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裡,伊沙貝爾和剛多又商議了一陣子,最後決定由伊沙貝爾就此事提出申請。野心勃勃的女人在興奮中離開了書房,剛多爲她掩上房門之後,突然又悄無聲息地閃了進來。再如鬼魅般移動到窗口,掀起窗簾的一角向外打量。夜色下的庭園靜悄悄的,只有寒風偶爾呼嘯而過。
剛多皺了皺眉,道:“難道是我多心了?”
他離開書房,伊沙貝爾在走廊上等着他。見他出來便問:“發生什麼事?”
“剛纔好似感覺到有人,但應該是我的錯覺。”
兩人的聲音隱隱傳來,雷克斯露出得意的笑容。他就蹲在窗臺的邊沿陰影下,只要剛多伸出窗臺就能發現他。所在的位置是如此危險,可偏是如此,反而讓剛多疏漏過去。又在原地呆了近分鐘左右,雷克斯才悄悄地潛出了庭院,來到磐石城的街道上,又左拐右轉的走進一間酒吧裡。
他找了個偏僻的角落坐下,要了一杯啤酒,人藏在陰影中,臉上的笑容卻不斷擴大:“該死的伊沙貝爾,你會爲你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的,我發誓。”
夜很深沉,掩蓋了野心,包藏了陰謀,遮住了一切。直到黎明的到來,世界又恢復了原有的節奏。生活在底層的人們爲了三餐溫飽又開始了忙碌,而貴族老爺們則還在自己溫暖的被窩裡未曾起牀。然而這個鐘點,索隆卻已經醒來。
他精神飽滿,臉上甚至掛着一絲似有若無的笑容。這是自從海神團攻陷卡農要塞後,索隆露出的第一抹笑容。他沒理由不高興,蓋亞已經留給他一支強大的高階軍隊。那些軍官加上剩餘的團長,索隆在高階戰力這一塊已經被齊了短板。而在其它方面,不管是普通的士兵還是機甲部隊,甚或物資?
?富,哪一樣不是遙遙理先。
沒有理由再失敗,他想。爲此,他甚至在這個美妙的早晨,掀開窗簾喝着一杯紅酒,看着在全息電子板演算投影出來,處於一片晨曦之中的羅馬城。
這是座偉大的城市,也將成爲他人生的一座豐碑。索隆如此想着,就看到還是清晨的街道,三三兩兩的市民走出了家門口,並朝着某個方向匯聚而去。
廣場!
索隆笑容僵住。
這時外頭響起了沉重的腳步聲,跟着威瑟爾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大人!索隆大人,您起牀了嗎?”
“進來。”
門開,威瑟爾來到索隆的身邊小聲道:“保羅殿下又在集會了,大人,他明目張膽地違揹你上次的命令。你看,是否要我們白銀之手給這位年輕的殿下一個教訓。”
“現在我們恐怕爲難不了這位殿下。”索隆冷笑:“別忘記了,他背後有約瑟夫和門德里薩在撐腰。現在在羅馬城裡,我的命令已經限制不了他。至少,是表面上的。”
索隆想了想,說:“去,給我拿一套便服來。我們去聽聽保羅殿下又有什麼偉大的言論。”
廣場上已經聚集了數百人,從規模上而言,完全和上次的人山人海差得遠。這說明索隆的命令還是鎮住很多人,只有那些對保羅擁有最狂熱盲信的人,纔敢於無視索隆的命令來到這廣場之上。對於他們來說,保羅就是他們的信仰,而他們忠於信仰勝於自己的生命。
