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歷五輪飛彈打擊,異生物艦船兵臨城下時,剩餘的艦船已經不足六百艘,並且,外域城邦戰艦的打擊仍舊在持續,每日每刻,都有新的艦船像被猛然切開的多汁水果,四下噴灑汁水,又或像被微波的雞蛋般щщш..lā
後者是其能源器官被命中而激化,就會爆的格外燦爛。
當然,六百艘生物戰艦的實力並不容小窺,人類一方能出的招數都已經打出去了,無論是外域城邦的戰艦,還是那些天基武器,都沒有在短時間打出足夠多的傷害。反過來,異生物艦船卻足以個人類一方造成巨大的損害。
它們自然也沒客氣,艦炮紛紛開火,同時釋放出了大量生物戰機。
至於人類這方的反應,同樣只能說按部就班,因爲在大方向上,一切可能都被腦算機完成推演,應對策略可以所是最優解,能有所發揮的地方,也就是設備操作能力,又或運道。
這些要素從局部看,確實挺讓人振奮,像名城級的戰艦西安號,完成了第一千艘最佳擊毀點射擊,也就是命中能源艙,令敵艦如同禮花般大爆。
這可是艦長超過2000米的鉅艦,即便是在太空背景下通過觀察裝置和拍攝裝置記錄的視頻鏡頭,看起來也十分的震撼過癮。絕對屬於永遠看不厭的禮花。
可於全局而言,這樣的優異表現,意義不大。從宏觀的角度看,人類與異生物之間的戰爭,從來都不是熱血和感性,而是數字和理性。
爲了保護最重要的設施,人類一方只能取捨,紅棍級輕巡艦組成的節點能量護罩保護了星港核心等關鍵部位,而其餘的就暴露在了對方的炮火下。
那種被熔燬,爆炸,崩飛四射的情形,無論是現場效果,還是死亡人數,都比當初君士坦丁號爆炸慘烈十倍,就連徐長卿都看的動容。
可那又怎樣,做不到就是做不到。別看就是這六百艘艦船,如果想避免這一幕,而讓人類艦隊去解決它們,至少要付出00艘左右的傷損代價。
這同樣也是算出來的,現在的人類一方,也不是當初那個艦船滿編,人員狀態良好的大艦隊羣了,要想打,很多艦船就得負傷出陣,綜合戰鬥力自然是低下的。更何況總數大減,意味着單位時間內火力輸出遠不及過去。
林林總總算下來,自然是越有傷就越容易受傷。
異生物艦隊打歸打,卻始終不肯爲擴大戰果停留片刻,它們就是在按照既定模式減速,以便在進入大氣層後,不會因爲過快而發生事故。
針對人類一方的所有打擊,都是在保證這個的前提下完成的。
它們都不怎麼理會向它們拼命射擊的太陽神光之類的軌道武器,在釋放了幾乎所有的生物戰機之後,便一頭扎進了大氣層。
這種行徑,再次讓徐長卿產生了不好的預感。
他認爲,雖然人類一方前後殲滅了三萬艘異生物戰艦,戰果不可謂不輝煌,但就目的而言,異生物艦隊的主要使命,還是達成了。
異生物的戴森環建設正在進一步強化。
太陽的體量巨大,別說是三萬艘艦船,就是三十萬艘生物艦船都如同花朵般綻放,並且全速擴張,想要搞出名堂也需要大量的時間,如今不過是條微不足道的細線。
當然,若是計算能量攝取的話,就不能說是微不足道了。敢於建造這樣的體系,本身就說明對自身的能量吸收技術非常有信心。
異生物第三躍遷艦隊,三萬艘戰艦仍舊在水星和太陽的之間的星域駐紮。
之前徐長卿認爲是等待能量補充。
現在他開始懷疑這種猜想的正確性。
根據天衛三生物研究所發回來的最新報告,按照生物戰艦能量池容積計算,這些艦船現在應該已經補滿了能量,仍舊不動作是爲什麼?
之前覺得是一場裡應外合,一舉滅掉人類文明主體的策略,現在看來卻又不像了。
異生物的第一、第二躍遷艦隊如果不是躍遷之後就急匆匆的趕路,而是藉助太陽躲貓貓,是完全可補充完能量再從容上路的。
那樣除了外域城邦的戰艦的光矛打擊,幾乎沒有什麼其他打擊方式能在遠程距離對它們的艦船造成致命打擊。高速物質、飛彈,都不成。
若真是那樣,結果絕對與現在不同。
雖然這樣說有點事後諸葛亮,可他還是不太相信異生物是那種會爲自己的傲慢付出如此代價的種羣。
對於它們而言,恐怕是沒有‘傲慢’之類的概念的。它們雖然智慧,但行事風格還是比較務實質樸的。
另外,他有種感覺,就是異生物內部也不是統一的,有不同的羣體意識。像在小型帶上演強突作戰的那個羣體,也就是超級利維坦,風格就更詭秘陰險。
而在地球上的異生物羣體意識,則有人類用兵的風範。哪怕不是很高明,但其策略思路,的確很人類。
相應的,躍遷艦隊,表現就有點傻乎乎,戰術策略並不適宜,被教做人後,就乾脆悶頭傻衝。
徐長卿就在想,會不會有這樣一種可能:異生物分散於不同星域,各有各的發展。然後它們會有一根總線維繫彼此的基礎關係,需要的時候就認祖歸宗。
假設是這樣的一個背景,那麼太陽系的異生物,大約就是被喚醒的。至於是血脈的呼喚,還是能量生命的出現,就不好說了。
而如果這樣的推論成立,那麼異生物躍遷艦隊到來的目的就很值得商榷了。
它們是採擷隊?還是救火隊?又或其他什麼。
採擷,自然就是指收割不同物種的優秀基因,一如星際爭霸世界的澤格族。
救火,或許能量生命被它們視作大敵,就像星際爭霸世界只用澤格族對婆陀斯族的態度。一但發現,就及早過來摁滅,防患於未然。
可如果是後者,拼命也要往地球內衝卻的做法卻又不好解釋了。
徐長卿留意到這個細節了:
龐大的生物戰艦進入大氣層,其空氣動力學方面的技術應用完全沒有體現,也沒有什麼反重力裝置。
這等於是自殺!
