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來了。”
千隕站在賢后宮正寢殿的門口說了一句,身旁唰就多出了道黑色的身影。
身穿着黑底銀線繡玄蛇花紋的衣衫,腰間掛着一柄黑柄長刀,高束髮,額頭上綁着黑色的額帶,綴着一顆黑玉石。這一身是標準的一品帶刀侍衛的服飾。
離影成熟了不少,不再是當初那個青春熱血的少年郎了,眉眼裡多了幾分沉穩,輪廓也變得更加鋒利了不少。
帶着年輕男子有的英氣和風發。
“主子。”
離影沉聲喚了一句,聲音也不復少年時的清朗,聲線裡多了低沉的部分,聽上去着實讓人覺得敦實可靠了不少。
“她呢?”
千隕問了句。
“還沒醒,我和漠守着,裡頭沒什麼動靜。”
離影說了一句。
“嗯,那就好。去後頭叫漠,退下吧。”
“遵命。”
離影點頭領命,沒忘了提一件事兒,“先前小公子倒是來過了一趟,大抵是想要見見皇后娘娘的,只是她還沒醒,屬下先打發小公子回去了。”
千隕愣了一下,“青兒來過?”
“是。小公子原本是知道燃殿下和小侯爺回來了,想去找他們玩耍的,但是殿下和小侯爺都還睡着,所以就來這邊了。大抵,也是小孩子好奇。”
離影一五一十的彙報。
聽了這話,千隕輕輕頜首,“不怪他會好奇,這孩子心思細膩柔軟,想來對回兒也是好奇的,那你和漠去知會一聲,眼下就算了,今兒晚膳的時候,橫豎燃兒麟兒都是要過來一起的,讓青兒也過來吧。兄弟之間得一視同仁些對待纔好,沒得以後兄弟感情生出嫌隙來。”
千隕的心態倒是變得平和淡然了許多,有時候也會想,或許就是因爲父皇當年始終覺得對他有虧欠,於是就有更多的偏愛,才讓老五成了那樣偏激的性子,導致了最後的悲劇。
而離影口中的小公子,千隕口中的青兒,不是別人,正是老五的遺孤,封彌青玄。
自幼就沒了父母,早些時候一直養在西北,養在二哥澤隕的身邊,澤隕溫潤如玉,性子隨和又淡然,心思通透善良。
青玄從學說話開始,就是澤隕在教着的。
倒是給了青玄啓蒙,以至於這孩子小小年紀倒是並不皮實,性子也是溫潤的,沒有葉風麟身上武將之子的鐵血倔強,也沒有燃兒身上那和千隕如出一轍的淡漠內斂。
後來養在王城,因爲葉風回的事情,好一陣子千隕的情緒和盧明兒的情緒都不怎麼好,這孩子倒是在淳王府上待過,受淳王祥隕撫育一段時間,後來老八老九年歲差不多了,封出去立府。
青玄又在老八勤郡王祺隕府上待過,也在老九煜郡王靖隕府上待過。
老八老九雖是少年郎,倒是懂事,對已故五哥的遺孤,這個小侄子青玄,挺疼愛的。
老十和小十一,也都挺喜歡這個小侄子。
所以青玄倒是和自己這些個皇叔處得不錯,當然,關係最好的還是和燃兒,畢竟倆孩子年紀相仿,又是同輩,自然關係更親近些,這才一得知燃兒回來了,趕緊就趕了過來。
千隕口中說着他倆是兄弟,倒也並不爲過,本來就是同輩的堂兄弟。而且原本,千隕就一直照着葉風回的意思,當初葉風回就說,青玄養在身邊。
於是,給青玄的名頭,也一直就是皇子的名頭,雖說誰都知道燃兒纔是正牌皇子,但青玄頂着皇子的名頭,倒也無人敢怠慢他。
“好的,屬下這就去吩咐。”
離影應了,千隕這才走進了寢殿去。
寢殿的空氣裡依舊淬着淺淺的薰香味道,聞着就能讓人的心神平靜不少。
走到裡間,就之間裡頭箱牀上躺着的人兒,睡得酣暢,儀態不佳。
睡夢中緊緊抱着被子,一副睡得瓷實的樣子。
水靈的眸子閉着,纖長的睫毛覆着,在眼眶下投下扇形的陰影,櫻紅的嘴脣微微撅着,像是夢裡都在和誰較勁似的。
“肯定是夢到和我較勁吧……”
千隕無奈笑笑,自語一聲,聲音語氣卻是寵溺的,他在牀邊坐下。
原本那麼警惕的女人,都能直接橫劍在他頸項的,眼下似乎放鬆了不少,也沒醒過來。
任由他的手輕輕將她臉頰的髮絲盤到耳後去。
千隕的手指在她臉頰流連,輕輕撫觸。
似乎是有些癢,睡夢中的她,眉頭淺蹙了一下,側躺的姿勢變成了平躺,手中依舊抱着被子,卻是掀起了一個角來,瞧見了被子裡覆着的。
那是一件他的衣衫,也不知道她什麼時候從櫃子裡翻出來的還是牀邊衣掛上取下來的。
就緊緊抱着,像是這樣就能睡得更踏實一些,因爲有他的味道盤踞。
千隕原本在夜杭那裡聽了淵採那些話,心裡還酸火熊熊燒得難受呢,此刻倒是一瞬間就化了開來,心彷彿化成了水似的。
他伸手小心將她懷裡的那件已經被她抱得皺巴巴的衣衫撇了出來。
心中一直覺得不能逼她太緊,不能太過貿進的情緒,此刻也暫時收斂了。
他脫下外披,脫了鞋子,躺到牀上去,躺到她的身邊,只一個伸手,手指扣住她的肩膀,將她輕輕朝着懷裡攬了進來。
葉風回意識沉沉毫無動靜,任由他輕易地攬進了懷裡。
千隕心中想着,自己兩年未曾睡過一覺踏實的,如此看來,她也一樣。
眼下有對方在身邊了,彷彿心才完整,彷彿才能放下所有的戒備,像是這個世界,就只有對方而已,再無旁人。
千隕俯首聞着她的髮香,只覺得比那寧神的薰香更讓人心神寧靜。
應該是髮香吧,又或者是她獨有的體香,總之,千隕再沒聞過比這更好的味道,再沒聞過比這更能讓自己安寧的味道。
沒一會兒,也就沉沉睡了過去。
夢裡,她笑顏如花,不近不遠,正好在他一伸手就能夠夠到的位置。
而千隕也終於沒有在夢裡難過得眉頭緊蹙,從她離開時候開始,第一次,他能在夢裡頭覺得心情不沉痛,覺得不難受,覺得能夠笑出來。
因爲,她就在一伸手就能夠夠到的位置。
葉風回睜着一雙清澈的眼睛,看着躺在身邊已然睡着的男人,他的手還摟着她的腰。
她忍不住眉頭輕蹙,低聲一句,“夢到了什麼能笑成這樣?就這麼躺牀上來了,還挺理所當然的啊?這男人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