沒有之前的高臺,出現在廣場上的保羅也隻身着便裝,不曾穿着他那件華麗的教皇長袍,自然也就不會戴上教皇的法冠。騎士護衛也是如此,他們換上了黑色的西服,戴着墨鏡,倒似足舊時代電影裡的大佬保鏢。
羅馬城的居民們看着這樣的保羅,紛紛交頭接耳,毫不掩飾他們心中的疑惑。在這丨這個時候,索隆和威瑟爾悄悄來到廣場邊緣。他們換上便服,戴上帽子遮住大半張臉。如果不是極爲熟悉他們的人,很難看得出來這兩人中其中一位是羅馬城最高權力者。
一聲乾咳在廣場中心響了起來,衆人知道保羅有話要說,便停止了議論。接着保羅的聲音在擴音器的作用下在整個廣場響起:“我親愛的兄弟姐妹,今天,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宣佈。我很希望可以永遠陪伴在各位身邊,但就在昨天,我又接受到了新的神喻。爲此,我不得不暫時離開一段時間。”
此話一出,頓時引得人羣裡四下譁然。就連索隆和威瑟爾也頻頻交換眼色,保羅則繼續說道:“請大家安靜,我並非要離開大家,這只是暫時的而已。在上一個神喻裡,我們天上的父已經指出,他所派遣的使者從南方而來。現在,我要去引領神的使者,讓他們的福音傳播整個大陸。”
“想要和海神團匯合?”索隆臉色陰沉,對威瑟爾道:“去通知城防軍,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許離開。”
“是,大人。”威瑟爾連忙領命去了。
廣場上的保羅繼續在演講着,但接下來,大多數是在安撫人羣。而聽聞聖子要離開的消息,更多的人不顧索隆的命令來到廣場,這讓隱藏在一邊的索隆臉色鐵青,偏又無可奈何。
最後,保羅以一句“以父之名,願聞他名者,不墮於地獄”之後,便在騎士護衛的保護下離開了廣場。廣場上響起一大片挽留的聲音,但最終都化成了聲聲嘆息。索隆等到人羣開始散去時,才悄然混在人羣中離開。他回到教皇廳後當即咆哮了起來:“給我關閉城門,我要一隻蒼蠅也放不出去!”
可沒過多久,威瑟爾卻臉色慌張地回來覆命:“保羅殿下已經離開了。”
“什麼?”索隆怒道:“這是怎麼回事?”
“今天當值的是約瑟夫和門德里薩他們系統的人,屬下傳達大人口令時,他們以沒有正式公文爲由拒絕了。在我要回來報告時,門德里薩出現,並拉着我談了老半天,直到保羅殿下的車隊離城才放我回來。大人,這是預謀!”威瑟夫道。
索隆臉上突然怒意全消,整個人如同一尊雕像般站着。最後連連說道:“很好,門德里薩這兩個老傢伙終於公然和我作對。看來,我也不得不有所回敬了。”
威瑟爾心中一寒,他感受得到。就在剛纔,索隆終於露出了自己的崢嶸。
幾天之後,門德里薩和約瑟夫兩家在羅馬城外的工廠和莊園都遭受到不明來歷的敵人襲擊,死傷慘重。對於此事,索隆將之扣到了反叛軍伊斯塔的頭上。可約瑟夫兩家都知道,伊斯塔事實上是保羅的軍隊,現在他們站在同一陣線,又怎麼會反倒一戈?
如此說來,是誰動的手已經昭然若揭。只是索隆把這一切推得乾乾淨淨,兩家雖然知道,可在這個時候,也只能把這顆苦果自己嚥下去。同時也知,索隆已經對於他們的公然反目開始進行報復!
