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子一歪,就這麼倒了下去,儘管葉風回很想保持住平衡,卻是徒勞。
只是卻沒有感覺到墜到地面的鈍痛,似乎是倒到了什麼人的身上,鼻間氤氳着淺淺的檀香青竹的氣息。
這氣息,有些熟悉。
她眼前一陣陣發黑,再掀開眼皮想看一眼,也只看到一個模糊的輪廓。
那輪廓……似乎是個面具啊。
封彌千隕先前目光迅速捕捉到了她眉頭的緊皺,蒼白的脣色,還有搖搖欲墜的身體。
所以趕在她倒下去之前,就迅速有了動作,身形如同鬼魅一般地竄了上去,扶住了她歪倒下來的身體。
面具下,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親衛們迅速又縮進灌木叢裡。
“誰說殿下不會憐香惜玉?”
“瞅瞅剛纔那身法,嘖嘖嘖,殿下開竅了啊,我心甚安,我心甚安啊!”
葉風回已經失去了意識,只是眉頭依舊皺着,臉色蒼白得可怕,也不知道是中暑了還是怎麼的,脣色都是蒼白的,她無意識中,輕輕咳了兩聲,就帶出了些許血星子,染紅了蒼白的脣色。
那一抹殷紅渲在脣上,蒼白的臉,殷紅的脣,有種虛弱卻奇異的美感。
封彌千隕將她一把從地上抱了起來,絲毫不顧及她衣襬上的塵土全沾染到他乾淨的衫子上頭。
眉頭緊緊皺着,就看到她胸口處的衣襟有些浸紅了。
這個該死的丫頭,這麼拼做什麼?傷口竟然都崩開了?!
這照理說都應該已經長攏了的傷口,都能這麼崩開來,可見她先前用了多大的力氣。
“屬下馬上去叫醫官前來。”墨影亦步亦趨在旁邊跟着,看着這情況,趕緊這麼說了一句。
封彌千隕眉頭緊皺,目光深沉,聲音也越發低沉幾分,“不要醫官,逸清不是在王城麼?叫他過來!”
墨影一愣。
天醫逸清?整個封彌帝國醫術最超羣卻是性格最古怪的醫師?
叫那個怪胎過來?恐怕……有點困難啊。
“可是殿下……天醫他素來只看垂危之傷。”
墨影表情有些爲難,四小姐現在的情況,頂多算是個虛弱,的確算不上垂危。
而封彌千隕很堅定,目光一凜,“那就打斷他的腿把他帶過來,反正他自己事後能接回去,他要敢不來,轉告他,當心本王端了他的場子!”
墨影只能脖子一縮趕緊去了。
封彌千隕抱着葉風回就朝王府走,目光冷冷朝着旁邊悉悉索索的灌木叢掃了一眼,“還窩着?不趕緊去讓人準備乾淨房間,熱水,毛巾和傷藥?!”
灌木叢抖得厲害,然後就悉悉索索出來了幾個高挑矯健的身影,皆是一臉慚愧,動作迅速地朝着王府竄過去準備了。
封彌千隕腳步很穩,穩穩地將她抱在懷裡,垂眸看了一眼,就看到她蒼白的臉色,被血液染紅的殷紅脣色,面具下,眉頭皺得更緊。
都說這葉四性子怯懦,現在怎麼會這麼拼?這麼要強?
她究竟經歷了什麼?她爲什麼會隱藏如此之深?
封彌千隕在想什麼,葉風回自然不知道,她已經完全昏過去了。
陷入了夢境裡頭,恍惚中,看到了教官的臉,看到了當年那些一起訓練的同僚,那時候,她還年輕,二十三四歲,已經是他們中的佼佼者了。
只是,後來他們都死得差不多了。
當年一起訓練,一起吃苦的那些同僚們,他們……都死得差不多了,就只剩下寥寥幾個,她,項銘,小七,小九……
其他的,都死了。
阿回還記得當初,每每有任務失敗的消息傳回來的時候,教官總是會坐在海岸邊,看着遙遠的海平線走神。
喝上一壺酒,倒掉一壺酒,然後說上一句一路走好。
每每有任務失敗的消息傳回來的時候,教官總是會對她說,阿回,還好你還在,還好你還活着。
而現在,自己也死了。
教官會怎麼樣呢?他一定很難過吧……
他們都死了……
他們……都死了。
*
“千隕,你說這丫頭在念叨什麼東西?”
坐在牀邊的男人一身純白的衣衫,整個人看上去幹淨純粹空靈,一張臉如玉般溫潤清俊,只是和這張清俊的臉不符的是,他眸子裡的神色是不耐煩,相當的不耐煩,嘴脣輕輕撇着,看上去就很是煩躁的樣子。
能不煩躁麼?他卓逸清何許人也?天醫聖手!
就算是皇帝想請他去診斷一下,那都得畢恭畢敬好言好語的!
而且他除了能夠對他的職業和專業達到肯定效果的危重傷患,對其他小病小痛的傷患根本就不感興趣!
這絕不是他傲嬌!不是他龜毛彆扭!這是他的堅持!堅持懂嗎?
所以後來的後來,無論多少次葉風回撇着嘴脣一臉嫌棄地說他其實就是傲嬌龜毛的時候,卓逸清都是一臉我聽不到你說什麼我聽不到你說什麼的表情。
而今天倒好,他還正在悠哉地小憩呢,就直接被從躺椅上粗暴地拎起來了。
墨影一臉尷尬歉意地說了一句,“天醫,得罪了!”
然後就不給他半點拒絕的機會,甚至連詢問的機會都沒給他,就直接拎過來了,要不是看在墨影是那個死麪癱的手下,他早一把毒撒過去讓他知道什麼叫做百毒攻心了!
墨影這般風風火火急急躁躁的,卓逸清還以爲千隕這面癱是不是快掛了。
哪知道,到了王府就看到,居然是給一個小丫頭診傷?
就算這是千隕的未婚妻,那又怎麼樣?
‘你知道我不醫女人的。’卓逸清當時就是這麼說的。
‘鑑於你對女人強烈的排斥和牴觸,我不介意你把她看成是個男人。’面癱的回答,果然還是有面癱的風範。
卓逸清覺得自己似乎有必要提醒一下面癱,他的從醫態度。
只是還沒來得及開口,面癱就先下了殺手鐗,‘逸清,趁我好好說話的時候,趕緊給她診傷,否則,我就燒了你最心愛的楓林竹屋,宰了你的貓,端了你的藥田。’
卓逸清自認素來不畏強權的,但……那多半是因爲他從來沒有讓人知道過自己的弱點。
而千隕這面癱很顯然知道,他的心頭肉是什麼。
楓林竹屋,貓,藥田……
老子醫還不行麼?!
只是,還沒來得及診傷,就聽到這昏睡中的丫頭,嘴脣微動,嘴裡似乎在嘀嘀咕咕着什麼。
卓逸清一臉煩躁,眉頭皺着,側目就看向在一旁戴着面具的面癱千隕。
“千隕,你說這丫頭在念叨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