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風麟的目光都有些滯澀了，腦海裡陡然就想到了幼時那個小小的粉雕玉琢的小丫頭。
腿斷了都能忍着疼不吭氣兒的倔強丫頭。
畫面似是一瞬間就在腦中漸漸清晰了不少。
墨影在那頭聲音多了幾分嘆息，“小侯爺，葉家是武將之家的確不假，你繼承了你父親和你姐姐的武將性子，也將葉家發揚光大了，但是，你這不平戰事不成家室的性子，是像了誰啊？姑娘家的大好年華就那幾年。人姑娘也不容易啊。”
墨影說這話的時候，多少有了些長輩的感覺。
這話倒也不假，畢竟算算，小侯爺也已經二十多了，早該成家了。
雷揚和陳錦瑾家的丫頭雷雨，早就到了該嫁人的年紀了。
要按照帝國官家女子十六歲嫁人的固有規律來說，雷雨都能算得上是老姑娘了。
元帥之女。父親是元帥，母親是將軍，外祖是有頭有臉的軍部大臣，這個年紀還沒嫁，着實是……
還不都是因爲葉風麟一直征戰的緣故麼？
墨影還真是中肯極了。
能不中肯麼？姑娘都要殺到加索來了，葉家這兩姐弟，真是沒一個讓人省心的呢。
“呃……”
葉風麟雖然已經有着這等軍功，但是心中一直將墨影當成長輩，他還沒有思想奔放到能和長輩討論感情之事。
語氣裡多了幾分赧然，“我……我知道了。
”
“知道就好。陛下和娘娘都不在了，老夫人是個柔和性子架不住你，我只能多管管的就多管管了，別嫌我囉嗦。”
“不敢嫌棄。”
葉風麟趕緊說了句。
倒是沒再多說什麼，只是結束了連音之後，葉風麟倒是再難入眠了。
腦中翻來覆去地想着的，都是那丫頭的臉。
成家室麼？
不是他牴觸或者不願，而是……葉風麟心中也是有氣的，怎麼可能不氣？
如若不是因爲魔族，姐姐恐怕也不會……
想到這裡，葉風麟倒是越發睡不着了。
所以總覺得，不能夠這樣自己安穩娶妻生子過自己的日子。
姐姐……
葉風麟腦中想着曾經那個最疼自己的姐姐，眼圈依稀有些紅了。
沒有姐姐在，哪怕他成家，也總覺得少了什麼。
還記得姐姐以前總是調侃他，麟兒啊，你錦瑾姐家的小丫頭很喜歡你啊，長大了就給姐姐娶回來做弟媳婦吧，姐姐親自給你們操持婚事。
他們一天也未曾忘記過千隕和葉風回，帝國也一天都未曾忘記過他們倆。
……
晨光熹微。
天邊泛起暖暖的橙色，撕破了黑暗的夜。
趕路趕了半晚。
絲毫沒有掩飾過自己的行蹤，大半夜的馬蹄飛揚，竟也沒遇到半個魔族。
眼下天色已亮，封彌燃隨意找了一棵大樹，準備靠下休息一會兒。
白天不用太趕路，反正魔族夜間出行更多。
在進入魔族腹地之前，封彌燃倒是不介意收拾收拾一路野外遭遇的魔族。
他在樹下坐下，雙手叉在胸前，背靠着樹幹。
雲涯就紮在一旁的地上。
封彌燃緩緩閉上眸子，陷入淺眠中。
夢境中，又出現了那個畫面。
墨藍色的寒玉石牀，整個房間天花板地板佈滿了密密麻麻的符咒，閃着微光。
躺在寒玉石牀上的女人，面容依舊是年輕時的模樣，十餘年都沒有變過。
母親的臉。
封彌燃雙眸閉着，深陷夢中，一滴晶瑩從他的眼角緩緩的滑落。
娘……
夢境裡，他看着寒玉石牀上雙眸緊閉的女人，他無聲的呼喚着。
娘……
哪怕是在夢境中，封彌燃都覺得心痛欲裂。
十二年了，已經快十二年了。
娘，你在哪裡……
眼角滑落的晶瑩液體，順着面頰滑落到下巴，滴落下去。
儘管心痛欲裂，這麼難過。
但是夢境中能看到母親的臉，他似乎都不願意醒來。
只是，夢境中的畫面，原本如同靜止畫面一般，就停留在這樣一個佈滿符咒的畫面裡，一張寒玉石牀位於正中。
但此刻，畫面陡然有了變化，很細小的變化。
卻讓封彌燃心頭一驚。
寒玉石牀上的女人，陡然睜開了眼睛。
黑白分明的眼睛，倏地驟然睜開。
“燃兒。”
一聲輕輕的呼喚是他最熟悉最懷念的聲音。
像是直接敲進封彌燃的腦子裡，震得他腦子裡一陣嗡嗡作響。
陡然就驚醒了過來。
胸膛起伏几分，呼吸也變得粗重了不少。
淡漠得終年波瀾不驚的眼眸裡，也有了幾分波動，是惶惶而震驚的。
剛纔看到的，真的……只是夢嗎？
太真實了。
真實得讓他……哪怕眼下醒來了，那畫面都依舊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小燃，你還好吧？”
雲涯的劍柄裡冒出冰藍色的寒氣，幻化出雲涯人形的模樣。
藍色的眼睛裡帶着擔憂，關切地詢問着。
封彌燃沒說話，也沒有動作，似乎依舊在緩和着心中的那些震驚和惶惶。
雲涯很少見到封彌燃會這樣失措的樣子，也沒見過他失神成這樣的眼睛。
心中更加擔憂。
只是下一秒，就被一陣劇痛給攫住了。
雲涯一怔，隨即的，就是一聲悶哼。
小小的身子幾乎站不直了，彎着腰，咬牙忍住劇痛。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封彌燃一下就回過神來。
“怎麼了？”
他站起身來，看向雲涯。
雲涯卻是發不出聲音來，但是模樣看上去，很是難受，像是隱忍着巨大的痛苦。
雲涯擡眸看了封彌燃一眼。
只一個擡頭，封彌燃就看到了雲涯不同尋常的地方。
他的皮膚有紅光閃爍，在他的額頭，在他的手臂和腳踝。
原本是很淺紅的光，閃爍着，在他皮膚上顯露出各種符咒的紋樣。
而後，紅光越來越亮，像是岩漿在雲涯的皮膚上流動，循着各種符咒紋樣的紋路流動一樣。
“這是……”
封彌燃眸子緊緊眯着，原本他是想要找辦法讓雲涯的難受緩解幾分的。
可是雲涯擡頭看着封彌燃，藍色的眸子裡盛着滿滿的痛苦，不僅如此，竟是連藍色的眸子都開始有些發紅光的趨勢了。
與此同時，封彌燃已經看清了雲涯臉上除了那些閃着紅光的符咒紋樣之外。
還有其他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