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玄挺陷入了西京大軍的包圍,遭到了瘋狂圍殺。
衛文升親自督戰,武賁郎將豆盧賢、斛斯萬壽、崔師,武牙郎將長孫無傲和郭臻,五位軍將身先士卒,各率本部捨命相搏,浴血廝殺。
楊玄挺自視甚高,過於輕敵,毫無防備,被西京大軍打了個措手不及,而更嚴重的是,跟着他一起掉進陷阱的五六千衛士因爲衝得太快,太興奮,陣形不知不覺就亂了,突遭圍攻後他們根本來不及由攻轉守,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本方戰陣瞬間被對手衝得支離破碎,又迅被對手分割包圍,然後眼前所見都是敵軍,一個個殺氣沖天,瘋狂地叫着吼着,刀槍箭矢厲嘯而至,無奈之下各自爲戰,但這時他們就如砧板上的魚肉,只能任由對手肆意宰殺了。
很快,監門直閣將軍龐玉率軍殺到,西京大軍的圍殲度更快了。
龐玉昨天就開始執行衛文升的命令,利用府團輪番上陣的機會,大量砍伐樹木,然後把這些樹木填滿辛辛苦苦奪來的壕溝和拒馬陣,只待時機來臨就點火焚燒,以沖天大火來阻絕澠池方向叛軍的攻擊,給大軍上山撤離贏得足夠時間。
現在龐玉把連綿兩裡多路的壕溝和拒馬陣統統點燃了,火借風勢,越燒越旺,並迅把大道兩旁的河谷地和山林全部捲了進去,這讓澠池方向的叛軍惶恐不安,一邊望火興嘆,一邊做好了後撤準備,一旦風向轉了,咆哮的“火龍”向澠池方向衝來,他們就只能撤退,如此一來短時間內澠池方向的叛軍是絕無可能衝過來了,於是西京大軍就能集中全部力量圍殲這股被他們誘進“陷阱”的叛軍,而這股叛軍的全軍覆沒,必將給楊玄感以重創,迫使他不得不暫停攻擊。楊玄感暫停攻擊,西京大軍就能從容上山撤離,並且有足夠時間擺脫叛軍的追殺,安全返回陝城。
楊玄挺爲自己的輕狂付出了代價,但他沒有放棄,更沒有絕望,依舊信心滿滿,而他的帳下軍官們同樣認爲這是西京人走投無路之下的最後一擊,只要挺過去了,勝利唾手可得,於是經過最初的驚慌失措和氣急敗壞之後,他們迅冷靜下來,先是結陣自守,然後在高高飛揚的帥旗指引下,向帥旗所在的方向攻擊前進。
戰場就如一盤棋,你對我分割包圍,同樣的,你也處在我的分割包圍之中,在戰局沒有一邊倒之前,雙方實際上就是一團混戰,勝負未分,所以當楊玄挺命令衛士們把自己的帥旗高高舉起之後,當他的那些被分割包圍的部下們看到前進的方向之後,當小新安城方向傳來驚雷般的鼓號聲和隱約可聞的激烈廝殺聲之後,戰局開始被他們一點點的逆轉,將士們在頑強的求生意志和必勝信念的支撐下,在不遠處正奮勇攻擊而來的主力大軍的激勵下,士氣再度高昂,一個個瞪大血紅的眼珠子,張開血腥獠牙,如瘋狂猛獸,咆哮撲上,以命搏命,於是戰鬥進入了白熱化,場面異常慘烈。
楊玄挺的帥旗成爲戰場上最顯眼的標誌,也成爲西京大軍要攻擊目標。
衛文升下令,武賁郎將豆盧賢必須在最短時間內摧毀距離其最近的叛軍帥旗,否則這一仗極有可能被叛軍“翻盤”,雖然龐玉以沖天大火阻擋了澠池方向的叛軍,但小新安城方向還有數萬叛軍主力,一旦己方不能在最短時間內圍殲這股被圍叛軍,那麼小新安城方向的數萬叛軍主力必能突破武賁郎將張峻和武牙郎將樑元禮的阻擋,如此後果不堪設想,西京大軍“玩火**”,自己把自己玩死了。
豆盧賢下令,不惜一切代價,不計任何損失,攻擊,直搗敵陣中心,擊倒敵軍帥旗。
楊玄挺士氣如虹,視死如歸,把個人生死置之度外,帶着自己的衛士輕騎向西京軍隊起了猛烈攻擊,撕開了包圍他的一道道敵陣,擊殺了阻擋他的一個個敵將,爲從四面八方拼死殺來的部下們打開了一條條通道,至午時,已有近兩千餘將士重新聚集到他的帥旗之下,結下堅實的防禦戰陣,固守待援。
豆盧賢未能完成衛文升下達的任務,雖然他捨生忘死衝在最前面,他的麾下將士們也酣呼鏖戰奮勇向前,但垂死掙扎的叛軍在死亡陰影的籠罩下並沒有絕望放棄,而是迸出了驚人的求生**,揮出了匪夷所思的戰鬥力,“困獸”死亡前的強悍反擊讓西京將士付出了慘重代價。
