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楚重山就和陳少安先去了鎮西何四的馬場,一番討價還價後,選了十幾匹好馬。
這北鎮離北海草原近,這些馬都是些上好的戰馬!可論價錢卻要比內陸便宜得差不多一倍有餘。
告訴了何四送馬的地方之後,兩人又去了何九叔住的院子,何九叔的院子緊挨着胭脂樓。
何九叔是個五十來歲的高大胖子,也是一個五級武士。據說一身橫練功夫出神入化,北鎮上無人能出其左右。
只是聽聞他練的功法近不得女色,雖然他開了這間妓館,自己卻從不在妓館過夜。
樓子裡的生意都交給老鴇子紅姐去打理,自己只是每逢初一十五去看看收支帳目。
何九叔年輕時曾在烈陽帝國的軍隊中效過力,也攢下了不少軍功。只是近些年草原人不敢在來犯邊,何九叔年歲也有些大了,見在軍中也升遷無望,便運作了一下關係,下放到了北鎮作了稅官這個肥缺。
楚重山交了五兩銀子的稅錢,何九叔笑眯眯接過銀子,伸出肥胖的手遞過一張手寫的完稅條子,就算備了案。
用何九叔的話來講,"老子不管你去做甚什麼買賣?老子也不關心你是賠是賺?也不想你是有沒有命回來?只要你交了稅銀!在北鎮鎮裡就是有天大的麻煩,老子也能替你頂一頂!老子可是帝國封的官咧!北鎮這裡,老子說的算!哼……"
辦完這兩樁事,陳少安領着楚重山又去鎮東馬車行,買了一輛半新的寬大馬車,在車行裡先借了一匹馬架着。
陳少安在楚重山那裡支了五十兩銀子,就讓楚重山先回了聚財酒樓,獨自一人趕着馬車向鎮南古老實鐵匠鋪走去。
石九一早就從酒樓走了,楚重山等人也不知他去做什麼。
問了陳少安,陳少安一笑故作神秘,"等到中午時,他一回來,你們就知道了……"
陳少安知道石九去找高二和墨老六兩個人。
高二本名高正,出身獵戶,只是一個低階的二級武者。高二耳力超羣,又精通野外生存之道,最主要的是,他還是一個魔武雙修的武士,雖然他只會一個最低級的法術,沙塵術。
墨老六原名墨不濟,據說出自墨青城墨家一派。墨不濟也只是一個三階武者,精通攀崖登山的技巧,而這墨青城聞名天下的卻是機關破解之術,與專門研修各種奇巧機關的神機門不分伯仲!從墨青城出身的墨家子弟,又怎麼會不精通這門技能?
這二人平日裡與陳少安相交甚好,以前也曾一同作過護衛,合作相當默契。昨日見了駱三爺對待陳少安倆人的事,心中不忿,也沒有接駱氏商行的僱傭任務。
陳少安知道二人的本事,古奇山山峰險陡,這次上山又不能從正途而上,爲躲草原人的守衛,必須得走奇路險峰。
因此這二人是必不可缺的人手。
陳少安快到古老實鐵匠鋪時,看見一羣人正圍在鋪子前吵吵嚷嚷,不時和鋪子裡的人爭吵着什麼?
到了近前,纔看見正是金刀王手下的那夥人,正和鐵匠古老實吵架。
陳少安下了馬車,站在一旁聽了一陣兒,原來是金刀王那夥人要買護甲,卻嫌棄古老實要價太高。
忽聽一人尖聲叫道:"古老實!俺們兄弟平時也沒少照顧你的生意!這次兄弟們攬了份活計,上你這裡買點護具,你怎麼還趁機哄擡價錢?你這個人,也未免太不厚道了吧!"
陳少安一聽這聲音,就認出正是昨晚被石九教訓了一頓的丁四。這丁四恢復的到是挺快,看來昨晚吐的那幾口血,都是假裝的了。
只見一個長得墩墩實實的黑臉漢子,半赤着胳膊憨聲憨氣的說道:"俺這護甲,每一片甲葉都是用上好精鋼打造的!你們給二兩銀子一件,俺連成本錢都賣不出來!這甲少了五兩銀子,是決計不能賣的!"
丁四一臉油滑,嘿嘿奸笑道:"古老實!這甲兄弟們今天是買定了!今天你若是要乘機擡高價錢,可別怪兄弟們翻了臉!"
"鎮上哪個兄弟不知道俺古老實的鋪子最公道實在?俺古老實什麼時候幹過見利擡價的事!丁四爺,您可不能信口胡說啊?這甲,你們兄弟給的價錢,俺是真的賣不了!"古老實的臉都氣得變成了黑紫色。
"給臉不要是吧?古老實!我丁四給你個面子!可兄弟們可不一定買你的帳!哼哼……兄弟們……"
丁四一歪腦袋,嘴角一扯,哼了一聲。
那一羣人嘩的一聲就將鋪子圍上了,口中罵罵咧咧,踢箱踹凳,就要動手強買!
