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綿的大山之中,風雲變色,喊殺聲震天。
數百名身着青藍色道袍、頭戴天師巾、手持法劍的空明符法宗修士,與上千名妖魔邪修正慘烈的廝殺。
“過了這座山就是石川縣,這些妖魔一個都不能放過去,否則石川縣聚集的四十萬俗世百姓就全都完了!”滿臉血污,後背一道滲人血口,像是被什麼野獸抓出的宋長明強忍着傷痛,高聲大喝。
“是!”身旁的符法宗弟子齊聲應道,眼神之中雖有驚懼慌張,更多的卻是一步不退的堅硬勇烈。
而此刻他們對面的妖魔邪修們,個個面目猙獰,駕馭着滾滾妖氣魔霧。
妖魔身形龐大,強橫無比的肉身散發着恐怖的氣息,齜牙咧嘴,滲血的眼瞳冒着駭人兇光。
而在其身後,數量足有數百的邪道修士手持各種用頭骨、血肉、毒蟲、殘魂等邪祟之物煉製而成的法器,眼冒綠光,冷冷發笑,一道道詭異陰毒的咒法捏在手上,隨之準備下黑手。
轟——
片刻的對峙之後,廝殺再次轟然爆發!
雙方激烈碰撞,霎時間,殘肢斷臂伴隨着血水四濺。
修士們的道袍被鮮血染紅,妖魔的身軀也被法劍和道符斬得支離破碎。
慘叫嘶吼聲連綿不斷,彷彿要將整個山脈都震碎,大片大片的林海在戰鬥的餘波中被轟碎成渣,原本鬱鬱蔥蔥的樹木化爲灰燼。
山頭崩飛,大地開裂,露出猙獰的裂痕,訴說着這場戰鬥的慘烈。
空氣中瀰漫着血腥和硝煙的味道,讓人窒息。
地面上,屍體堆積如山,有修士的,也有妖魔的。
鮮血匯聚成河流,染紅了大地。
而這般場景此時此刻,正在一京十三大省的各處同時發生。
藉助九天十地闢魔神梭的神異妙用,那數量龐大的妖魔邪修被直接投放在了中土地界各處。
好在如今各大省份都已經組建了衆生盟,本地節度使軍閥也轉戰爲治。
妖魔邪修的出現雖然有些突然。
但僅僅只是剛剛掀起一些風浪,就被反應過來的衆生盟以及節度使軍閥狠狠壓了下去。
……
滇川大省。
不知是不是因爲當年被高天雄坑了一次,此次十萬大山大舉入侵中土地界,滇川大省冒出的妖魔邪修數量,明顯要多於其他省份。
而且更多的都是染血境的大妖,同時道身境的妖王魔王,邪道大能也要更加密集。
如此一來,滇川大省的衆生盟承受的壓力就更大。
關鍵最讓衆生盟頭疼的是滇川大省的節度使高天雄,在其他省份的軍閥都積極響應配合作戰的時候。
高天雄麾下的兵馬卻只守不攻。
牢牢護在自己那一畝三分地,對於其他事情,哪怕是眼皮子底下的廝殺也是全當沒有看見,坐那壁上觀。
如此行徑,衆生盟自是不滿。
時任衆生盟盟主,滇川大省十大宗門之一黃沙客棧的大掌櫃周蒙親自上門交涉,希望高天雄能看在如今無量大劫,人族危機之際,同心協力,共抗妖魔。
然而面對背後有道盟支持,衆生盟盟主的親自拜訪,高天雄卻是閉門不見,只讓府內的管家回了一句。
主子外出訪友,請周盟主改日再來。
高天雄如此冷淡漠然的迴應着實將脾氣溫和,一向寬以待人的周蒙氣了個半死。
當場指着高府大門,怒喝了一句“豎子爾”後,拂袖離去。
高天雄避而不見,藩鎮衙署的大軍守城不出。
滇川大省的衆生盟就只能獨自抵抗,好在周蒙待人做事,一向周全,衆生盟內的諸多古教豪門也都明白此次大劫,危及整個天元人族。
一衆宗門世家齊心協力,倒也暫時穩住了局面。
……
“聽說那周蒙在我家門口氣的臉色都變了,嗬嗬,老小子一向溫和的很,這回是真的被氣夠嗆。”
一身灰黑色的粗布麻衣,踩着一雙磨邊的布靴,高天雄仰脖飲下一海碗的涼水,嗬嗬笑着與對面的朱山河道。
“前朝各省,除了你我兄弟二人還有李老的福閩大省,所有節度使都已經和衆生盟達成合作,共抗妖禍。
滇川又因爲你上一次的詐死,被重點照顧,降臨的妖魔數量與質量都要高於其他大省。
你闖的禍,現在卻讓他們來擦屁股。
換做是你,你氣不氣。”咬了一口手上的菜餅子,似是不太喜歡這種粗糙的口感,朱山河皺了皺眉,又將其放下了。
“那我非掀了那王八蛋的祖墳不可。”
咧嘴一笑,高天雄彎腰坐在一旁的樹樁上,輕揉着因爲走了許久山路,有些腫脹痠麻的膝蓋。
“我說,咱們還要在這躲多久?”