小新安城外,隨着時間的飛流逝,隨着大軍遲遲突破不了敵軍的阻擊,楊玄感心急如焚,情緒越來越急躁,不祥之感越來越強烈,對麾下軍將們的喝斥也越來越嚴厲,如果不是遠處還清晰傳來激昂的鼓號和激烈的廝殺聲,還知道楊玄挺和他的將士們依舊在頑強堅持,他都按捺不住急切的心情要親自披掛上陣,要親冒矢石衝鋒陷陣了。
“明公不要擔心,只要淮安公(楊積善)和蒲山公(李密)接到命令,由守轉攻,從澠池方向展開猛烈攻擊,衛文升腹背受敵,顧此失彼,根本就無力圍殺淮陽公(楊玄挺),相反,衛文升身陷三路大軍的內外夾擊之中,精疲力竭,糧草盡絕,轉眼就會敗亡,肯定支撐不到今天晚上。”胡師耽信心滿滿地安慰楊玄感,“衛文升雖然垂死掙扎,臨死反噬,但改變不了覆滅之命運,我們勝券在握,即便有一些波瀾,亦是有驚無險。”
楊玄感手撫長髯,微微頷,然後深深吸了幾口氣,有意舒緩一下緊張的情緒,但空氣中混雜着一股濃烈而嗆人的焦糊味,直衝他的肺腑,讓他還沒有落下的“心”驟然又衝上了嗓子眼。
“空氣中的異聞越來越濃。”楊玄感擡頭望向西方黑霧濛濛的天空,低沉的聲音中透出一絲強烈的不安,“你聞到沒有?”
胡師耽也擡頭望向西方,不過神色平靜,甚至有些興奮。不論澠池方向的火勢如何,這火都是自己人放的,目的就是阻擋西京大軍突圍。西京大軍是不會放火的,火勢越大,燃燒的時間越長,對他們就越不利,一旦糧食用盡,突圍時間沒了,他們也只有束手待斃了。
“或許,白爲了泄憤,點燃了山林。”胡師耽語含雙關地說道。
楊積善到了澠池城下就要明目張膽的奪走戰場指揮權,而李風雲考慮到大局已定,爲了順利離開東都戰場必然要保存實力,因此只能選擇妥協和忍讓,但憤怒是肯定的,這“驢”還沒殺完,楊玄感就急不可耐“卸磨”了,接下來生什麼可想而知,白豈能善罷甘休?放一把火,絕了西京大軍的退路,把西京大軍徹底逼上絕路,讓西京大軍與楊玄感在小新安城打個兩敗俱傷,此舉既有利於圍殲西京大軍,無傷大局,又能損耗楊玄感的實力,有利於白安全撤離,可謂一石二鳥。
楊玄感眉頭緊皺,眼裡掠過一絲凌厲殺機,“如果白點燃了山林,斷絕了西京大軍的退路,豈不把更多西京軍隊逼到了前方戰場?”楊玄感手指前方,冷聲說道,“更嚴重的是,我們無法從澠池方向動攻勢,無法有效牽制一部分敵軍,這導致戰局突變,且這種變化對我們非常不利。”
胡師耽霍然醒悟,神色頓時凝重起來。楊積善帶着一萬餘精銳去了澠池方向,以阻御西京大軍突圍,現在白一把火絕了西京大軍的突圍之路,等於把楊積善這一萬餘精銳給“閒置”了,而與此同時,小新安城戰場上的雙方兵力對比卻生了變化,本來楊玄感所佔據的兵力優勢突然就沒了,甚至還處在了劣勢上。現在楊玄感遲遲突破不了西京軍隊的阻擊,原因就在如此,如此一來形勢就非常惡劣了,楊玄挺的突擊軍隊被數倍於己的西京大軍團團包圍,稍有不測就有可能全軍覆沒。
楊玄挺一旦全軍覆沒,對楊玄感和兵變同盟的打擊太大了,這一仗就算打贏了,最後也是慘勝,而慘勝之後的楊玄感,拿什麼吞併李風雲?雙方的仇怨剛剛結下,就算沒有撕破臉也已是劍拔弩張一觸即了,李風雲是否會乘機撲上來狠狠咬一口?實際上那時損兵折將、實力大減的楊玄感,已無心應對李風雲的怒火,他要考慮的是如何西進關中,他已沒有足夠實力殺進關中了。
平息李風雲的怒火很容易,聯盟急於逃離東都戰場,李風雲絕無可能與楊玄感自相殘殺,只要楊玄感做出適當的“示弱”,李風雲也就“心滿意足”了,這不會對楊玄感造成什麼影響,但楊玄感如果進不了關中,被各路衛府援軍包圍在東都戰場,那對他的影響就致命了,不可挽救了。
胡師耽思考良久,謹慎獻計,“明公毋須焦慮,稍遲淮安公(楊積善)就會送來澠池戰報,若白當真放了一把大火,導致戰局突變,明公可考慮請淮安公(楊積善)火趕回來支援。”
此言一出,楊玄感更是恐慌,忍不住怒火上涌,破口大罵,“豎子無謀,其罪當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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