"你們要幹什麼!還要搶俺的甲不成?俺去找何九叔來評個理去!你們把護甲放下!"
見這些人去抱那些護甲,古老實急了,拿起打鐵的鐵錘掄了一圈,迫得那幾個傢伙退了幾步。
"這古老實欺行霸市要強買強賣了!這古老實欺行霸市,還要打人!兄弟們!動手!"丁四一聲怪叫。
丁四這一叫,立馬有幾個面目陰狠的傢伙抽出了兵刃,向古老實逼了過去。
陳少安平日裡用什麼兵器護甲,總是在古老實這裡打造,與古老實也是十分相熟,也知道古老實的爲人稟性,人如其名,真的是很老實厚道的一個人。
陳少安見丁四這些人要對古老實動手,對着丁四喊了一聲:"丁四!身子好的挺快啊?怎麼今個兒還要明搶了不成?"
丁四轉頭看是陳少安,面色不由變了變。
"這北鎮的規矩,你可不是不知道?我剛剛從何九叔家裡出來,真要是驚動了何九叔,我看就是金刀王也保不了你吧?!"
北鎮的規矩是:不管你有多大的能耐,但是絕對不準欺壓各個商鋪買賣!否則,你就不用在北鎮混了!
特別是這稀缺的兩個鐵匠鋪,平日裡鎮上的人所用的一應護甲兵刃,都是在這兩個打鐵鋪裡打造維護,何九叔更是多加關照一些。
"怎麼?真要我去何九叔那裡走一趟?"
丁四的臉紅一陣白一陣,片刻兒一咬牙,"兄弟們!今天就放他一馬!咱們去肖鐵錘那裡買去!不過,古老實你可記住嘍!從此猛虎傭兵團的買賣你可就別想作了?"
"誰稀罕作你們的生意?每次都少給銀錢!"
"哼!古老實,這可是你說的!早晚一天,這場子老子是要找回來的!兄弟們,走!"
一羣人呼啦啦出了古老實的鐵匠鋪,少不得故意踢翻幾樣傢什。
丁四這些人經過陳少安身旁時用眼神不停挑釁,丁四又哼了一聲,"陳三,今天我們不是怕你,只不過是給何九叔一個面子,你用不着神氣!"
"哦!忘了你還欠一個響頭呢吧?"陳少安滿臉戲睨地看向丁四。
丁四腳下一個踉蹌,一臉羞憤,狠狠瞪了陳少安一眼,怒哼了一聲,快步走了。
陳少安幫古老實收拾了一下,從懷裡掏出幾份圖紙遞給古老實。
古老實看了一下道:"這幾樣是攀登懸崖用的工具!陳三爺,你接到活了?"
"嗯!接了一個活計,這幾樣東西什麼時候能打造好?我急着用!"
"三爺的事!小的不敢耽隔嘍,晚上加把勁就能打造出來!"
"好!多少工錢?我還要再買一把快刀!"
"剛纔三爺給俺解了圍,還未曾謝過三爺,這工錢麼?怎麼能好意思要?工錢就免了,給俺一個材料費就成了!三爺要刀,您自己去挑!挑好了給俺一個本錢就中!"
"又佔你便宜了,除了圖上那幾樣東西外,在給我打十六把我以前常用的飛刀!"
"好嘞!三爺,這十六把飛刀和以前用的樣式要一樣的麼?"
"嗯!和以前一樣的就行,尺寸重量你都知道,對了,你這裡可有好一些的護甲麼?"
陳少安挑了一把柳葉刀,一邊看一邊開口問道。
"有啊!三爺,前些日子沒有商隊來,大夥都接不到活,俺閒着沒事,就打造了幾副,就在店內裡間呢,俺取出來給您看看!"
古老實進入裡間取出一副軟甲,攤在木桌之上。
陳少安湊近一看,不由眼睛一亮,脫口讚道:"好甲!"
只見那軟甲所用材料,竟然是產自大陸南方蠻荒的金蠶絲。
金蠶絲仞性極強,普通精鋼刀劍都難以割斷劃傷,又耐水火,是大陸上製作護身軟甲的頂級材料。
用金蠶絲製作的軟甲,這防護強度幾乎不比全金屬製作的鐵甲防禦力差,歷來都是各國軍中高級將領才能穿到的內襯護甲。
古老實做的這金絲軟甲裡,又摻了數十道銀色的金屬絲,陳少安卻認不出那銀絲是什麼材料?
陳少安將軟甲捧在手中掂了掂,發現這軟甲十分輕便,幾乎和普通的皮甲重量相當。
"金蠶絲甲?這可真是個好東西!古老實,你從哪裡弄的這些頂級材料?"
