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桑在奔馳的馬上將三枝箭又都搭在弦上,拉開弓弦,卻遲遲未射。
片刻兒之後,只聽格桑口中低喝了一聲,三枝箭離弦而去。射完了這一箭,格桑面色蒼白,神情委頓彷彿大病了一場。
那三枝箭在空中竟然不是直線飛行,彷彿有了靈性一般,各自追着一隻鴿子而去。
在各自射中一隻鴿子後,居然又奔着另外一隻鴿子射去。三箭裡竟然有兩箭是一箭雙鴿,第三枝箭終是堪堪擦着一隻鴿子的羽毛落了下去,只帶飛了一縷羽毛。
"追蹤箭?是追蹤箭啊!"
場下以有人壓抑不住驚呼。
讀數官冷冷向那處一望,那人立時用手緊緊捂住了嘴吧,再不敢發出半點聲響。
如此一來,格桑六枝箭射下了八隻鴿子。
赤勒忽依然一弓一箭射出去,又射了兩箭,其中一箭也是一箭雙鴿。此時他已射中九隻鴿子,就算他手中剩的那一枝羽箭不射,也以經是必勝之局。
倆人手法迅急快若閃電,只至此時倆人剛剛纔要錯馬而過。
赤勒忽嘴角忽然泛起一絲獰笑,拉弦搭箭。
這時赤勒忽的馬,突然猛地一個縱躍,好似受了什麼驚嚇!
赤勒忽在馬上舉弓正要向上射箭,受胯下馬的影響,赤勒忽身子坐立不穩,猛地向下一伏。
舉弓的雙手也被連帶着向下一壓,"嗖"的一聲,指間那枝箭,恰好射向奔過來的格桑胸膛!
那箭本是赤勒忽蓄勢而發。
雖然以黑布帶遮目,但聽音辨位這樣的事,對於他這種等級的箭手來說,只是尋常的本事。
赤勒忽故意假裝胯下馬受驚,實際這一箭早就蓄謀已久!
箭離弦,去勢如電!
格桑剛射完三支追蹤箭,精力體力消耗極大,本是準備跑到場邊等待結果。
突然心生警兆,赤勒忽那一箭就射了過來,勁風及體,格桑驚怒之下已不及躲避。
堪堪將手中硬弓一豎。
"叮!"的一聲,那一箭恰恰射在格桑精鐵所制的弓臂包鐵之上。
那箭力道極大,格桑握弓的那隻手,虎口立時被震裂了一個血口,連手中的弓都差點脫手飛了出去。
那弓臂包鐵本是圓形,箭尖一擦包鐵邊緣,立時轉換了角度方向,滴溜溜向別處飛去。
赤勒忽聽見擦撞聲,知道格桑沒被射中,心中暗道可惜!早知如此不如用春雷箭射他好了,即使射不中要害,炸碎的箭枝也能重創格桑!
這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倆人已是錯馬而過!
格桑一把抓下眼上的黑布帶,口中怒喝。
"赤勒忽!你這卑鄙的小人!竟然要暗施毒手……"
場下早是驚呼四起,野罕酷林當看到赤勒忽箭射格桑時,就從看臺上站起來。
臉上勃然變色,雙拳緊握,口中大喝道:"格桑!小心!"
赤勒忽所射那箭雖被撞偏了方向,但那箭去勢不減。
一撞之下,竟然向昆朋族的看臺射了過去。
這一箭是赤勒忽蓄勢而發,自然是用了十成的力!
箭如流星,迅疾而飛!
那箭劃出一道寒芒,直直射向昆朋族人的座席看臺。
石九見那箭去勢方向,心下大驚!
那箭所射方向,竟然是飛向赫連畫眉!
而此時赫連畫眉正垂首不知在想什麼?對突然而來的危險卻一無所覺。
"畫眉!快躲!"
石九心膽俱寒,嘶聲大叫!
音未落,人已縱身而起,撲向赫連畫眉的方位,去勢如電!這一瞬間的飛掠,竟然比那箭還快了半分。
然而倆人之間畢竟隔了數人,有着些許距離,眼看着堪堪慢了一線,來不及擋住那箭!石九嚇得亡魂皆冒。
赫連畫眉自被古麗卓雅拉到看臺的時候,就是有些心不在焉、魂不守舍。
只因昨日的小插曲,今日又離石九不遠,難免有些小小的心思。剛纔場下的驚變,她並不曾關注過,只是想着自己的心事。
突然聽見有人呼叫自己的名字,不由嚯然擡首。卻見一點寒芒直奔自己面門,那寒芒在眼前逐漸放大,竟然是一枝利箭!那勁風刺得肌膚隱隱生痛,要躲?已是不及!
若是平日,就是讓赤勒忽再射十箭,也休想傷她分毫!
