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晴飛快地跑回剛剛搬進的一所院中,一路上甚至都不敢停下擦拭臉上的淚痕,她方纔真的嚇壞了。
小月正在收拾東西,門一下子被人推開,就看到雨晴臉色雪白,眼瞳之中滿是驚悸,胸膛劇烈地起伏着,靠在了門旁。
小月心中大驚,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能將雨晴姐嚇成這個樣子。慌忙放在手中的物事,上前拉住雨晴的小手,那手一片冰涼。
“雨晴姐,你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一聽到小月的詢問,雨晴再也控制不住,一把抱住小月,淚水不受控制地又流了下來。
看到雨晴邊哭邊將剛纔發生的事情說了出來,對於這種事情,兩個苦命的女孩子除了相擁而泣,根本做不了任何的事情。
兩人正在哭泣,忽聽院外有人進來,雨晴還未從驚嚇中緩過來,只是一點風吹草動,立刻讓她緊張起來。趕緊關上房門,顧不上擦一下淚水,就先把小月攬在了身後,才偷偷從門縫向外張望。
進來的是一個三四十歲的女人,挽了一個垂髻,一身鮮紅的碎花裙子,眉梢眼角已有了幾絲魚尾紋,但這幾絲魚尾紋卻掩不住她眸子的春情。
她的妝很濃,但她的化妝手段很高超,雖然是濃妝豔抹,卻讓人瞧着並沒有那種對低俗的噁心,反而更增添了半老徐娘的味道,成熟女人的魅力更是呼之欲出。
歲月雖然在她的臉上留下了刻痕,卻沒有改變她的身材。隨着她雙腿的走動,那一身碎花裙,在瑤瑤婷婷之際,襯得她的身姿更是迷人。若只看背影,還當她正是青春年少的俏佳人。
這個女人是紅姐。紅姐就是怡紅院的老鴇子,老闆雖然是何九叔,而打理妓館生意的卻是紅姐。
自從陳少安付了包身銀,紅姐極少來雨晴這裡,而今天卻不知爲什麼來了?
“雨晴,小月,好女兒你們在哪?媽媽來看你們來了……”
看到房門緊閉,紅姐揚了一下紅色的手帕,喚了一聲。
看到是紅姐,雨晴先擦掉臉上的淚痕,纔不情願地打開房門。
“媽媽來了,快請屋裡坐。”
紅姐進了門,先向室內打量了幾眼,雨晴倆人現在住得是一間偏房,房中窗子狹小,光線昏暗條件更是一般。
先前小月還未打掃完畢,雨晴就跑了回來,所以房中還未來得及徹底收拾一番。
由於房中光線不足,雨晴又特意低着頭,紅姐並沒發現兩人哭過的痕跡。
當看完房間中的陳設之後,才嘬着嘴道:“哎呀,真是委屈了你們倆個,都怪九叔要巴結那些大人物,害得我這倆個寶貝女兒搬來挪去的,還要住在這等破爛地方!”
“媽媽不必爲女兒操心,只是住幾日而矣,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就行了……”
“那怎麼能成?”紅姐一挑細眉,“你可是媽媽最疼愛的一個女兒了,怎麼能讓你受這樣的委屈?一會兒,咱們還是搬回原本的住處去。”
小月聽說要搬回去,心中頓時喜悅,“媽媽,難道那些貴人已經走了嗎?”
“不是,是那些貴人們也恰巧喜歡熱鬧,所以吩咐九叔讓所有的姑娘們都回去,那貴人真是大方,說是還給每個姑娘二兩買水粉的妝資,唉,北鎮上可是好久沒來這麼豪爽的客人了……所以有這等好事,當媽媽的又怎會把你們倆個落下?”
那些人還沒走?雨晴一想到在樓上發生的事情,又怎麼敢回去?
“媽媽,既然貴客沒走,我和小月還是住在這裡好了,也免得我們不懂規矩,再衝撞了貴客……”
“哎,瞧你說的?你可是媽媽最乖巧、最懂事的女兒,現在有銀子拿,又有好屋子住,媽媽又怎麼忍心你住在這破屋子裡?小月,趕緊收拾一下,一會兒我在讓那幾個夥計,將你們的東西全搬回去。”
“媽媽,女兒確實不想去,而且陳大哥早交了銀子,說好的不讓女兒拋頭露面……”
紅姐聽雨晴不願回去,臉色一轉,似乎極委屈。
“雨晴呀,你這可錯怪了媽媽,媽媽只是讓你們去領那脂粉錢,又不是讓你去陪那些貴客?媽媽的一片好心,卻讓你……”
說着,攢眉扭嘴,彷彿受了天大的屈。
“多謝媽媽,陳大哥送我的脂粉還未用完,雨晴還不想添置,所以那銀子,雨晴就不要了……”
“那貴人可是說了,院子裡的姑娘要全到場,才肯發那銀子!難道就因你一人,卻讓所有的姐妹空歡喜一場麼?”