一隻灰白色的老鼠在陰暗的下水道里爬行着,它是暴鼠的近親,個頭和正常的老鼠差不多。但身上的柔軟的毛髮,可以在瞬間挺直鋒利如針,就像一顆海膽。這是它的防禦手段,而看似嬌弱的外表更多時候則是一種掩飾。
老鼠爬過一段陰暗的通道時,突然從陰影中伸出一張手掌把它握緊。它立刻張開身上的毛針,可瞬間變得硬如鋼刺的毛針,卻在這雙手中盡數折斷。跟着巨大的力量合攏,將它全身骨骼捏碎。
西涅的臉在陰影中出現,他擠出一注鼠血,用嘴巴接住它們。喝完之後,扔掉鼠屍,跟着像一尊雕像似的蹲在地下管道里。他已經在這呆了兩天,兩天來,這隻老鼠是他第一餐食物。
之前的鷹肉早在蓋亞的追殺中丟了,而逃到這座城市的廢墟里,西涅知道自己已經沒有力氣和精神再逃下去。他必須和蓋亞做個了結,雖然這很難。
那個男人就是個怪物,他不用休息、進食,甚至是一些普通的生理需要,也全然沒有出現在他身上。蓋亞就像一架最精密的機器,他用一成不變的步伐及速度不斷向西涅逼近。就像剛離開羅馬城後的那幾天,可這次,蓋亞的攻擊已經不再放水。
在西涅的背後,有一道很深的傷口。那道傷只要再前進一公分,就會完全斬斷他的脊柱。那是被蓋亞的能量射流所傷,從那把長得過份的劍上釋放出來的能量流幾可斬滅天地,西涅曾試過攔截或改變它的攻擊軌道,均以失敗告終。
情況很讓人絕望,可西涅已經不會絕望。因爲早在十年前,他妻子在基因疾病的折磨下離開人世之時,他早已嘗試過這世間最令人痛苦的絕望。
那就是眼看着自己心愛的人不斷滑進死亡的深淵,自己卻無能爲力。
那種痛苦,差點讓西涅崩潰。他現在還活着,只不過答應了妻子臨終前的一個要求。
“只要你能夠辦到,就努力活着!”
西涅格守着這個承諾。
但現在,他感覺自己快過不住這個承諾了。
西涅閉上眼睛,於是十幾個畫面在他的腦海裡一一呈現,便如同分佈在城市各個角落的監控系統般,西涅人在地下道里,卻可以看到城市的整個概況。那是分佈在四周的偵察型生物兵器的功勞,那些小東西可以僞裝成很多讓人意想不到的玩意。
例如一個隨風滾動的啤酒罐,又或者一顆躺在碎礫中的小石頭。
它們是最忠實的偵察兵,通過和西涅的大腦連線,將畫面實時回傳給西涅知道。西涅每隔3分鐘就會觀察一遍,並讓生物兵器改變位置。這次也不例外,可就在他要發出位置變動的命令時,一個畫面突然消失了。
3秒鐘後,是第二個。第三個畫面關閉是有15秒後,然後是第四個……
一個個畫面正在消失,西涅捕捉到其中一個畫面,在它消失的瞬間,畫面的中心出現一道紫黑色的線。
於是西涅知道,蓋亞來了。
畫面的消失是有規律的,分佈在城市角落中的生物兵器正由遠而近地被斬殺。換句話說,蓋亞正在接近,並且刻意營造出一股足以讓人窒息的壓力。可惜,西涅不爲所動。但這並不意味着願意閉目等死,西涅有兩種選擇。一是轉移,二是上去和他打一場。
可不管哪個選擇都沒有勝算,按照西涅的計劃,最好是蓋亞遲上一天到達。那麼他可以從容的編排自己的生物兵軍,以保證最佳的搭配陣容和蓋亞決一死戰。然而那銀髮男人比他預料中更快的到達,顯然蓋亞突然加快了速度。而之前那種恆定的速度則讓西涅大意了一回,現在則變成一個致命的錯誤。
最後一個畫面消失的瞬間,西涅準備先從這裡轉移。然而就在這時,他心中一凜。要往前伸的身體硬生生停住,接着頭皮一涼。地下道里,一條紫黑色的光線從上沒下,迅如閃電般掠過,接着頭上傳來地面開裂,管道迸碎的聲音,最後是天光從裂縫裡投了進來。西涅擡頭看,可以依稀看到一條身影站在邊緣處。
“上來吧,我不想像殺一隻老鼠一樣殺了你。”
那是蓋亞的聲音,西涅面無表情,卻聽教聽話地離開了地下道。從蓋亞斬開的路面裂隙跳了上去,地表的光線讓西涅因長處昏暗中而放大的瞳孔感到略微的不適,難得的是蓋亞並沒有捉住這個機會出手攻擊。在片刻的調節後,西涅已經恢復到最佳狀態,然後安靜地看着蓋亞。
“那麼,終於還是到了該了斷的時候。”蓋亞淡淡道。
西涅點頭:“這一刻始終會到來,不是嗎?”
