茱萸雖是眼觀鼻鼻觀心安安靜靜,但是聽到葉風回這話,也忍不住瞪圓了眼。
簡直難以相信,阿回是會說出這種話的人。
“阿回,千隕,你們……你們冷靜一點。”
茱萸這才弱弱出聲,勸了一句,甚至有些自責,是不是自己太多事了,過來之後,話題兜兜轉轉成了這一茬,也成了他們兩口子爭吵的根源。
千隕薄脣緊抿,漂亮的眸子裡都是煎熬,“回兒,你……要這麼逼我麼?”
“你還不明白麼?”
葉風回看着他,無論是目光,還是語氣都沒有半分妥協,堅定說道,“我就是死,都不願意你有任何危險!”
他又何嘗不是一樣?
千隕深吸了一口氣,“難道你覺得,我不是這樣想的麼?我又怎麼可能看着你有危險?你分明說過的,分明說過!生死相隨!我們一家人,就算死也要死在一起,你忘了?你都忘了麼!”
千隕有自己的立場,作爲一個丈夫的立場。
“敵人是迦羅,我就不會死。但是你卻不一樣,若是被阿克薩爾佔據了你的身體你的意識,一切都結束了。”
葉風回也有自己的立場,作爲一個妻子的立場。
“若是被迦羅奪走了你,若是被他得到了你,我和死也就沒什麼區別了。你被他奪走,而我受盡煎熬的事情,這輩子,經歷過一次也就夠了!我再也不想經歷第二次了。”
千隕眉眼裡都是痛苦之色,他有多痛苦?
燃兒出生的時候。
迦羅把生死未卜的她帶走,帶到了加索大陸,帶到了千隕不知道的地方,他不知她生死,不知她去向。
獨自撫養兒子的那兩年的時間,是怎麼煎熬過來的,是怎麼自我折磨過來的,哪怕時間已經過去這麼久了,但是在地獄般的兩年多時間裡,自己是怎麼煎熬過來的。
每一分,每一秒。此刻回想起來,都還清清楚楚,歷歷在目。
如果不是因爲兒子,如果不是因爲責任,如果不是抱着她還活着的希望,千隕恐怕早就自己把自己折磨死了。
封彌燃先前要妥善安置夜魔堂戰士狼煙,也就沒和父母一起。
安置好了狼煙的住處之後,封彌燃在回自己營帳休息之前,就打算到父母的營帳來轉轉。
卻是剛到外頭,就聽到了營帳裡父母爭吵的聲音。
作爲極其相愛的夫妻所生的兒子,封彌燃還真是沒怎麼經歷過父母吵架的時候,甚至,他其實和茱萸一樣,根本不覺得他們倆是會吵架的。
好像在葉風回和千隕的二人世界裡,爭吵這個概念,根本就不存在。
但是此刻營帳裡爭吵的聲音,卻是清清楚楚,相當熟悉。
就是父母的聲音。
這讓封彌燃有些手足無措,他不知道怎麼辦,更何況,他本來就寡言,嘴笨的人,連吵架都吵不好,就別說勸架了。
所以他也不敢貿然進營帳去,倒是朝旁走遠兩步,趕緊拿了連音符出來。
“哥,你快來爹孃這裡,情況……有些不太好。”
封彌燃聲音急切,透着隱隱的焦躁,讓青玄不敢怠慢。
“怎麼了?燃兒你別急,哥馬上過來!”
青玄安撫了他一句,也就急匆匆地朝着這邊趕過來了。
兄弟二人會合了之後,營帳裡父母的爭論聲,都依舊沒有平息。
“那兩年,燃兒是怎麼過來的……這樣的事情,回兒,難不成你想讓燼兒也經歷和燃兒一樣的幼年時期麼!”
夫妻倆都對對方太瞭解了,千隕知道,女子本弱,爲母則剛。
而他的妻子本就不弱,爲母自然是更加剛強,孩子們,終歸是她的弱點。
葉風回聽了這話,心中一緊。
她的兒子們……
貝齒緊緊咬住脣瓣,脣上的血色因爲這動作,漸漸變白。
千隕心疼她這動作,但是此刻,也只能咬牙忍住,看着她,繼續說道,“回兒,想想吧。燃兒和青兒現在有多幸福,他們受了那麼多煎熬,他們幼年沒有你,好不容易你回到了他們身旁,然後又出了靈界那事兒,我們倆一離就是十幾年,只有他們兄弟倆相互扶持。難不成,你想讓他們再經歷一次麼……”
“夠了!”
說出這句打斷千隕話語的,並不是葉風回,而是已經迅速走進營帳來的……封彌燃。
他拉着青玄就一起衝了進來。
封彌燃看向千隕,“父親,夠了,不要再說了。”
千隕沒有料到兒子在外頭聽着,畢竟軍營里人多,人來人往的。
而葉風回,則是因爲這些事情,根本沒有用任何感知。
此刻她垂着頭,也不做聲,只陡然聽到兒子們衝進來,還有燃兒制止千隕的那句。
她才陡然擡眸,看着自己的兩個兒子,她已是熱淚盈眶。
千隕看到妻子眸中陡然有水霧盈出,千隕其實知道,剛纔他那些話,其實是重話了,如果兒子們沒出現,倒也罷了。
而兒子們又忽然出現。這個突變,讓葉風迴心中的自責上升到了峰值。
千隕口乾舌燥,輕輕抿脣,眉眼凝着,看到她眼中的水光,他的心抽痛起來。
“回兒,我……”
千隕想要抓她的手,不管怎麼樣,自己都不應該拿兒子們來當做話柄。
因爲,就算不是攻擊,一旦用那些事情來作爲話題,對她而言,都是有殺傷力的。
葉風迴避開了他的手,站起身來,就從營帳裡匆匆出去了。
青玄迅速捏了一下封彌燃的手,給他使了個眼色,封彌燃二話不說就衝出營帳追了去。
千隕也想去追,但是青玄已經按住了他的肩膀,“父親,就讓弟弟去吧,您現在去的話,怕是要火上澆油了。”
千隕脣緊抿眉緊皺,沒有否認青玄這話,想追出去的動作,也停止了。
青玄也不離開,就在千隕身旁坐下,陪着他。
而封彌燃則是匆匆跟上了母親的腳步,急切喚道,“娘!你等等我!”
葉風回頭也不回繼續往出跑,一直跑到了城防的高牆邊,才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