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廟門處傳來了敲門聲,但沒有人說話,只有低沉嘶啞的嗚咽聲,一陣一陣的敲門,伴隨着邊緣窗戶處傳來的抓門聲,讓人心頭直發毛,似乎外面已經積聚了不少鬼物了,此時陰風越來越強,吹得窗戶處的破紙發出了低嘯之聲,就像是有人在哭嚎。
“師父!”
原本沉睡的少年與少女都醒了,少女睜大眼睛,一臉驚慌的看着遠處門外。
“一羣孽障!”
老修士皺眉道:“定住心神,以師父傳授你們的清心普法訣對抗心神動搖。”
“是,師父!”
少年、少女一起坐定,口中唸唸有詞。
蕭驚羽則皺了皺眉,沒有率先說話。
就在這時,廟門“吱呀”一聲就被推開了,外面黑洞洞,隱隱約約只能看到一大一小兩個身影,似乎是大人牽着小孩,大人的頭顱不見了,只有一個身子而已,而小孩手中則提着一隻泛着兩道血紅光芒的燈籠,就這麼站立在門口,小孩以淒厲之聲說道:“你們……你們……你們看到我孃親的頭顱了嗎?”
頓時,老修士一旁的少年少女神色劇變。
我則眯着眼睛看着,甚至嘴角泛起微笑。
風起,篝火的光輝一吹,頓時照亮了門前的地方,那裡,赫然是一個身穿青色裙子的無頭女子牽着一個神色猙獰的孩童,而孩童手中的燈籠哪裡是燈籠,分明是一顆女子的頭顱,雙眼泛着血紅光輝,就這麼妖冶的看着我們。
“啊……”
一旁,少女發出一聲尖叫,臉色慘白,那少年口中念訣,咬牙對抗外面的鬼氣入侵。
“好你個兩隻厲鬼!”
老修士巍然起身,淡淡道:“你們來這裡作甚,索人性命,想找人作個替死鬼不成?”
說着,老修士猛然一掌轟出,靈罡氣息凜然,頓時罡氣猶如一道巨龍般席捲,將前方一大一小兩隻厲鬼的身軀轟碎,宛若碾死螞蟻一樣輕鬆。
“老傢伙,還有點手段。”
夜色中,忽地一道血跡斑斑的骨爪從風中穿刺而來,直奔老修士的胸前。
“師父,小心!”少年大驚。
老修士低喝一聲,雙手結印,金色罡氣四溢,低喝道:“我等山上修士下山,便是爲了降妖伏魔而來,有什麼手段儘管來!”
雙掌齊齊推出,頓時與那一道血跡斑斑的骨爪碰撞在一起,骨爪破碎,老修士也一樣被震得連連後退,就在他身形未穩之際,一道青色薄霧從雨幕中傳出,化爲一掌狠狠的印在了他的胸前。
“蓬——”
老修士直接跌出,身軀撞擊在身後那尊已經朽爛不堪、搖搖欲墜的山神像上,少年少女急忙衝了過去,扶着老修士,急切不已。
“老傢伙。”
雨中,傳來了一個低沉嘶啞的聲音:“你的兩個徒兒,好一雙金童玉女,都是一副上好的鬼器胚子,交出兩名弟子給本座當爐鼎,否則的話,你就休想活着走出這座荒廟了,這筆生意不錯,反正這兩個弟子也是你當初在山下從他們父母手中誆騙上山的。”
“休想!”
老修士大急,扶着山神像底座起身,道:“只要老夫還有一口氣,你這孽障就休想打他們的主意!”
“區區的一個靈罡境,口氣倒不小。”
雨中的鬼物笑道:“不知道的,還以爲你老爺子早就已經永生境巔峰了呢!”
“靈罡境確實不太夠看啊!”
此時,不用我說話,蕭驚羽已經走了出來,手中沒有離火扇,於是擡手虛握,就這麼搖了搖空手,倒也有幾分俊逸坦蕩的風姿,就這麼站在老修士與兩名弟子前方,笑道:“來來來,靈罡境確實不太夠看,我這個洞虛境初期應該是足夠你拿捏一下了吧?”
雨中,傳來了笑聲,那鬼物笑得極其猖狂:“蕭驚羽,你這是在找死嗎?還是說,你師尊段無牙就這麼急着白髮人送黑髮人?”
“打不打,不打滾蛋!”
蕭驚羽也不是什麼好脾氣的,同時,在心湖中對我說道:“仙師,我恐怕只能抵擋一陣子,這座山神廟外不止有一隻實力強橫的鬼物罷了,是好多隻,甚至就連姜雲粥都可能到了,我追隨仙師修煉的這幾天,得益仙師的風骨,也想行俠仗義一回,但估計撐不了多久。”
“沒關係,你儘管打。”
“是,在下遵命!”
不遠處,老修士投來了感激的目光,兩位少年少女看向蕭驚羽的時候則充滿了崇拜與羨慕。
……
下一刻,蕭驚羽擡手祭出了一柄袖劍,正是當初偷襲我的武器,劍意凜然,居然也是一個劍修,而就在他出劍的瞬間,外面的雨幕中就有一道道青色矛尖不斷刺向蕭驚羽,而後者則身形起舞一般,以一套看起來十分俊逸的劍法一一將青色矛尖撥開。
我禁不住的在心湖中腹誹了一句:“繡花枕頭,中看不中用……”
蕭驚羽不禁失笑:“仙師教訓得是,還望這一戰之後,如果我蕭驚羽還能活着,仙師能不吝賜教,賞我一兩招絕世劍訣。”
“想多了,滾蛋。”
“好嘞。”
就在蕭驚羽激戰山神廟外厲鬼的時候,我卻徑直來到了山神像後,這裡滿是蛛網,也不知道多久沒人造訪過了,而我則走到了窗前,輕輕單足一跺地,淡淡道:“出來吧?”