“的確如此,只是我有點小遺憾罷了。畢竟這個有趣的遊戲,似乎就要結束了。”蓋亞低垂劍尖,微笑着看向西涅道:“爲了讓遊戲更有趣些,我讓你先出手吧。不過你可別指望向上次一樣弄支軍隊出來,這次,我可不會讓你這麼做。”
西涅冷笑道:“原來你也有不敢託大的時候。”
“不,我只是不想浪費無謂的時間。”
話音末落,蓋亞突然看向腳下。在他腳下的地面突然凸起,接着兩隻圓滾滾的異形生物爬了起來。蓋亞當即彈起,那兩隻生物猛然身體一漲,便自爆開來。然而蓋亞早脫出爆炸的中心,爆炸的餘焰連他一根髮絲也未曾燒到,他微笑地看着西涅說:“你這人還真愛搞偷襲。”
西涅聳肩說:“是你讓我先出手的,可你沒說得事先打招呼。”
“沒錯,因爲偷襲也沒有用。”蓋亞揮劍,劍尖當即釋放一道紫黑光線,光線似緩實疾,斜斬向西涅。
西涅後仰,光線擦着他鼻尖掠過,斬中後面一幢大樓。當它消失在天際後,大樓樓體錯位,在帶起陣陣煙塵的同時緩緩滑落,最終在地面碎成無數的碎石。
趁西涅規避的短短瞬間,蓋亞欺前,臉上笑容不變,手中的劍則化成了一片幻影把西涅罩在其中。長劍來來去去只有斬、劈、挑、刺幾個動作。可這幾個動作在蓋亞手裡卻有無數的組合,由簡單的動作組合出一套細膩的劍術,讓人眼花繚亂的劍影中,西涅連連受傷。
就在蓋亞要一劍挑穿西涅喉嚨的時候,他突然停住了。因爲一隻如同蝙蝠般的生物就懸浮在他的鼻尖,這隻奇怪的生物看着像蝙蝠,但身體圓滾卻似顆手雷。那頭上兩隻眼珠不懷好意地看着蓋亞,身體裡強烈的能量反應說明它一旦爆炸,威力絕不亞於高爆手雷。
一顆高爆手雷足以夷平三四十平方里的物質,那如果是幾十顆呢?
就在蓋亞向西涅發動狂風暴雨般的攻擊時,幾十只爆彈蝙蝠已經把兩人包圍了起來,蓋亞笑了:“莫非你想自殺?”
“這個想法我十年前就有了,但因爲答應過別人,所以到目前有止,有可能的話我還想活着。”西涅如實道:“所以,死的只會是你……”
還沒說完,西涅腳下的地面裂口,地下卻是一張巨大的口器,西涅當即掉進這個異物的嘴巴里。那東西立刻合上,露出一個像鯨魚般的大頭。那頭部的表面竟泛着金屬一般的光澤,這是庇護者,和爆彈蝙蝠一樣,是西涅佈置好的生物兵器之一。
本來西涅還想再創造另外幾種生物兵器進行配合,可惜蓋亞來得太快,他只能將藏在城市角落裡的這兩種生物兵器召喚了過來。庇護者沒有任何攻擊能力,但它的外殼十分堅固,能夠抵禦巨大的衝擊。當它和爆彈蝙蝠配合時,就能夠營造出現在這種局面。
瞬間脫身的西涅再無猶豫,對所有爆彈蝙蝠下達了自爆的命令,於是城市裡突然升起一團橘黃色的火焰,跟着火球團團炸裂,爆炸的火焰沖天而起,如同一頭火龍咆哮着向天空騰起。
衝擊波向四周擴散,催毀了街道、路燈、汽車殘骸以及兩邊的建築。高樓在傾斜,路面在開裂,高溫的火焰四散飛濺,黑紅相間的濃煙徐徐升騰、翻滾,描繪出一幅猙獰的畫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