傭兵隊長則是翹起了二郎腿抽起了煙,畢竟他早就習慣了,也許是敵人慫了,也許是敵人的戰術總之管他呢,他的任務只是守住莊園而已。
這倒不是這位傭兵隊長不關心這場戰爭的勝負,不關心皇室領地內民衆的安危,恰恰相反在這種時刻到這裡來正是因爲強烈的民族認同感和國家使命感纔會來到這裡。
他不說話只是覺得瞎操心沒用,胡亂給出建議更會適得其反,最重要的是到目前爲止一切的部署即便是他這個老兵也挑不出什麼毛病。
瘸腿的民兵指揮官名叫埃裡克·朗格是個普魯士人,他屬於最早一批的移民,由於其曾經在普魯士軍中服役的經歷,所以被推薦爲民兵隊長。
之後在多次戰鬥中展現出了優秀的指揮才能,最終成爲了新西里西亞領地的總指揮官。
埃裡克·朗格覺得參謀的擔心有些過了,因爲這些年來馬匪或者說匈牙利人一直是這個德行,只要打死幾個帶頭的就會立刻作鳥獸散。
不過他也理解這種擔憂,畢竟這一次匈牙利人來的確實不少,但只要派人出去確認一下戰果就知道對方是真的逃跑了,還是暫時性地撤退。
在埃裡克·朗格的指揮下民兵們開始行動,他們第一件事就是確認敵人是否死亡,屍體會被集中在一起火化,沒死的人會給予救治,至於能不能活就是另一回事了。
在天黑前他們找到了一千三百多具匈牙利人的屍體,以及一千餘名被拋棄的俘虜,甚至還在匈牙利人的營地發現了沒有拉走的大炮和火藥。
一天之內居然能取得如此大的戰果讓維也納來的軍校生有些難以置信,對於埃裡克·朗格和傭兵隊長來說卻是習以爲常。
尤其是在殖民地,十幾名士兵就能擊潰一個千人的部落,只需要放倒幾個人就能打得對方潰不成軍。
勝利的消息很快傳回莊園,實際上此時領地的中心比起一座莊園更像是一座城鎮。
第二天城鎮的居民們張燈結綵,每一座建築的窗口和房頂都懸掛着國旗和綵帶隨風飄蕩,民衆們都自發地來到廣場上來聆聽正式戰報和勝利演說。
在娛樂和消息都十分匱乏的十九世紀鄉村,這樣的聚會是很受民衆歡迎的。民族主義和勝利帶來的熱情和認同感更是將氣氛推向了高潮。
除此之外這個時代的傳教士和地方上的話事人可都不一般,無論是頭腦還是臨機應變的能力都十分優秀,加之他們對於當地都十分了解所以說話往往能切中要害。
在弗蘭茨全責統一的要求下,反而沒有太多顧忌,所以很少有空洞、抽象的講話。
演說結束之後就是開始了真正的慶祝環節,居民們都身着盛裝在歡快的曲調下載歌載舞。
奧地利帝國最不缺的就是音樂家了,此時此刻莊嚴的鋼琴、優雅的小提琴和由風管、口琴,以及班多鈕(一種類似手風琴的樂器)組成的鄉村小調相映成趣。
載歌載舞怎麼可能少了酒肉烘托氣氛,皮爾森啤酒和烤豬排的香味瀰漫在整個廣場上。
此時終於到了主角登場的時刻,士兵們穿着華麗的制服陸續進入廣場,他們將作爲勝利者爲民衆們分發酒肉。
士兵們像古代的英雄一樣穿過人羣,接受民衆的歡呼與崇拜。
戰鬥的疲憊,對死亡的恐懼,一切的陰霾在此刻都已經被他們拋到九霄雲外了,剩下的只有自豪和感動。
不過大多數民兵都沒有機會來到廣場上參加慶祝,他們依然需要留守在自己的崗位上以防止敵人捲土重來。
深夜,人聲逐漸散去,一處水渠之中,一隻手突然破土而出。
接着一個男人從那幾乎被泥土填平的水渠之中爬出,慢慢地爬向籬笆牆外,隨着男人的動作泥土簌簌地從他身上滑落,在他身後留下了一道嶄新的痕跡。
伊塔馬爾軍的遭遇絕不是孤例,在早有準備的皇室領地前不吃癟纔是特例。
匈牙利政府派往皇室莊園的部隊幾乎都遭到了慘敗,這讓巴尼亞特公爵感到臉上無光,因爲負責征討皇室莊園的幾乎都是他手下的貴族。
其實這也是科蘇特的計謀,爲的就是讓匈牙利的貴族集團和奧地利方面徹底決裂,但最後打成這個德行是他也沒想到的。
他覺得那些貴族再廢物,雙方也該是五五開,結果居然被人打了一個八比零簡直是離譜到家了。
科蘇特也很憤怒,但他倒不是因爲兵力或者面子上的損失而憤怒,而是一次就損失了三十門大炮。
