又充當哨兵警戒着磐石城數十公里範圍內區域。
從其它地方撤離的平民抵達磐石城後,會在城中一箇中轉站稍事休息,便向羅馬城轉移。至於辛德瑞拉,裝甲車直接把她拉到了市政大樓,這座零曾經辦公過的大樓如今已經變成了前線的指揮所。大樓內外皆是荷槍實彈的騎士團士兵。
辛德瑞拉抱着孩子海文在辦公室裡沒等多久,就聽到了外頭響起的腳步聲和議論聲。接着大門打開,雅菲迪和弗蘭克林齊至。兩人一進門就看到了辛德瑞拉,雅菲迪立刻大步上前,和辛德瑞拉輕輕一擁道:“很高興你能來到,辛德瑞拉。”
弗蘭克林也走上前去,不過他體型太大,無法和辛德瑞拉擁抱,便伸出一根粗大的手指輕輕碰了碰海文:“這是零的孩子?”
“是的,他叫海文。”辛德瑞拉說。
海文似乎不怕弗蘭克林,還伸手抱着巨人的手指咯咯笑起來。
“小傢伙長得真像他父親。”雅菲迪也湊了過來,拍拍海文的小臉說:“長大後一定也是個了不起的男人。”
然後纔對辛德瑞拉說:“你……這段時間還好嗎?”
自從零離開之後,辛德瑞拉也跟着消失。本來保羅想給她一塊封地,可辛德瑞拉並不打算接受。她就像人間蒸發了般,也沒有回到咆哮海灣,不知道藏到大陸哪個角落去。這一離開就是近年,等再次出現在人們眼前時,便已經多了個男孩海文。
“挺好,我過了一年很寧靜,很幸福的時光。”辛德瑞拉看向窗外:“不過,好像休息時間結束了。”
“那些究竟是什麼東西?”她問。
雅菲迪皺眉說:“你已經接觸過它們了?”
“殺了好一些。”
弗蘭克林沉聲道:“它們是衛士,由一種名爲殲星者的行星兵器所製造的生物。往更深一層講,它們都是普羅休斯的士兵。”
“普羅休斯。”辛德瑞拉輕聲道:“就是零所提到過的敵人嗎?”
“沒錯,嚴格來說,它是一切生命的敵人。”弗蘭克林稍微糾正道。
“好吧,我很想幫忙。不過你們把前線設立在磐石城,這裡距離海域太遠,我的能力受到限制挺多,大概起不了什麼作用。”辛德瑞拉坦然道,她是水系的能力者。領域海妖更是隻能在海面才能發揮最大威力,陸地戰的話,辛德瑞拉的戰力不過相當一名普通的八階強者。
這點戰力對於整場戰爭來說,根本起不了決定性的作用。
雅菲迪點頭道:“我們明白,事實上,我們也不希望你留在這,特別是現在你已經有了孩子。海文還小,他需要你。所以辛德瑞拉,我希望你們母子可以去羅馬城。在那裡,保羅殿下和黑翼團長會保護你們的。”
“那我只能丟下你們了,夥計們。”辛德瑞拉也不是拖泥帶水的人,當下便同意雅菲迪的安排。
簡短的見面時間結束後,她就經由雅菲迪安排,很快離開了磐石城。當汽車開出城市,沿着染血之路去往羅馬城的時候。辛德瑞拉在車中往城市看去,城市的上空機甲空棱,高牆之上各種戰爭器械正在安裝。
這裡,戰雲密佈!
三天後,戰爭終於爆發了。衛士幾乎從大陸南面每個角落裡涌來,千百道黑色細流最終在磐石之城前匯聚成一片漆黑的海洋。由十萬計的生物大軍所形成的漆黑之海,掀起巨大的浪潮狠狠撞擊着這塊白色的礁石。
那一天,遠在數百公里外,也可以看見磐石城方向閃爍的炮火以及鬱雷般的爆炸聲。
這是一場至關重要的戰鬥,磐石城是染血之路上的一道關卡,同樣也是羅馬城的咽喉之地。聖印騎士團將這裡作爲抵抗衛士大軍的前線,避免將兵力分散,乃至最終讓衛士蠶食。反過來集中優勢火力,再利用磐石城的有利環境打起消耗戰,試圖磨光生物兵器的力量。
可這麼做也是有巨大風險,一旦城破,羅馬城就再無緩衝之地,勢必成爲衛士集中打擊的區域。因此這一戰關係到整個大陸的氣運,實在不容有失。教皇廳在這一戰中傾盡全力,如果不是黑翼反對,便連保羅也要來到前線激勵軍隊的士氣。
戰爭持續了一天,雙方互有傷亡。幸好西大陸的這些衛士並沒有進化出能夠空中作戰的腥紅衛士,因此在磐石城的高牆鐵壁,以及空中機甲的助功之下。第一天下來,衛士傷亡慘重,可雅菲迪和弗蘭克林等人並不感到輕鬆。黑色軍團那種日以繼夜,全然不用休息的戰鬥模式讓人頭皮發麻,爲此,聖印騎士團只能改用輪流作業模式。
可這麼一來,火力便不如第一天猛烈了。果然,在第二天的戰鬥裡,嘆息之壁險險有數次讓衛士攀越,這讓軍團總長黑翼傷透了腦筋。
就在這場戰爭進行得如火如荼的時候,大陸的外海上,飄浮在海面進入休眠狀態的殲星者阿克蒙突然翻開了眼睛。巨獸微微仰起頭看向東南面的天空,那裡有一道威勢正橫空而至。這股氣息阿克蒙相當熟悉,那是它另一名同伴比亞的能量氣息。
阿克蒙感到疑惑,比亞的任務應該是清理中洲大陸,而非自己負責的這片西大陸。阿克蒙懶洋洋地朝同伴投去詢問的意志:“比亞,你來這裡幹什麼?”
