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日來,因爲那不明來歷的視頻原因,讓整個羅馬城都沸騰了起來。由索隆所造成的矛盾進一步激發,再加上門德里薩和約瑟夫兩家在背後支持,一波波大規模的遊行示威運動在羅馬城中掀起。羅馬城的居民們要求索隆交出兇手,哪怕在索隆的安排下,那傳聞被殺的軍官頻頻出現在公衆面前,卻給指責是死者的替身云云。
民衆還要求公開索隆的行宮,此些種種已經觸犯索隆的底線。他立刻回以強硬的還擊,運動的帶頭者被逮捕並公開處死。接着從索隆名下的外島調來了私軍鎮壓,所有敢於集衆鬧事的人全部逮捕,而且幾個下級貴族也遭了殃。他們基本上是門德里薩兩家的系統,這幾人被索隆處死,從某種程度上而言,也是索隆傳達給兩家的一種含義。
索隆的強硬還擊,讓很多人記起十五年前那段血腥的日子,現時記起索隆的鐵血和崢嶸。這讓反對的聲浪平息了不少,可卻如火山上的熔岩,民衆對索隆的不滿及憤怒有增無減,處於隨時會爆發的階段。
索隆也忙得焦頭爛額,在數次會議上,門德里薩和約瑟夫兩人齊齊缺席,擺明了和要索隆唱反調。而基於兩家系統下的其它官員或與之同盟者,也頻頻對索隆近年的政績做出彈劾。就連宗教審判所那邊,逼於約瑟夫兩大豪門以及民衆的壓力,不得不重新展開對當年老教皇之死的調查,使得索隆的形象大損。
這天,處理好事務回到自己私人辦公室的索隆,沒有憤怒的咆哮,卻從辦公室裡傳來一連串的爆響。當威瑟爾小心翼翼地推開門時,看到辦公室裡的用品和智腦等物都變成了一堆破爛,還有牆壁上出現片片蛛網般的裂痕時,就知道自己的主子心情糟透了。
他有些猶豫,不知道這個時候打擾索隆會不會在找死?
索隆注意到他,壓抑着自己的怒氣道:“又出什麼事了?”
“沒有,大人。不過有個人想見你。”威瑟爾低頭道。
“誰?門德里薩,還是約瑟夫?”索隆冷笑。
“都不是,大人。他叫雷克斯,自稱是黑暗兄弟會的人。”威瑟爾回道。
“黑暗兄弟會?”索隆一徵,突然間胸中那團怒火消失得乾乾淨淨。這個闊別了十數載的詞彙,終於又竄進他的世界裡。這讓索隆有些跑神,威瑟爾也不敢打擾他,直過了片刻,索隆才道:“讓他來見我。”
片刻之後,斷了一臂的雷克斯走進索隆的辦公室裡。在看到滿室狼藉時明顯嚇了一跳,索隆皺眉道:“你最好說些有用的話,現在我心情壞着呢。”
雷克斯忙低下頭道:“大人肯定有興趣的,因爲我知道一件事,一件關於黑暗兄弟會,以及零和教皇保羅的事。”
“哦?聽上去有點意思,快說。”
於是雷克斯將保羅抵達磐石之城,又將和零聯袂前往黑暗兄弟會的大本營,和七人委員會秘密會面的事情全盤托出。索隆臉上漸漸露出了笑容,等雷克斯說完,他沉聲道:“你既然是黑暗兄弟會的成員,爲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大人,我已經不再是了。伊沙貝爾那個翻臉無情的女人已經將我開除,現在,我只想報復那個女人!”雷克斯咬牙切齒地說。
“很好,如果我捉到她。她就是你的,現在告訴我,黑暗兄弟會的大本營在哪裡?”
“珍珠迴廊,大人。在那裡他們有一個地下基地,我知道怎麼去。當然,希望我的付出可以得到一點點回報。”雷克斯低聲道。
索隆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說:“你帶來極好的消息,放心,我不會虧待你的。”
又叫了威瑟爾進來,着他叫一個白銀之手護衛帶雷克斯先下去休息,然後對威瑟爾道:“去通知亞當他們,我們有事做了。這是個好機會,可以一口氣把海神團的首領,保羅那個小子還有一直自以爲高高在上的兄弟會全部幹掉。我倒要看看,在那之後,還有誰敢站出來反對我!”