“請注意,不是躲,而是等。”
拿起一個菜餅子遞給高天雄,朱山河緩聲道:
“公然忤逆道盟,私下勾結妖魔。
這兩條滔天大罪裡的任何一條,都足夠你我兄弟二人被打入那座妄死島中。
若非李老用欺天之法,隱去你我的修爲,將我們化爲凡人,咱們兄弟二人已經跪在道盟的伏法大殿裡,等着被那青蓮老頭判罰了。”
接過菜餅子用力咬了一大口,高天雄的臉色倏然一變,張嘴吐出了一顆豌豆大小的石頭。
“大哥,你這……”
“失誤失誤,好多年沒下廚了。”抱歉的笑了笑,朱山河重新找了一塊遞了過去。
“道盟守舊,太在意平衡和秩序。
有他們在,縱使咱們登上了皇庭寶座,把持了中央神器,也不過是他們眼皮下的提線木偶。
大玄抗爭了三百年,還是被道盟輕易摧毀。
所以想要成爲真正的人族皇主。
道盟,必須毀掉!”
“可若是那羣妖魔不守信怎麼辦,畢竟是蠻夷野化之輩,要是過河拆橋,咱們可就是人族的千古罪人。
這份因果,你我可承受不起。”默默放下手上這塊堅若鋼鐵的餅子,高天雄蹙眉道。
“不會的,他們不能,也不敢。”
面對高天雄的擔心,朱山河倒是十分自信篤定,似是和十萬大山的合作,他佔有絕對的主導和先機。
“李老昨日已經傳信過來,十萬大山的元神真尊已經相繼進入各大省份,只要那位李先生的事情做完。
你我的大事就成了。
沒有束縛,沒有滯礙。
我們一定能創造出一個堪比那大唐盛世的無上皇朝。
屆時你我將名垂千古,人族的歷史將由你我來開創!”
目光灼灼,朱山河雙拳緊握,眼中彷彿蘊含着諸天寰宇,日月星城,天下之大,皆是帝王疆土!
似是也被朱山河的一番話所感染,高天雄沉沉點了點頭: “大哥放心,弟定當竭盡全力,助大哥成就那皇權霸業!”
……
“這段時間,有勞諸位鼎力相助,周某這次謝過了。”
滇川大省,衆生盟總壇。
一座碧波青綠的水潭中央,清雅別緻的小亭裡,此刻正落座着十餘道身影。
而這十餘人赫然都是滇川十大宗門世家以及那隱世三大宗門的掌權者。
端着一杯香茗,衆生盟盟主周蒙對着周遭衆人微微躬身,誠然感謝道。
“周盟主客氣了,人族遭逢大劫,我等身爲人族一份子,自當傾盡全力以赴。”一旁的李家家主笑着道。
“老周,別整那些虛的了,你衆生盟有道盟每日分發的邸報,可以縱觀全省局勢。
快說說現在省內局勢如何了?”