但另一方面,這樣的質量兵器砸擊地球,帶來的危害也是恐怖的。
人類一方能開火的武器已經盡全力開火了。
外域城邦的戰艦,甚至根據即時信息,光矛一直追殺到大氣層內。
那些被擊毀的艦船,化作滿天的流星雨飛散。異生物艦船就在這種超級禮花的陪伴下,衝向了太平洋。
速度、質量、高度,這些艦船硬着陸的效果,跟引爆核彈的結果很相似。恐龍時代不就因一顆大質量的隕石結束的?
聯邦大總統逃離,主要也就是怕這個。
不需要五六百那麼多,有那麼幾十個,在世界各地開花,就等於是開啓全球核大戰了。
現在這算是比較仁慈了,沒有懟地面,而是衝向深海。
可即便是這樣,數百之多,也足以徹底引發全球災害性的氣候變化。
首先就是超級大海嘯。
徐長卿覺得,日本人這次怕是真的在劫難逃了,哪怕是站在富士山上,也會被淹死!
當然,悲劇的還有英國難民,面對這樣的浩劫海嘯,蘇格蘭高地顯然遠不算高。
至於全球的其他沿海地區,那裡確實還有少量的人類活動,今天,他們會見證宛如{2012}中的超級天災,能倖存的少之又少。
徐長卿的目光轉向廈門方向,最後一批來自臺灣島的難民已經在西逃的路上。
他們還有些幾個小時的時間,目前腦算機正在計算災害效果,很快他們就會知道是可以繼續逃,還是需要就近找堅固的高處避難。
這一波大洪水之後,苦難纔算真正開啓。
在過去,人們知道大災之後一般都有大疫。
現代人類擁有的技術,大疫是能被克服的,尤其是這個季節。
可有克服不了的,比如,隨着異生物艦隊近乎墜毀式的在太平洋深處硬着陸,億萬噸的水分和泥沙被送上平流層。
一旦上了那個高度,像要落下來就得化許多的時間,尤其是塵埃微粒,駐留個十幾年也是有可能的。
所以無須懷疑,比現在的隆冬嚴寒更加可怕的核冬天即將到來。
哪怕沒有那麼強烈的放射性沾染,但厚積的塵霾會讓天空失色,接下來幾年內都不會再看到藍天,能夠到達地面的光熱也大爲縮減。
而在這之前,大暴雨、大暴雪、超級颶風登陸,都會在全球輪番上演。
在這樣的背景下,徐長卿估計,在俄羅斯歐洲區邊境線附近、以及哈薩克斯坦東部的最大的兩個難民營會發生超級崩潰。那裡會成爲超級天然冷凍肉倉庫。
一週時間,全球會因寒冷再死一半人,70億人,屍骨堆砌比薩金字塔,能堆超過十萬座。
然後剩餘的人在大饑荒和持續的嚴寒中,於一月之內再死一半!
月球殖民地的人類,向着火星逃難中的人類,已經開始登陸暴風城的人類……無數人類看到了現場發揮的報導,無聲哭泣、淚流滿面。
不需要煽情,當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再看看高原荒野中,鵝毛大雪飄飛的天地間,那一眼望不到頭的營帳,就知道,他們將在寒冷中絕望的死去。
那裡有人們熟悉的親人和朋友,那裡是人類的發源地,是所有人的家,但現在,它完了……
徐長卿站在山巔,呼嘯的大風夾雜這巨量的雪花,迷濛了視野,能見度極低,彷彿世界已經被潔白淹沒。
這是災後第十四小時,地點是天山某段腳下,馬上就要進入夜晚,在山下,很多人會在今夜死去,尤其是那些孩子。
然而徐長卿什麼都做不了,他只能是看着,並且只能是在這裡,他不敢下山,因爲無法面對那一雙雙眼睛。
當人步入極端的絕望狀態後,是不會再歇斯底里的哭鬧的,心若死灰,就是安靜的等死。對徐長卿而言,那種表情和眼神,纔是最鋒利的刀。每一刀都能刺在靈魂上,刻下印跡。
悔恨?
愧疚?
埋怨?
不!這一刻,徐長卿的情緒已經凌駕於這些之上。
雖然有些不莊重,但必須說,他現在的狀態比較‘空靈’。
在理智的盡頭,在感性泯滅的灰燼中,有些東西正在孕育萌芽。
別說你歷盡千帆,別說你見證滄桑,那些小來小去的玩意,那些所謂的真情,限於格局,都不過是流於情緒的文藝。
當星辰墜落、山崩海嘯、天地傾覆,億萬人死在面前,或在絕望中即將死去,當一切震撼的連情緒都無法再有,當這遠超承受能力的信息洪流如同滔天巨浪般沖刷思維,這時候還能屹立不搖的念頭,纔有資格稱之爲真,不管那是什麼,那都屬於你靈魂中最燦亮的那點火花。
雖然還差一點,但,徐長卿找到了,不是在事實已成,而是在通往徹底結束卻又完全無助的路上;不是因爲自己,而是因爲天下生靈。
爲自己感動易,爲他人感動難。而最難的,還是在路上。
大風吹沙路無痕,來去荒莽只一人,獨行已不易,可還有愛,願爲他人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