“當然不會。”威瑟爾在旁邊獻諂道。
在索隆要針對零等人和黑暗兄弟會三方會談的同時,一艘雙桅帆船正行駛在一片特殊的海域上。這是艘中型船,能夠搭載的人數達到五十人左右。船上除了十幾名水手外,剩下的人並不多。可這裡每個人都有着顯赫的身份,在這艘不起眼的帆船上,就有着黑暗兄弟會七人委員之一的伊沙貝爾,以及海神團的首領零,最後的則是羅馬城的教皇保羅。
他們在三天前秘密離開了磐石之城,在經過幾天的陸地旅行後,於今日黎明在一個隸屬於兄弟會的秘密港口揚帆出海,並向這片海域駛來。
已是冬天,臨近大陸的部分海面早已結冰,無法用船隻航行。可在這裡,卻因爲海中有座活火山的緣故而沒有結冰。火山不時釋放的高溫和冰冷的海水相激之下,生成一片蒙朧的水霧籠罩着這片海域,行駛於其中的船長必須是熟識這段水路的人,否則很容易撞到暗礁或浮冰從而導致沉船事件的發生。
顯然,現在負責這艘帆船的船長經驗豐富,且對這段水路異常熟悉。船開得不快,卻逐漸向零等人的目的地靠近。他們要去的地方名爲珍珠迴廊,那是由大小十八個海島連珠串成的一片島嶼羣,因爲從空中看,就像一條珍珠項鍊的緣故,因此纔有了珍珠迴廊這個名稱。
黑暗兄弟會的大本營就在珍珠迴廊的某個海島上,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保羅驚訝地合不攏嘴。他曾想過很多種可能性,卻沒想兄弟會竟會在大本營設置在那個地方。因爲珍珠迴廊事實上也是羅馬城統治的內島之一,而且在其中一個島嶼上教皇廳還設置有一個軍事基地。
恐怕就連索隆也不會知道,黑暗兄弟會竟會把基地就設在他的眼皮底下。如果不是伊沙貝爾親口所說,保羅打死也不會相信。
零獨立船頭,看着前方那片被水霧瀰漫開來的蒙朧海域,有種置身夢中之感。但仔細想想,這些年的經歷何曾不是有種夢幻一般的感覺。零突然想,如果不是當年被Z7基地的人發現了自己所在的冬眠倉,現在他是否還一無所知地繼續着深沉的睡眠,直到冬眠倉的能量耗盡,然後他在睡夢中安靜的死去。
那將是另一種結局。
而現在,他面對的則是一片未知的未來,就好像這片水霧一般。只能濛濛朧朧地看到前方事物的影子,可當船隻駛近時,纔會發現原來想像和現實之間的差距如此巨大。
突然,零心中一動,然後後頭響起了腳步聲。接着香風鑽鼻,伊沙貝爾靠在船前的欄杆道:“每次路過這次,我都會在船頭站一站。這種濛濛朧朧的感覺很美不是嗎?可事實上,這些水霧卻非常致命。海底火山的熱量和冰水相激生成了水霧,卻同時把海水中一些輻射霧揮發了出來,使它們在霧氣裡形成一些納米級別的有毒粒子。”
伊沙貝爾轉了個身,用粉背靠着欄杆道:“看看這船上的水手們,他們基本上每年就得換一批。而即使遠離這片海域,他們的壽命也會比正常人縮短三分之一。”
“可他們仍願意爲你工作。”
“不不。確切是說,是爲兄弟會工作。因爲我們支付的報酬,是他們拼命也賺不到的。”伊沙貝爾淡淡道。
零沉默,的確,這個時代每個人活得都不容易。如果能夠賺到一筆巨大的財富可供家人無憂的生活,別說壽命縮短三分之一,就算是賣命估計也會有很多人願意幹。零轉到另一個話題上,問:“其實我很好奇,你們兄弟會是基於什麼標準,來判斷你們所引導的未來是對大陸上所有人都有益的?”
