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風回捂住自己的嘴,不讓自己發出任何一點聲音來。
心中如同明鏡一般,知道了他們這幾天是在忙碌什麼,爲什麼要到離蒼瀾港這麼遠的地方纔展開動作。
想必就是爲了不讓她擔心。
因爲他們父子倆都清楚,這是絕對會讓她擔心的行動。
葉風回愣愣地看着遙遙的景象,那巨怪口中吐出的絲絲縷縷的黑氣,涌到千隕的左眼裡,千隕的右眼是早就有了的魔眼,而此刻涌向他左眼的,顯然就是燃兒的瞳力。
封彌燃此刻人事不省地躺在一旁,瞳力已然全部被抽掉了,而此刻巨怪那能勉強被稱之爲臉的地方,兩個黑洞洞的眼眶裡,此刻左邊的眼眶裡有着黑光。
這也是要繼承到千隕身上的力量,另一隻眼睛的瞳力,虛眼。
這顯然是一個艱難的過程,因爲妮洛此刻的模樣看上去……那麼的辛苦,已經是汗如雨下。
葉風回一聲不吭,但也未曾避開,就遙遙的,遙遙看着那邊的情況,收斂着自己的存在感不讓他們發現她的存在而影響注意力。
她敏銳的五感和感知力,隔着這遙遙的距離,也能將那邊的情況捉摸得清楚。
她這些天一直悠閒,在旅店裡不知世間疾苦般的過着悠閒的日子,竟是現在才知道他們父子倆這些天經歷了什麼。
葉風回不打算再逃避,就在這裡,遙遙的守望着。
……
另一頭,路長風依舊帶着人在大範圍的搜尋着,不知疲憊一般。
橫豎帶着的人,都是他自己的親兵,對於他的命令,當然是沒有任何怨言的。
喻倉是隊伍的副手,作爲路長風的弟子,喻倉當然樂見自己的師父終於有了個人樣,不再是之前那頹喪的樣子。
並且也清楚這一趟是來搜尋師母的,喻倉更是堅毅,一聲不吭。
只是隨着時間緩緩過去,都未曾見到任何露娜的蹤跡,這難免會讓人有些泄氣。
路長風毫不泄氣,他堅信自己會找到她的,一定。
這是唯一能支撐他的信念和動力了。
再說露娜,她的狀態已經很不好了,遍體鱗傷,異常虛弱。
憑意志力在不斷前行着,一刻未曾停歇,縱使是鐵人,恐怕都會扛不住了。
她也不例外,經歷了這麼多的折磨,她的身體素質已經很弱了,不足以支撐她抵達蒼瀾港。
耳邊都是嗡嗡的蜂鳴聲,幻聽一般的聲音,從嗡嗡的蜂鳴變成了轟轟的巨響,腦袋裡更像是有針扎一樣,一紮一紮的刺痛着。
眼前的視界都是一片血紅的,不僅如此,還一閃一閃的,像是有什麼光芒,在隨着她的血管跳動而跳動。
她……已經是強弩之末了。
深一腳淺一腳的,她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裡,周遭的環境看起來,就是一片曠野。
她終於,再也走不動了,體力不足以支撐,就連意志力都不足以支撐了。
“噗通……”
她重心不穩,身體朝前撲倒,癱在了地上,艱難地翻過身來,仰躺着。
半睜半閉的眸子裡,目光渙散着,看着天空。
曾經紅衣似血妖豔又不失英氣的女戰士,此刻像是被扯碎的娃娃一般,殘破地躺在地上。
她的嘴脣乾裂,乾裂處嚴重得像是刀切出來的小口子一樣。
嘴脣微微囁嚅着,囁嚅着,微微翕合的嘴脣動作,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來,發不出任何聲音來。
如若有能讀懂脣語的人在這裡的話,就能從她嘴脣翕合的動作讀出她想說的是什麼。
她所說的是,“夫君,等我,我就來陪你了……”
半睜半閉的眸子緩緩闔上了,原本渲染着一層血紅的視界,邊緣被漆黑籠罩,視界越來越小。
終於,馬上就要覆入一片黑暗。
在陷進黑暗之前,耳朵裡的轟鳴聲中,似乎有着馬蹄的聲音……
似乎是幻覺吧,露娜想起了那個男人鮮衣怒馬的模樣,是她心目中的英雄。
似乎是幻聽吧,露娜覺得自己似乎聽到了那麼熟悉那麼眷戀的聲音,語氣裡都是心疼,說道,“露娜……我來接你了。”
她已經發不出任何聲音,也做不出任何動作來了。
眸子完全閉上,視界完全一片黑暗。
是啊。她心中想着。
我終於能來陪你了,長風。
她的脣角,緩緩勾起了幸福的笑容,沒了長風,死對她而言,似乎都是一種寬容,一種幸福。
她失去了意識。
“露娜!”
長風摟着她,目眥欲裂,心疼欲裂!
“醒醒!看我一眼,看我一眼!我來接你了,我來接你回家了。”
路長風的雙目通紅,想要緊緊摟着她,卻怕自己再多用一分力,都會將她碰碎,她看上去那麼脆弱,一觸即破的脆弱。
他從來沒有見過她這麼虛弱,這麼奄奄一息的樣子。從來沒有,她永遠是那麼美麗的,強大的,無所畏懼的。沒有脆弱。
“師母……”
喻倉紅了眼睛,趕緊伸手擦了擦淚。
哪怕在旁人眼裡,一個女子被折磨成這個樣子,這麼狼狽的遍體鱗傷的模樣,都是見者傷心的。
一邊只剩半截殘臂,而另一邊的手臂雖是完好,但是掌心一個血洞,顯然是被什麼利器直接穿過,都能透光了。
腳上也是一樣,雙足的腳踝處都是被穿透的血洞。
背後的肩胛骨像是被什麼鉤子鉤過一樣,都是猙獰可怖的傷。
渾身都是乾涸的血漬,人更是瘦得枯槁,行屍走肉一般。
天知道,要有多大的意志力,多大的決心,才能夠忍着這煎熬般的傷,一步一步,走到這裡來?
路長風的聲音都在抖,“喻……喻倉,馬車……拼馬車……快一點……”
喻倉趕緊回過神來,馬上就應了照辦。
從儲物戒指裡拿出各種東西來,都是簡易馬車需要的部件,只要稍加組裝,套上馬背之後,就能成爲一輛馬車,雖然不夠豪華,但起碼,能讓露娜有個平整的空間躺着。
很快組裝好了一輛馬車,路長風就讓他們將馬車廂裡鋪上一層厚厚的皮毛,然後他才抱着妻子,像是捧着稀世珍寶一般,小心翼翼地將她安放在了馬車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