然而比亞卻沒有迴應,這時,東南面的天空輻射雲一陣翻騰。漸漸的,一個黑點出現在海平線上。黑點不斷擴大,最終現出殲星者比亞的身形來。阿克蒙感到一絲不安,巨尾在海面一拍,便掀起連綿數公里的巨浪:“回答我的問題,比亞。”
比亞仍舊末答。
阿克蒙終於感到不對勁了,它開始啓動反重力器官,生出道道擴散的無形力場。海浪朝兩邊排去,阿克蒙開始升空,海水順着它的身體從兩側瀉下,形成大大小小上百道水柱。
“你必須停下,告訴我你的來意,否則我將視之爲戰爭!”阿克蒙提出嚴厲的抗議。
殲星者這種行星級別的兵器,當它們負責清理一個星球的時候,其它殲星者是不能插手的。除非普羅休斯一早命令兩頭以上的殲星者共事,即使它們現在因爲各種原因而降低了級別,成爲行星內的兵器,但這種潛在的規則是不會改變,亦無須改變。
阿克蒙有足夠的力量清理西大陸,而無須比亞支援。何況比亞沒有迴應它的意志,這多少讓它感到些許敵意。
然而面對阿克蒙的抗議,比亞仍舊我行我素。阿克蒙憤怒了,殲星者可以說是站在一切生物兵器的頂點。哪怕在普羅休斯爲數不多的幾種行星級別兵器裡,它們也排在靠前的序列裡。頂級生物兵器更接近於超級生命,它們擁有記憶、情緒,更重要的是,它們擁有尊嚴。
當阿克蒙感覺自己的尊嚴受到挑釁的時候,哪怕會掀起殲星者間的戰爭,它也會毫不猶豫地這麼做。於是阿克蒙開始充能,身體表面的紋路逐一亮起。讓它無法理解的是,比亞也同時這麼做,這讓阿克蒙本來只是象徵性示威的動作,卻不得不將之轉爲實戰。
在兩頭殲星者相距足有上百公里的時候,阿克蒙和比亞同時噴吐出一道粗大的高能光束。兩道高能光束破開海面,排開水浪。浪花宛如雙雙白色的羽翼往兩邊展開,光束從中間穿行而過,並在中間距離相遇碰撞!
接下來是驚天動地的爆炸,各種顏色的光芒抿曲閃現,能量對衝處的海面出現一個巨大的漩渦,漩渦附近一些零星的海島皆被爆風吹得四分五裂,分裂的島體殘片則被力場扯進了海面的漩渦之中。世界變得極爲安靜,足過了十幾秒鐘後,纔有能量碰撞的轟鳴聲由低漸高,最終成爲響徹天地的強勁音符。
一個橘黃色的火球在海面升起,爆炸過後上萬度的高溫火焰裡,就連空氣也給燃燒一空。那裡的空間不自然地扭曲起來,一道道黑色的電蛇則是空間被撕裂的有力證明。火球其實是一團極爲狂暴的能量風暴,它不斷膨脹,最終從中裂開,釋放出連綿十幾公里的巨大火帶!
阿克蒙身體緩緩下降。
釋放出這記攻擊消耗了它大量的能量,儘管同爲殲星者。可比亞是強勢而來,而它是匆促應戰。何況之前一直處於休眠狀態,一身能量沒有完全運轉起來,便被迫發出這麼一記猛攻。這對於阿克蒙現在的狀態來說頗爲吃力,甚至能量的反衝使得幾個反重力器官當即損壞,於是力場輸出的強度下降,殲星者自然無法保持浮空的狀態。
便在這時,阿克蒙突然感到一道強烈的電流掠過大腦。之前的注意力全集中在比亞身上,這讓它忽略了自己的大頭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人。
零!
在兩頭殲星者充能互轟之前,零已經連續使用空間跳躍接近阿克蒙,並在它注意力被比亞吸引之時站在它的腦袋上。對於身長數百米的殲星者而言,零就像蚊蟲那麼渺小,又刻意收起了氣息,阿克蒙根本沒有發覺。等到它有所發現的時候,零已經用骨刺將命令短波侵入阿克蒙的大腦,並剝奪了它的控制權。
阿克蒙本能地反抗了幾下後,便安靜了下來。在黑暗核心的控制名單中,便又多了一隻阿克蒙。取得控制權後,零對於阿克蒙以及衛士的行動已經瞭如指掌。阿克蒙的所有信息毫無保留地向他開放,這其中就包括了衛士正在猛攻磐石之城。
“停止它們的行動。”零命令道。
可阿克蒙無法這麼做。
殲星者雖具有命令衛士的權限,但清理大陸的命令卻是普羅休斯直接下達。在衛士的命令序列中,普羅休斯的命令顯然高於它們的製造者阿克蒙。當然,這也並非沒有辦法解決。像比亞這樣還沒有釋放出衛士的情況下,便可以由比亞直接清除普羅休斯的命令,重新修正甚或改變命令信息。
但一旦釋放出去,便只有普羅休斯可以對衛士下達新的指令。
在這種情況之下,阿克蒙也無法終止磐石之城的戰爭。零在得知這些信息後,無奈道:“那就只能用強硬一點的辦法來干預了,比亞,去制止那些不肯乖乖聽命的傢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