而此時,一切都遲了。
赫連畫眉危在旦夕,然而此時反而並不十分害怕,她聽出剛纔示警的人是石九。
眼角餘光,石九滿臉焦急驚駭欲絕的神情映入目中。"哦,原來,他,還是掛念着我的,難道我真的要死在這裡了麼?只是我若死後他會不會傷心難過……"
古麗卓雅原本是坐在她身側,離她最近。
只是場下發生的一切太過令人震驚!赤勒忽在衆目睽睽之下,居然使詭計想要射殺格桑,真是膽大狂妄之極,不由一時驚得呆了!
等古麗卓雅發現那枝箭,飛射向赫連畫眉的時候,連忙揮動手中的半截馬鞭,去隔擋羽箭!可是那箭射速太快,超出了平常人射出的羽箭速度一倍不止!
她又是倉惶出手,判斷有誤!竟然也是慢了半拍,鞭子還在半空,那箭已射至赫連畫眉的眼前了!
眼見赫連畫眉就將香消玉殞,死在這突兀的一箭之下。
石九絕望大呼:"不!畫眉……"
遠處場外人羣裡,早有一些女孩子捂住自己雙眼,不敢在看即將要發生的慘禍……
就在這一瞬間,說時遲,那時快!赫連畫眉眼前突然出現了一隻手,迅若閃電!
剎那間,雙指一夾,已將那箭牢牢鉗在雙指之間!
那箭尖離赫連畫眉雙眼只差毫釐,刺目生寒。
石九已撲到赫連畫眉身邊,一把抱住她向旁一帶,將她帶離箭尖所指之處。
石九懸着的心才稍稍放下,微風一吹頓覺身上發涼,這才發現身上的衣裳,都被冷汗浸得溼透了。
冷畫眉偎在石九身旁,臉上毫無驚嚇之意。只是癡癡地看着石九的側臉,一副小鳥依人的模樣,心中卻是滿是甜意,"我就知道,他一定會來救我的……"
石九又仔細探察了一番,見赫連畫眉確實沒受什麼傷,這才徹底放下心來。
古麗卓雅跳過去拉住赫連畫眉的小手,不住問詢安慰。
石九這時纔有時間去打量那隻手的主人。
那隻手的主人慢慢收回夾着羽箭的手,哈哈一笑道:"幸虧這些年不曾偷懶,否則這箭……我昆桑大叔只怕還真接不住呢!呵呵……"
這用手指夾住羽箭的人,居然是昆桑大叔!
先前招呼二女來到看臺後,昆桑大叔就離開石九,跑到她們身後的座位上,不時和古麗卓雅聊上那麼幾句。
誰都不曾看出,這昆桑大叔竟然有如此武技。
這大草原裡果真是藏龍臥虎。
自赤勒忽假借馬驚,箭射格桑。
在到昆桑大叔夾住羽箭,幾乎一切都發生在一眨眼之間。
石九讓古麗卓雅先陪着赫連畫眉,自己搶上幾步向昆桑施禮致謝。
"多謝前輩伸手相救,讓我這位朋友免受其害,在下石九,大恩不言謝!日後必有所報!"
"小哥客氣了,來到大草原!那就是我們草原人的客人朋友!怎能眼看着遠方來的客人朋友受到傷害,而不出手相救呢?何況還是我們小卓雅的好朋友呢!你說是不是啊,小卓雅?"昆桑笑着說道。
楚重山一干人等也跑了過來,先去看了赫連二小姐無恙,才紛紛向昆桑致謝。
石九向昆桑致完謝,轉首向場下看去。
陳少安在一旁見石九雙目如刀,隱含煞氣向赤勒忽望去,知道石九已動了殺機。
他怎能不怒?小時候最親近的女孩在他面前被人擄走,他拼死也未護住,至今不知生死?!現在,另一個女孩子在他眼前,又差點香消玉殞!
這,已觸及了他心底最痛的一塊傷疤,也是他不可隱忍的底線,石九真正的怒了!
"赤勒忽!你太卑鄙了!"
場下一聲大喝,正是格桑。
只見格桑滿臉通紅正在大罵。
"大草原上竟然有你這麼卑鄙無恥的人?真是丟盡了草原人的臉!"
赤勒忽聳了聳肩,一臉可惜了的神色。
也不搭理格桑的怒罵,看着胯下馬陰陽怪氣地罵道:"該死的畜牲!平日看你也是駿馬良駒,怎麼今天卻出了岔子?害我差點誤傷人命!要你何用!"
從馬上一躍而下,自腰間撥出一柄彎刀。
臉上獰色一現,向格桑望了一眼,恨恨道:"敢與我作對?死吧!"