伊沙貝爾聳肩道:“怎麼可能有什麼標準,我們眼中所謂的未來,不過是少數人希望的未來罷了。”
零深深看了她一眼,伊沙貝爾淡然自若地道:“事實上就是如此,我們是人,也會有慾望、野心這種東西。只要有這種東西在,我們看到的就註定是狹隘的未來。而事實上,現在的世界也不過是少數人的世界罷了。低層的人只能依附於上位者才能生存,他們更關心的是現在,又哪會理會什麼未來。”
“說得有道理,但聽着不舒服。”
“零大人原來也是個理想主義者。”伊沙貝爾哈哈一笑道。
“那倒稱不上,只是我不習慣把自己的野心套上‘引導’這麼冠冕堂皇的詞彙。”
“原來零大人也有野心。”
“這個時代誰沒有野心?”零微笑反問:“就像伊沙貝爾小姐,您的野心也不小,不是嗎?”
“別這麼說,我只是想努力活下去,然後活得稍微好一點罷了。”
這時,教皇保羅從船艙裡鑽了出來。他走上甲板並朝船頭走來,還朝兩人打招呼道:“二位好興致啊,這麼大的水霧,難道有什麼美景欣賞嗎?”
伊沙貝爾和他打過招呼後,說:“這裡風大霧大,我這身體可經受不起,就不陪兩位了。”
目送着她離開,保羅失笑道:“她的身體可沒表面那麼嬌弱。”
“當然,以一個普通人來說,長年暴露在這種環境下卻沒有任何異變組織。就算不是能力者,身體素質也不會差到哪裡去。女人、嬌弱等等這些都不過是保護色罷了。”零說道。
保羅看了他一眼,說:“你倒是看得透徹,我只是覺得她應該和我一樣,注射了基因強化藥劑,所以才能夠抵抗地表輻射的侵蝕罷了。”
教皇又說:“現在,門德里薩那兩隻老狐狸應該利用我給他們的錄像資料把索隆氣得火冒三丈了吧?真可惜,我人不在羅馬城,沒辦法看到索隆那精彩的表情。”
零笑道:“似乎你不大懼怕索隆的樣子,明明我們現在的境況還遠稱不上優勢。”
“我當然不會怕他,因爲我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人。”保羅看回零,道:“事實上,我更害怕你。”
“害怕我?”零搖頭道:“我看上去有那麼可怕嗎?”
“因爲我看不透你,就像這片水霧。人對於未知的東西,總是會感到恐懼不是嗎?”
零知道他想說什麼,扶着船欄,他沉聲道:“或許,你會覺得我一些行爲無法理解。例如我爲什麼要扳倒索隆,但最後卻把寶座拱手讓你。”
“沒錯,這是你最讓人看不透的地方。”
“那是因爲,不管是西大陸也好,還是你們也罷,都是我生命中的一段插曲。而我,沒時間爲這些插曲而停留駐足。在我的未來裡,有更重要的人和事在等着我。”零看向年輕的教皇道:“我只希望這段共同奮戰的經歷,能讓你我成爲忠實的盟友。在未來,在我需要你的力量時,保羅殿下,我希望你可以施以援手,助我一臂之力。”
保羅胸口有團莫名的火焰在燃燒着,他在零的眼睛裡,彷彿看到那將會充斥在未來的連綿戰火。他咬了咬牙,伸出手道:“好吧,我就賭一次。如果你可以做到所承諾的一切,那麼不管在什麼時候,我都會是你最忠實的盟友!”