吧嗒吧嗒抽着旱菸,吞雲吐霧的趙耕耘擺了擺打斷了幾人的客套話,開門見山,切入了正題。
眼見在場輩分最高的趙耕耘都發話了,衆人也都不再廢話,周蒙也放下茶杯,擡手打出一卷金色書簡。
“根據道盟的統計,現在本省境內的妖禍七成以上都被遏制住。
但還有三成都在四處流傳遊走。
衆生盟雖然組建了五支隊伍在後面追趕,可收效甚微,外加沿路的妖魔邪修阻攔,效果很差。
並且除了這些入道境的小妖外。
那些染血境的大妖和道身大妖的數量還在增加,處理起來很麻煩。”
聽到周蒙道出的局勢,衆人眉頭俱是一皺。
相比於其他大省,被十萬大山重點照顧的滇川大省,妖魔邪修數量要遠高於其他大省。
無論是普通的小妖還是染血境的大妖亦或是道身境的妖王,都是如此。
好在滇川大省有神霄宗這個專修雷法的中古大教,還有鐵骨劍宗這個劍宗嫡系的劍修宗門。
這兩個宗門的弟子在剷平妖禍方面可以說是以一敵百。
再加上在道盟的要求下,自然旗、牽機妙法門和大義書院這三個隱世宗門也站了出來,一同抵抗妖禍。
這才讓滇川大省的局勢不那麼糟糕。
但如今隨着染血境大妖和道身妖王的數量增加,原本尚且良好的局勢恐怕很快就會被打破。
“依我之見,眼下我們應該改變戰略,轉攻爲守,收縮戰線。
原本的窮追猛打要及時收斂。
儘量減少傷亡,保存實力。
拖延時間,等一個人!”
衆人的目光被開口之人吸引過去,這人依靠着亭臺的欄杆,深藍道袍,墨發垂肩,神色慵懶淡然。
此人看着年輕,可除了趙耕耘這樣的老牌真尊,在場所有人都對其禮敬有加。
原因無他。
因爲其正是中古大教神霄宗的當代掌教至尊,人族戰力天花板之一的九霄真尊,東方卿!
“等一個人?等誰?”
眯着眼,趙耕耘張口呼出一團暗白色的煙雲。
“道盟喻令行走,我神霄宗的副掌教,混元萬法真君,齊修!”
東方卿此話一出,一衆元神真尊頓時一愣,隨之目露驚奇之色。
這份驚奇不是因爲那神霄宗副掌教,亦不是混元萬法真君的名頭,而是東方卿最先提到的道盟喻令行走。
“不信?青蓮老……劍尊親自賜下的道盟喻令,這可沒人作假吧。”
察覺衆人遲疑的目光,東方卿輕笑一聲,翻手取出一枚巴掌大小,晶瑩剔透,似若金玉雕刻而成,正面鐫刻這一枚古樸【道】字,隱隱有無數神韻靈光遊走其上的令牌。
“還真是道盟喻令……”
“這小子居然能得此殊榮,日後若能成就元神大道,那十二列席必有他一位!”
“不入元神,卻能當上喻令行走,這是道盟成立以來的第一例吧。”
“可不是嘛,你沒看到那東方小兒的嘴角都快咧到耳後根了。”
湊到東方卿面前,瞅了一眼他手上的道盟喻令,趙耕耘屁股一挪蹲在了他身旁:
“當年滇川大禍的時候,我就瞅那小子頗爲不凡,許了大價錢跟你換,你都不換。
看來你也是早就看出他的不同尋常了。”
道盟喻令!
手持此令者,身份地位與十二列席一般無二,不必承擔十二列席的責任義務,並享受與十二列席同等的待遇。
簡單來說,拿了這塊令牌的人,幾乎就等於成了整個人族身份權利最高的一批人之一。
而且只享受待遇和權利,不承擔任何責任與義務。
道盟成立至今。
這塊喻令也只發放過六塊,前五塊無一不是給爲人族做了巨大貢獻,或是立下滔天之功的元神真尊。
唯有眼下這塊,居然是給一個道身真君。
“嗬嗬,璞玉藏華,老爺子眼尖,可這小子畢竟是我門下弟子,初看不覺意,看得多了,也就咂摸出滋味了。”面對趙耕耘這位老前輩,東方卿也是收起了得意的嘴臉,拱了拱手道。
“行了,心裡都樂開花了吧。
說說吧,這塊喻令,幾年的?”橫了東方卿一眼,趙耕耘問道。
道盟喻令雖好。
但並不是拿到了就能終生持有。
所有的道盟喻令都是時限。
最長的一塊是三百年。
最短的一塊只有六十年。
“不多,一百二十年。”翻看這塊道盟喻令的背面,東方卿遞向趙耕耘。
只見這塊喻令的背面工整的刻有三枚小字。
兩甲子!
“一百二十年,青蓮老頭倒是大方……”望了一眼喻令的時間,趙耕耘哼了一聲,隨之迴歸正題:
“你方纔說要等齊修,說明白點,爲何要等他。”
收起道盟喻令,東方卿緩緩站起身來,沒有急着回答趙耕耘,反而問了一句:
“諸位可聽說過一本古法奇卷?”
“什麼奇卷?”
“《黃公文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