刀光一閃,一刀刺入馬頸!狠狠向下一拖,竟然將那馬的脖頸斬下大半。
場下人羣中又發出幾聲驚呼聲。
場下草原人見他殺了自己的座騎,大多數人都眼顯不忍之意。
草原人都將自己的座騎珍若性命,若是旁人打罵一聲,還會引起一場糾紛。
更莫說要親手屠殺自己的座騎了!
這時見到赤勒忽對自己的座騎說殺就殺,毫不在乎的神情,場下立時傳出一片噓聲。
那匹馬發出半聲長嘶,轟然倒地。
馬血飛濺而出,濺在赤勒忽的半邊臉上,赤勒忽伸出猩紅的舌尖一舔,才眼神兇厲地向四周望了一圈,
最後落在格桑臉上,陰森森道:"這畜牲剛纔受驚,差點誤傷了你!現在我已將它殺了!你還想怎麼樣?……"
衆人見他半臉鮮血,瞳孔碧綠,面目猙獰猶如地獄惡鬼,十分可怕!又想起他平日裡的陰狠毒辣,被他一望,都噤若寒蟬,無人敢與他對視。
格桑心中憤怒,狠狠和他對視良久,才"呸"了一聲,向地上唾了一口吐沬,忿然轉過頭去,罵了一句。
"卑鄙的小人……"
"格桑!剛纔我已殺了座騎向你賠罪!爲何還要辱罵我?難道你想要和我來上一場生死約鬥麼!"
赤勒忽見格桑未曾搭言又喊了一句。
"怎麼,格桑你不敢嗎?"
赤勒忽知道格桑現在還不是自己的對手,但看他這幾年箭技提升極快!只怕再過幾年他就要追上了自己,等到那時再想取他性命,就更加困難了!不如藉此機會,逼他進行生死約鬥,也好除了這個心頭大患!
兩族之間恩怨極深,格桑是昆朋族年青一代裡的佼佼者,也是昆朋族重點培養的領軍人物!若能趁機除掉他,更是給昆朋族一個沉重打擊!
格桑清楚自己比赤勒忽還稍差半籌,此時與他決鬥必敗無疑!本想等自己在練些年頭,等自己箭技大成之後,在與赤勒忽鬥上一鬥!
但現在赤勒忽在賽場公然叫陣,怎能不應戰!若不應戰,今後如何在草原立足?
大不了戰敗,身死罷了!
死?草原上的男兒何時懼過生死!
格桑剛要開口應戰,忽聽看臺上有人用草原語冷冷道:"我與你作生死鬥!"
赤勒忽向開聲處望去。
只見昆朋族看臺上,因那一箭發生混亂的位置上,一個身穿中原服飾的少年,正站在那裡冷冷地看着他。
目光如刀,凌厲森寒!
野罕酷林看到剛剛一幕驚險駭人,幸虧沒有出現任何傷亡,正準備向這邊趕來,以便安撫衆人。
此時卻看見石九要挑戰赤勒忽!知道是石九等人因爲先前一幕,心中憤怒。
但看清要應戰的人只是一個少年時,心中不免擔心,怕他在赤勒忽的手中枉送了性命。
一邊連聲大呼,"不可!不可!"
一邊匆忙向昆朋族看臺急行而來。
還未等野罕酷林趕過來,石九彈身一躍,早已躍至場下。
幾步來到赤勒忽近前,雙目緊盯着他,一字一字道。
"我和你作生死約鬥!你不敢麼?!"
這一句話卻是用的草原語,場下人羣聽得清清楚楚。
赤勒忽瞳孔微縮,嘴邊綻出一絲獰笑。
"你是哪裡鑽出來的傢伙?莫非是昆朋族請來的幫手麼?懦弱的中原人!"
"我與你作生死約鬥!你不敢麼?"
石九雙目如刀,冷冷地盯着他,用草原語又大聲說了一遍。
赤勒忽看到石九向他挑戰,先仔細打量了一番,看見石九手中那柄狹窄的斷水刀後,心中暗忖:"這中原人竟敢來挑戰,看來好象是有備而來!再看他的兵刃,應該是近身格鬥的好手!都說中原人武技了得,千萬不能和他近身纏鬥!但這射箭麼,還不曾見過比草原人更強的人!"
眼珠一轉,赤勒忽陰惻惻地說道:"狡猾的中原人!你想和我作生死鬥?那好!不過,那可得按草原上的規矩來,你可敢與我鬥箭嗎?"
"赤勒忽!你的對手是我!不要欺負一箇中原人!"格桑見赤勒忽居然提出要比箭技。明顯是想欺石九這中原人不懂箭技,連忙在場邊大聲叫道。
赤勒忽向格桑瞟了一眼,"你不用急,待我收拾了這懦弱的中原人,在送你和他作伴好了!"
石九冷冷一笑,望着赤勒忽。
"好!不就是鬥箭麼?就用弓箭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