“那就這麼說定了。”零微笑,用力握上保羅的手掌。
在這一瞬間,霧突然散了。
船開出了水霧瀰漫的區域,視線突然開闊起來。就在零兩人的眼前,由十幾個海島串成一道弧形島嶼羣的珍珠迴廊到了。船隻開進一個隱蔽的港灣裡,零等人下了船,兩輛汽車早等候一旁。汽車開離碼頭,駛進一條山間隧道,當停下的時候,零幾乎以爲自己回到舊時代的哪個火車站。
除了只有一個月臺,而且鐵軌上的這輛列車只有短短的四截車廂外,倒和舊時代的火車站沒有太大的區別。伊沙貝爾邀請他們上車,並走進其中一節裝修奢華的車廂裡。車廂的兩壁裝嵌着木板,車頂上掛着水晶吊頂,一幅《蒙娜麗莎的微笑》就掛在左邊的牆上。地上則鋪着紅地毯,人走在上面舒適無聲。
這哪裡像個車廂,簡直就像哪個豪門大宅裡的房間。
零等人上車之後,火車發出了汽笛聲,並從車頭處噴出了蒸汽。零感到意外,這火車應用的竟然是最原始的蒸汽動能系統。看出零的驚訝,伊沙貝爾解釋道:“使用蒸汽系統,能夠避免能源的大規模運用而被外界察覺到。雖然是古老的動能系統,但我們經過重新設計,使得可以使用固態燃料代替原先的煤炭。不過更多的,是因爲某些委員濃重的懷舊情結罷了。”
在伊沙貝爾的解釋中,火車開始運行,它沿着鐵軌,在秉承了古老的外觀下,由新時代的技術所提供的動能讓這大傢伙有力地行駛起來。人在車廂裡,零絲毫感覺不到一絲晃動,卻看着窗外隧道月臺不斷後退,接着外頭一亮,卻是一片覆蓋着白雪的原始森林。火車就在森林中行駛着,車廂的門這時推開,有伺者推着餐車進來,熟練地擺上了美酒和食物。
伊沙貝爾說:“到達基地還需要一個多鐘頭左右,我們先吃點東西吧。”
看着桌上裝飾着花紋的銀盤還有做工精細的銀質餐具,這裡面每一樣東西無不透露出黑暗兄弟會的古老,以及那份低調的奢侈。他們完全就是一羣隱世的貴族,還是最高級別的那種。就算是伊沙貝爾這只不過遊離在權力核心邊緣的人,她的一舉一動也可看出旁人難及的底蘊與氣質。
和她比較起來,零覺得那個叫雷克斯的護衛還真沒說錯,他就像個鄉巴佬。
只不過沒幾個鄉巴佬可以擁有他現在這樣的力量和勢力罷了。
唯一顯得較爲優雅的只有教皇保羅,那沿襲至羅馬貴族的優雅動作使得他吃起東西來,竟也顯得賞心悅目。至於零、辛德瑞拉和X先生三人,就只能用“粗魯”來形容了。
火車在一個鐘頭多點的時候到達了目的地,黑暗兄弟會大本營所在的聖路易斯城。說是城,其實卻是一個在山腹裡的基地。火車到站後,還需要沿着隧道開車前行,大約駛出一公里後,纔會看到聖路易斯城的城門所在。由液壓機械提供動能的鋼鐵大門緩緩開啓,門後是一段長約百米的安檢通道。通過安檢之後,纔會最終進入聖路易斯城。
這個山腹中的城市並沒有想像中來得大,面積大概有一個小鎮差不多,更別說像阿斯加特那樣的規模了。山中城市也沒有阿斯加特那種全息投影板,擡頭就可以看到粗糙不平的山腹。只是在山腹安裝有大功率的照明,再加上城市街道的路燈長年不熄,因此使得整座城市燈光通明。
至於城市的風格,如果說阿斯加特是雄偉壯闊的話,那麼聖路易斯就是優雅靜謐。這裡的建築纖細而華麗,在牆壁和屋檐可看到各種雕塑作爲裝飾。細碎的白石板路如同一道道繁複的花紋,將整個城市連接成一個不可分割的整體。在其中,又有噴泉、廣場、花壇和綠化帶作爲點綴。
在聖路易斯城裡幾乎沒有看到士兵,這裡的人們舉止優雅,衣着光鮮。就連汽車也十分少見,倒是不時有幾輛中世紀常見的馬車經過。
整座聖路易城,就像世外桃源般映照在零的雙眼中。以他那豐富的閱歷,這一刻也不由看得一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