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少安放下準備拍門的手，向側邊又退了一步。
門，“吱呀，”一聲開了。
一個穿翠裙的小姑娘低頭走了出來，剛出門便用袖子擦了一下眼角，似乎剛剛哭過。
“小月……”
這個小姑娘陳少安認識，正是伺候雨晴的小丫頭，小月。
小月咋聽有人喚她，不由嚇了一跳，待看清是陳少安之後，不由驚喜叫道：“陳大哥，是你！你回來了，真是太好了！”
陳少安看她臉上一副又驚又喜的神情，而眼角旁還有未拭乾的淚痕，心中詫異。
“小月，發生了什麼事？你這是怎麼了？”
“陳大哥，你回來就好了，雨晴姐，雨晴姐她……”
“雨晴怎麼了？”
小月欲言又止，她並不知道陳少安和雨晴已經見過面了，一想到雨晴姐已作人妾，一時卻不知怎麼開口了……
到最後，還是狠了狠心，吞吞吐吐說道。
“陳大哥，雨晴姐……雨姐嫁人了……”
沉默了一下，“我知道……”
“你，知道？！”
小月驚訝地睜大眼睛。
“是的，我已經見過雨晴了……”陳少安嘆了一口氣，“小月，那個夏侯公子對她好嗎？”
聽到陳少安的問話，小月的眼睛瞬間紅了。
“那個夏侯公子對雨晴姐還可以，只不過雨晴姐惹到他的時候，也常常會捱打……”
“什麼！他居然會打她！”陳少安的臉色立刻沉了下來，心中的怒火再次被點燃！
“你雨晴姐嫁他作妾，可是被人脅迫的麼？”
“陳大哥，這個我並不是很清楚，雨晴姐也從未對我說過，你知道的館子裡的姑娘，怎麼會有選擇的權力，又怎麼會……”
“不過，那個夏侯公子雖然給雨晴姐贖了身，還娶了她作了妾室，但是我知道雨晴姐並不開心……”
“雨晴姐自你走後，天天守在窗邊，只是爲了能第一個看到你回來……”
聽小月幽幽地說着，在陳少安的眼前似乎出現了一幅畫面，一個嬌弱的女孩獨自站在窗前，一雙美麗的眼眸，帶着無限的思念，遙望着蒼遠的北方……
耳邊彷彿又響起她說的那一句話，“我知道，我只是另一個女子的影子，但是我不甘心……”
陳少安的心很痛，他從未想過要傷害這個美麗善良的女孩，然而自己依然帶給了她最深的傷害……
多情反被無情傷。
但多情有傷，傷無痕，無情傷人，傷更深……
也許正是自己對她沒有那份別樣的感情，纔會讓她傷得更深，更絕望……
“雨晴在哪裡？我想與她見上一面，有些事也想問一問她？”
“雨晴在樓上……”
“好，我現在去找她！”
“不！陳大哥，你現在不能去！”
“爲什麼？！”
“剛纔雨晴回來，哭得很傷心，我問她因爲什麼？她卻不肯說！而且夏侯公子的一個僕從，一直在樓下守着！若是陳大哥現在過去，一定會讓那人看見！到時候只怕他會對你不利！”
陳少安一聲冷笑，“他敢！”就要進門。
“陳大哥，小月知道你本事很大，那個人一定不是你的對手！可是若讓夏侯公子知道雨晴姐私會你，一定又會責罰她的！爲了雨晴姐，你現在絕不能過去。”
陳少安聞言頓時停下腳步。
“可是，我真的有事想當面問問雨晴。”
“陳大哥，不如這樣，等我將那人引開之後，你再進去好不好？”
“你要怎樣將他引開？”
“我剛纔見雨晴姐哭得傷心，就連嗓子也哭得有些嘶啞，便想出來去徐記藥鋪買些梨花膏來，給她潤潤嗓喉。結果一出來，便遇到了陳大哥！現在等我過去，便說是雨晴吩咐他去買梨花膏，然後，陳大哥再進去如何？”
“這樣？那院子裡還有什麼人嗎？”
“昨夜，那些人鬧了一個通宵，院子裡的姐姐們都在補覺，現在這個時辰還沒有旁人！”
陳少安略一沉吟，點首道：“那好吧！”
“陳大哥，那你先躲起來，我現在就進去！”
陳少安閃身躲在一個角落，只是過了片刻兒，一個壯年男子便從院門走了出去！
一見那人走遠，陳少安身子一動，已閃身進入門內。
剛進門，便碰到前來的小月。
“陳大哥，你快些去吧，我在這院門守着，若是聽見我高聲說話，你就要趕緊離去，不然……”
“好的，謝謝你了小月。”
這間院子，陳少安自然十分熟悉，幾轉之後，便已來到樓下。
樓上隱隱傳來女子的低泣聲，讓陳少安心裡更是不好過！一縱身，已上了二樓臺階。
推開房門，房內擺設依舊。