“陳大哥的包身契約上可是寫明瞭的,除非女兒願意,不然女兒是用不見客的……”
紅姐見勸她不聽,心中焦躁,來時何九叔已下了死命令,無論如何一定要讓雨晴搬回小樓。雖然紅姐不知其中詳情,但猜想定是哪一位貴人看中了雨晴!
而且早晨何九叔跪求的事,紅姐多少也知道了一些,也知道住在怡紅院裡的那些人,都是何九叔惹不起的人物!甚至這些人只用一根小拇指,就能將何九叔這樣的人物輕易滅殺!
雖然陳少安包了雨晴,但何九叔現在寧可背棄契約,也要讓雨晴回去,紅姐風塵打滾多年,豈能猜不出其中的厲害關係?
本想將雨晴騙回小樓,那知這丫頭軟便不吃,死活不肯回去,這事有些難辦了?難道還要將她綁了回去?
紅姐神色轉冷,用手一拍身旁桌案,“雨晴,陳少安雖然包了你的身,但他可沒給你贖了身子!你不管怎樣也還是屬於怡紅院的人!你的行止安排依然是我說的算!所以我讓你住哪裡,你就要住在哪裡,那容你自己作主說了算!?”
“媽媽,可那契約……”
“休提契約!那陳少安只是一個小小的傭兵護衛,何九叔賞臉讓他在鎮上混口飯吃!若是九叔惱了,哼!只怕北鎮上再無他立錐之地!”
“你,你們怎麼能這樣……”
雨晴見紅姐這樣逼迫自己回去,定然沒有什麼好事?一定是想讓自己接客,而且她們背信棄義,竟然至契約條款於不顧,心中激憤之下,眼淚又流了下來。
“哼!小月,你趕緊收拾物品,一刻之後,自有人將這些東西送回去!”
紅姐起身要走,雨晴淚流滿面,悲聲求道:“媽媽,雨晴不想回去……”
“回不回去,你說的可不算!乖女兒,還是乖乖地聽話,媽媽先走了……”
紅姐起身走了出去,想了一想有些不放心,又高聲喚了一聲。
“董二,李三,你們進來!”
“紅姐,小的來了……”隨着應答聲,兩個神態猥·瑣的傢伙,從院外走了進來。
董二,李三是怡紅院招呼客人的夥計,也就是妓館裡的龜公大茶壺。
這兩人平日以紅姐馬首爲瞻,可沒少欺壓院子的姑娘。
紅姐一使眼色,“你們倆幫小月收拾一下東西,一收拾完,立刻送雨晴姑娘回她的樓上去!”
“好嘞!紅姐。”
兩人向還在哭泣的雨晴走去,就準備過去將雨晴強行拽走。
“雨晴姐!你要作什麼?!”
還沒等紅姐走出小院,就聽到身後小月的驚叫聲!
原來雨晴看兩人向自己走來,心知不妙,恰好一眼看見針線籃裡的一把剪刀,她一把抓起剪刀,刀尖對準了自己的咽喉!
“媽媽!你若讓雨晴今日回去!我就死在這裡!”
紅姐一看雨晴要自盡,也嚇得臉色驟變,花容失色!
“哎呀!好女兒,這可使不得!你快放下剪刀!”
雨晴臉上淚水不停劃落,卻是忿然搖頭,眸中更是一片決然!
眼見要出人命,紅姐也不由慌了手腳,“董二,李三你們快滾回來!別嚇着雨晴!好女兒,你可嚇唬媽媽,快點把手放下來……”
“不!如果你們要我回去,我寧可死在這裡!”
“好、好,媽媽聽你的,媽媽不讓你回去,放下剪刀好不好?”
“不!我信不過你,除非何九叔親自來作保證!”
在雨晴眼中,何九叔每次見到陳少安,似乎都極爲客氣!而且何九叔也是北鎮上最有頭面的人物,有他作保證,多少會有些用處!
“你們快去喚九叔來!快點去!”
董二,李三撒腳如飛,向院外奔去,去尋何九叔過來。
紅姐一個勁地勸說雨晴放下剪刀,而小月早嚇得淚流滿面,只知道哭着喚雨晴姐。
“發生什麼事了?嗯?”
何九叔一進院子,就開口問道。
“九叔,紅姐要逼我去見客,可陳大哥已包了雨晴,那契約上白紙黑字寫得明白,在包身未到期的時間內,你們不能逼我接任何的客人!”
“誰敢壞我的規矩!雨晴,你別怕,放下剪刀,有九叔在,沒有人敢逼迫你的?你先放下……”
何九叔話還未說完,忽然傳來一個不輕不重,隱帶嘲諷的男子聲音。
“是嗎?你的規矩真的沒人敢破嗎?沒想到你這個傢伙,居然能有這麼大的口氣?”
院門處青衫一閃,百里長風已站在院中。
何九叔本來挺直的身子,立刻矮了下去。
“總管大人,小的只是想讓她放下剪刀,所以才口出狂言,大人莫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