由於弗蘭茨干預匈牙利人的工業能力比歷史上還要差勁,他們的兵工廠一個月最多隻能生產兩門輕型火炮,以及1200支步槍。
不要覺得這個數據離譜,其實俄國最大的兵工廠(伊夫熱斯克兵工廠)在弗蘭茨干預之前每月也就只能造兩門輕型火炮和一門重型火炮,以及400把長劍和2100支步槍,外加16500發子彈。
雖然匈牙利全國的軍工能力還不如俄國的一家兵工廠,但是已經可以將最鼎盛時期的埃及王國吊起來打了。在近東地區呼風喚雨幾十年的穆罕默德·阿里舉全國之力建造的兵工廠巔峰時期也只能做到月產700支步槍。
所以科蘇特才那麼期待英國人的援助,才那麼心疼那三十門火炮和幾千條槍。
不過這一切在科蘇特看來都是值得的,畢竟扳倒巴尼亞特公爵纔是他的最終目的。
布達佩斯,大議事會。
夏季灼熱的陽光炙烤着大地,即便是有多瑙河流過也不能帶來一絲涼意,或許只有跳入水中才能緩解這種酷熱。
當然只有流浪漢和孩童纔會義無反顧地脫下衣物跳入河中享受清涼,但是有些人一旦穿上了華貴的衣裳便不願再義無反顧,更不願意赤身裸體。
議事廳內的空氣混濁而熾熱,以巴尼亞特公爵爲首的貴族們正爲最近的失敗和單衣貴族們的攻訐而焦頭爛額。
“安靜!安靜!”
巴尼亞特公爵用議事錘狠砸桌面,一旁的貴族議員們也在幫忙維持秩序,但是其他派系顯然不吃這一套,尤其是那些泥腿子恨不得現在就把貴族老爺們趕下臺。
“巴尼亞特公爵,最近一個月內至少三百名貴族遇難,平民的死傷更多。現在奧地利人已經向我們宣戰了!您什麼時候才能把那些佔據我們土地的傢伙都殺光?”
面對攻擊,巴尼亞特公爵早就失去了過去的蠻橫,他只能重複說道。
“請相信我們,再給我們一些時間,我們一定可以戰勝奧地利人.”
不過這種廢話文學,議員們早就聽過無數遍了,再加上一系列戰鬥讓貴族方面損失慘重,所以很多人也都不忍着了。
“把奧地利人都殺光!把皇室領地夷爲平地!不信他們還能坐視不理,實在不行可以把那位大人也殺了!”
“閉嘴!無知的蠢貨!你想讓匈牙利血流成河嗎?沒人想爲你陪葬!”
巴尼亞特公爵勃然大怒,但是那位說話的議員毫不示弱,梗着脖子說道。
“難道現在就沒有血流成河嗎?不過一死而已,馬扎爾的勇士無所畏懼!”
“要死的不只是你、我,你的家人、朋友,以及認識的每一個人都可能會死去,那纔是真正不死不休的戰爭!”
那位議員還想說什麼,但是他卻發現那些貴族議員的臉色都非常難看,他敢肯定,只要條件允許,眼前這些傢伙會毫不猶豫地殺了自己。
“說啊!說啊!怕他做什麼!就會窩裡橫的貴族吸血鬼!一打仗就拉稀的廢物!我們都支持你!”
然而那位議員終究沒有繼續說什麼,科蘇特也鬆了一口氣,他雖然希望所有人都追隨他的腳步一起反抗奧地利,但是如果真那麼做了。
奧地利帝國說不定會立刻和列強和談,然後集中所有兵力進攻匈牙利。科蘇特想要的是匈牙利獨立,而不是作死。
最終這場會議也和平時一樣沒有得出任何結論,只是讓議員們出了一身臭汗。
會議結束之後,巴尼亞特公爵的精神有些恍惚,他覺得有些人已經瘋了,他或許該去找塞切尼部長和埃斯特哈齊親王去談談,也許他們有辦法搭上維也納的線。
巴尼亞特公爵走起路來搖搖晃晃的,親信們想要上前攙扶,但都被他推開了,理由是巴尼亞特家的男人不需要別人可憐。
親信們只能在一旁跟着,其他貴族議員也是各懷鬼胎,毫無疑問巴尼亞特公爵的影響力正在減弱,科蘇特和那些單衣貴族早晚會控制議會,是時候做出選擇了。
突然有一名黑袍人與巴尼亞特公爵迎面相撞,公爵大人可能是真的病了居然一把撲到了對方身上。
只是一瞬間黑袍人便讓過了一個身位,然後消失在人羣之中。
“嘿!你這傢伙看着點!”
親信們還在扭頭呵斥,巴尼亞特公爵卻已經再也支持不住一頭栽倒在地,腹部鮮血汩汩流出,潔白的禮服上滲出朵朵綻放的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