古老實搓手笑道:"三爺,您老真是見多識廣,這眼力真好!一般人可不識得這金蠶絲呢,去年啊,有個南方來的行商,他帶了一些金蠶絲去草原上交易。結果那些草原蠻子們不識貨,沒有人買!他從草原回來後,這東西一時半會兒又賣不掉,手裡又缺回鄉的盤纏,後來就便宜處理了。恰好被俺看見了,俺就花了五十兩銀子給買下了,他這些金蠶絲本來只夠打製二副半的軟甲,俺怕浪費了材料,就又尋一些鐵精絲摻到了裡面,雖說比一般的金蠶絲甲稍沉了幾分,但這防護力卻又提升了一個檔次呢!"
一說到這制甲的事,古老實可是其中的行家,隨口娓娓道來。
陳少安這才知道那數十道銀絲,原來是鐵精絲。這鐵精絲,也是制甲的極佳材料。
"古老實,這甲一共有幾副?什麼價錢?"
"若三爺您要,您就給俺一個成本!一共有三副甲,您就給俺八十兩銀子!"
"那你不是虧大了?這樣好了,我陳少安也不是慣佔便宜的人,連刀帶甲還有那幾樣東西就給你一百五十兩好了!"
"那真是謝謝三爺了!"
"好了!先把軟甲包好放到馬車上,晚上我再來取那幾樣東西!等晚上來時,把帳一併給你算清嘍!"
"謝謝三爺!"古老實喜笑顏開。
陳少安見古老實把刀甲都裝上了車,就趕着馬車回聚財酒樓了。
進了酒樓一看,石九早就回來了,高二和墨老六也到了。
楚重山正陪着高二和墨老六喝茶聊天。
高二和墨老六見陳少安進來了,都站了起來,高二道:"多謝三兄弟給找了活計!別的話二哥也不多說了……"
"謝什麼?二哥客氣了!"
幾個人又落了座,仔細研究這一路行程的事議。
商量妥當之後,楚重山先將佣金給了幾人,高二和墨老六要處理一下私事,拿了銀票先回去了。待到了晚間,陳少安也取回在古老實店裡訂的裝備。
陳少安將金絲軟甲取出給了石九一件,又給了楚重山一件,剩下的那一件自己貼身穿了。
楚重山認得這是好東西,又鄭重道了謝也貼身穿在內衣裡。
陳少安拿出十兩銀子,讓店中夥計送到駱氏商行去。等夥計回來後,說是駱三爺死活不肯收,陳少安只得作罷。
陳少安乘着天色剛黑,又去了北鎮上唯一的一處所在,怡紅院胭脂樓。
陳少安又給了老鴇子紅姐五十兩銀子,算是又續包了雨晴一年。
紅姐見了陳少安手中的銀子,眉開眼笑地勸他去雨晴房中過夜,陳少安搖頭拒絕了,他說等回來時再去看雨晴。
至此陳少安到手的二百兩銀子又花了個乾淨。
走出胭脂樓時陳少安向雨晴住的臨街小樓望去,只見樓上窗戶半掩,一個年輕女子正倚窗向外探望,正是雨晴。
雨晴看見他,探身向他揮手。
他笑着也向她揮了揮手,一轉身便消失在夜色裡,只留下那樓上的女孩,輕輕擦拭眼角劃落的淚痕。
望君一別清淚流,
何時花開方相守?
莫等一季春過後,
滿地殘花逐水流……
石九直接去了李老七的賭坊,替陳少安還了賭債,又算清了賒的包子錢。夜晚時分,這爺倆一前一後陸續回到了酒樓。
自從和陳少安訂了約後,赫連二小姐就不曾再露面,大慨是陪她那位姐姐去了。
只派了楚重山招呼陳少安倆人,而他帶的那羣屬下也是輕易不出房間,除了吃飯以外,幾乎都安安靜靜地呆在房中修練。
第二天一早,楚重山整理了一下隊伍,等人人都配好了鞍馬,就準備出發。
赫連二小姐和一位素衣女子一齊下了樓,那位赫連大小姐用一幕輕紗遮了頭面,一時之間看不清面容,二人一齊上了馬車。
昨晚陳少安幾人還勸過楚重山,讓赫連姐妹就不要進入草原,只在北鎮這裡等待衆人就行了。但是赫連姐妹執意要去,楚重山終歸是赫連姐妹的下屬,見勸阻不住,也只得罷了。
楚重山和陳少安商量了一下,安排高二和墨老六兩人在馬隊前方開路,石九居中策應,陳少安和楚重山在隊尾殿後,其餘十六人都安排在馬車左右。
陳少安仔細觀察楚重山的這些手下,人人都是沉默寡言,面容肅穆。不少人身上還有着大大小小的陳舊傷疤,坐在馬上,身子都如同標槍般挺直。
這廖廖十數人的氣勢,卻仿若上百人的軍隊一般,一看這些人就都是那些刀山血海里,走出來的精銳中的精銳。
隊伍剛出了鎮子沒多遠,就聽身後鎮子裡一陣喧譁吵鬧之聲。
原來駱氏商行的人,也選了今日出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