頓時,那破舊不堪,幾乎快要隨時崩毀的山神像中走出了一名男子,看起來倒是十分斯文,是一個身穿一襲青衫的中年人,身上有一縷縷破殘不堪的金色紋路,那是被打破金身之後的痕跡,他就這麼輕輕一抱拳:“仙師敕令,有何訴求?”
“訴求?”
我微微一笑:“你這個沒用的山神,能有什麼讓我求的?”
他一臉愧疚:“仙師教訓的是,只是……在下也是身不由己。”
“說說吧,這裡發生的一切。”
“是,仙師!”
這位曾經的山神老爺娓娓道:“當初,在下宋凌,也曾經是一位塑金身、得文運的山神,而這古戰場原本也不叫古戰場,數百里內山靈水秀,是上古時代大端王朝的東南一隅,一處人傑地靈之地,可惜後來這裡淪爲了戰場,大端王朝更是被撕碎了國土,國祚斷絕,文運、武運流失殆盡,而我這個坐鎮大端王朝南嶽的山神唯有一戰,可惜,鬼物太強,當年周勵的一劍直接破了我的金身,而姜雲粥更像是一個跗骨蛆蟲一般,不斷蠶食我的金身香火,以至於到了今天,我這個迎風山山神連一些尋常的厲鬼都已經敵不過了,只能躲在神像內惶惶不可終日,等待神像崩毀、身死道消的那一天到來。”
“可憐是可憐。”
我抿抿嘴,道:“但也正是因爲你的無能,這座古戰場才變成了今天這個模樣,到處都是鬼蜮橫行的場面,天地間的浩然正氣到了這裡幾乎已經消弭殆盡了,你宋凌就不愧疚嗎?”
宋凌咬牙,抱拳道:“在下恨不能以死謝罪,但……但在下還想守着這山神廟,哪怕只是立錐之地,至少可以讓一些無辜之人在這裡避開一些實力較弱的鬼魅的侵害。”
“知道了。”
我輕輕一擺手,道:“我之前那句話果然說得沒錯,你這個沒用的山神,確實沒有什麼可讓我訴求的。”
宋凌臉色鐵青,再次一拱手,也不理會我,直接走回了神像。
……
是個有氣節有風骨的山神,可惜生不逢時,古戰場淪爲了古戰場之後,顯然不會有平民來到這裡進香祈福了,而失去了香火之後,神位變得不再穩固,這個宋凌其實只是在等待修爲散盡的那一天,化爲虛無罷了。
我想做點什麼,但我能做什麼?
一想到這裡,我禁不住的一聲苦笑,原本只是想來古戰場查明龍騎士被刺殺一事,但現在遇到了蕭驚羽,遇到了南霏,似乎已經讓我身不由己的捲入這個泥潭之中了,既然因果已經種下了,不做一點什麼似乎又不像是我的作風,而且師尊蕭晨也說了,在這裡砥礪心境,對我有莫大好處,既然如此的話,那就大鬧一場好了!
擡頭看了一眼山神像,我不禁失笑,高高在上,但有什麼用?
……
就在這時,前方的蕭驚羽連續斬斷外面飛梭而來的青色矛尖,但冷不防,就在他一劍餘勢用盡之時,忽地一道火紅掌心出現在胸前,讓他防不勝防,直接中招,身軀飄然墜向了山神像,以這一擊,恐怕山神像就要崩碎了。
宋凌,求仁得仁。
“唰!”
蕭驚羽後退之際,我一個暗影折躍出現在他身後,單手托住了他的後背,笑道:“就說你的劍法是繡花枕頭了,服不服?”
他連連拍馬屁:“仙師未卜先知、洞若觀火,在下心服口服!”
“滾蛋。”
我直接一抓他的衣領將其扔到了南霏那邊,然後猛然擡頭,只覺得一股巨力從天而降,氣息森然,下一刻,一條佈滿血跡的白骨手臂洞穿山神廟的屋頂,就這麼轟向了山神像。
“哼!”
同時外面傳來了一聲嘶吼:“宋凌,你這金身泥胎的廢物,早死晚死一樣要死,本座這就成全你!”
“大膽!”
我躍然而上,提起一口永生境聖氣,猛然一腳朝着上方踢出,頓時磅礴聖氣宛若瀑布一樣的倒衝而去,直接將空中的白骨手臂衝碎成渣,甚至將整個大殿的頂部也一起一腳踢成了齏粉,再也沒有什麼東西可以落下的了。
“姜雲粥,滾出來!”
我擡頭看着天空,笑道:“要打就打,爽快點!反正早打晚打,遲早要打!”
……
空中,陰雨被我這一腳硬生生的踹停了,傳來了一個吃吃笑的聲音:“嘖嘖,陸仙師啊陸仙師,你這小暴脾氣,這不俗的修爲,再加上那俊朗的臉蛋,姐姐我可真是要喜歡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