雨晴正伏在妝臺飲泣，聽到身後腳步聲響，以爲還是小月。
此時，她正傷心欲絕，今天終於看到了陳少安，可卻是在那種情況之下，這讓她的心早已碎成了幾片！
幸好樓上那位女子現身，不然夏侯天賜一定不會放過陳大哥的……
雨晴現在又是傷心又是擔心，淚水早已溼了羅袖……
進了房間的人並沒有動，好象只是站在那裡，而且他的喘氣聲，低沉有力！
進來的人不是小月！雨晴轉首向身後望去。
映入眼簾的是那熟悉的身影，那英俊的面容，不知多少次出現在自己的夢中！
陳大哥？是自己哭得眼花了麼？
用力睜大已哭腫的雙眼，雨晴已看清，站在那裡的人，就是自己的陳大哥！
雨晴怔了一瞬間，隨即她看到陳少安對她的微笑。
這一刻兒，她不管他怎麼會來了？也不管他爲什麼會來？
她現在只想撲進他的懷抱，好好的痛哭一場！
在雨晴撲入自己的懷中的剎那兒，陳少安呆了一下。
他從沒抱過她，她也從來沒有靠在他的胸膛上……
雨晴的眼淚再次奪眶而出，這一次的眼淚，有辛酸委屈，也有一絲痛苦的甜味……
陳少安擡起手，想要拍撫她的脊背，然而手舉起，又停在了空中……
良久，雨晴才驚覺自己是在他的懷中，她突然想起了什麼？一下子脫離他的胸膛。
“陳大哥，你快些走！他的人就在樓下，如果讓他們發現了你，一定會……”
望着雨晴眼中的驚恐和擔心，陳少安的心在隱隱抽痛。
是自己對不起這個美麗的女孩，我該怎樣償還……
“雨晴，小月已將他引開……”
“小月，她真是我的好妹妹……”
陳少安看着眼前這個悽婉的女孩，擡起手，想要爲她擦去臉上的淚痕。
“雨晴，你，過得好麼？”
只是普通的一句問候，然而這一句裡包含了太多的問詢……
雨晴知道他話裡的意思，心裡如同針紮了一下那般的疼！看到他伸出的手掌，她好想讓那隻手掌，溫柔地撫摸自己的臉龐……
然而，她知道剛纔能挨着他的胸膛，已經是自己能得到的最大的希望。
但是如今自己以是殘花敗柳，已不配那一隻手掌。
自己是要報仇的，她要把那些毀了自己一生的人，統統送入地獄！她要報復這些可恨的人！
她要做的這件事，她不想牽連自己所愛的人，也不想讓他捲入其中！
從被夏侯天賜佔了的那一天，她的心已經死了，從前的她也已經死了，現在唯一支撐着她活下去的理由，就是仇恨！
她向後輕輕退了一步，垂首用纖細的手掌擦去腮邊的淚痕。
當她擡首之際，忽然一笑，臉上的神情已變得有些敷衍式的淡漠。
“我說過，今後陳大哥只會看到一個新的雨晴，我一直過得很好……”
“雨晴……”
“陳大哥，你能來，是雨晴最高興最開心的事了，不知道陳大哥來，只是來看看雨晴，還是有什麼事呢？”
她半轉過身子，淡淡地說了一句，可當這句話，說出口的時候，雨晴感到自己的心都在流血，疼得難已承受……
雨晴神情的轉換，讓陳少安的心沉了一下。
“雨晴，我想問你，現在你是否願意和我走？”
是否願意和我走？他要讓我和他一起走！
這句話讓雨晴的臉瞬間變得嫣紅，眼底浮起巨大的喜悅，希望又在心底升起……
“你要帶我去哪裡？”
“我帶你去中原，等到了那裡，我會給你找一個好人家，給你一個真正的歸宿……”
“一個真正的歸宿？……”
雨晴眸中的喜悅漸漸隱去，心底的那份希翼慢慢沉到了谷底……
陳少安看不到她側臉上的神情，也看不到眼前的女孩，那心如死灰般的絕望眼神……
“陳大哥，你給我找的歸宿，可有夏侯家的豪富？可能比上他家的勢力？”
“這個，……”
“陳大哥，能嫁入玉碎城這樣的頂級豪門，雨晴已很開心了，也很滿足了，陳大哥還是不必再爲雨晴操心了……”
“可是，雨晴，我知道你並不是心甘情願，這樣太委屈了你……”
“誰說的？雨晴的相公年少英俊，風流瀟灑，又是一等一的世家子弟，雨晴能嫁給他，不知心中有多麼的開心快樂！陳大哥，你只怕是想多了……”
“雨晴……”
“好了，陳大哥，你要說的話也已經說了，雨晴也很感激你的好意，只不過，現在雨晴已嫁爲人婦，比不得從前！陳大哥若是沒什麼事的話，還是先走吧……不然被人看到，會說雨晴不守婦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