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在衛文升和西京改革勢力的強硬堅持下,支援東都的兵力達到了兩萬五千人,而增援河右的軍隊是一萬人,留守西京的僅剩五千。關隴本土勢力迫於無奈做出妥協,京兆內史府臨時徵募五千青壯以補充衛戍力量之不足,但募兵需要時間,而在這個時間裡如果衛文升帶着大軍走了,西京形同虛設,唱空城計了,這實際上很危險,尤其在目前這種局勢下,西京肯定暗藏着大量支持楊玄感的力量,一旦他們利用西京空虛之際發動暴亂,與東都戰場上的楊玄感形成呼應之勢,則關中岌岌可危。
這危及到了關隴人的根本利益,也危及到了代王楊侑的前途,韋節給予適當的“提醒”也在情理之中。沒有人阻止你去支援東都,但在離開西京之前,你最起碼要確保西京的安全。
但在衛文升眼裡,韋節這句話是蓄意阻撓,雖然他找不到反駁的理由,也不想強詞奪理授人以柄,不過這觸及到了他的“底線”,他要展開凌厲反擊,讓關隴本土勢力看到,在事關國祚利益面前,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任何阻撓之舉都是徒勞,最終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六月十六,上午,西京留守衛文升下令,把在西京抓捕的老越國公楊素的堂兄弟臨貞公楊嶽,還有其他族弟楊戾、楊操等二十多名弘農楊氏子弟,還有楊玄感兄弟在西京的親朋故舊大約三十餘人,還有李子雄、王仲伯、趙懷義、胡師耽等親朋故舊大約五十餘人,總共一百多名貴族官僚,統統拉到東市,斬首示衆。
一時間人頭滾滾,血流成河,西京震駭。
消息傳到代王耳中,代王當時就嚇懵了,急忙懇請韋節去阻止。他雖然是西京名義上的最高統帥,但畢竟是一個八歲的孩子,一個尚不懂事的傀儡,影響力太小了,根本阻止不了衛文升殺人。
韋節勃然大怒,他知道這是衛文升的“反擊”,是對關隴本土勢力的警告,如果你們再蓄意阻撓我支援東都,我就要殺更多的人。韋節仰天長嘆,他也沒辦法阻止衛文升,雖然衛文升根本就無權斬殺這些人,但衛文升可以誣陷他們,說他們陰謀叛亂,阻撓他去支援東都,迫不得已之下只有行此下策,殺個于于淨淨,一方面剷除隱患,一方面威懾宵小,保障西京在衛戍力量嚴重不足的情況下依舊可以安然無恙。
其他試圖阻撓衛文升的人都沒有來得及,等他們趕到東市的時候,眼前一片人頭,已經既成事實了,誰也脫不了於繫了,都被衛文升“陷害”了。你說你不知道這事,誰信?你說這事是衛文升一個人於的,誰信?你誰你來不及阻止,誰信?最後聖主只能得出一個結論,這件事所有人都有份,一個都跑不掉。
弘農楊氏是皇族的根基,是最大的既得利益者,是各個貴族集團、各大豪門世家的“衆矢之的”,有機會重創弘農楊氏,不但可以削弱宗室力量,還可以瓜分弘農楊氏和宗室的既得利益,當然人人趨之若鶩了。
事已至此,怎麼辦?只有殺進東都擊敗楊玄感了,坐實楊玄感的罪名,摧毀以楊玄感爲首的政治勢力,給弘農楊氏以前所未有的重創,讓聖主找不到報復的藉口,讓弘農楊氏一蹶不振失去報復的力量。開弓沒有回頭箭,既然已經是“惡人”了,那就把“惡人”做到底吧。
本來一件很複雜的事情,給衛文升這麼一殺,簡單了,但衛文升破壞了門閥士族的“規則”,是一個政治“流氓”,而且還是一個不要命的政治流氓,正常情況下這種人在官場上沒有存身之地,只要一冒頭等待他的必定是“萬箭穿身”,但現在非常時期,衛文升被逼無奈用“流氓”手段對付一大羣“流氓”,總算達到了目的。然後後果是嚴重的,衛文升得罪了所有的門閥士族,成了官場上的一個“異類”,這場風暴過後聖主或許還需要他,還會給他以支持,他的仕途還能繼續,但他已不可能再贏得門閥士族的支持,而一個失去了支持的權貴在政治上必定無所作爲,說白了就是一個“擺設”,被貴族官僚供奉於“神壇”之上享受“香火”。
在改革派的眼裡,衛文升以自己的政治生命爲代價,摧毀了西京的一切阻礙,爲出兵支援東都贏得了寶貴的時間,他給這個時代留下了一個悲壯的身影,而在保守派的眼裡,衛文升把“流氓”手段運用到了極致,抱着“火藥桶”與西京同歸於盡,他已經“死”了,活下來的不過是一副軀殼而已。
六月十六,下午,代王楊侑下令,以西京留守衛文升爲統帥,兵部侍郎明雅爲副,持書侍御史杜淹爲監軍,領兩萬五千兵,於明日上午出發,馳援東都。
六月十六,東都戰場。
皇城內的撤離還在繼續,但以吏部侍郎高孝基爲首的中樞大員已經抵達河陽,正在建立行臺省,只待中央諸府及所屬官僚全部抵達後,便可代替東都主持中央日常工作,維持中央運轉。宮城內的皇后嬪妃在左監門郎將獨孤盛的保護下,也同期抵達建立於河陽城西北部的湛水行營。
但需要撤離的不僅是人,還有許多機密卷宗,撤離工作量太大,而大河上的鄧津通道的過流量十分有限,就算日夜不停地渡河也來不及,只能先保證中央的撤退,於是位於鄧津西北方向數十里外的孟津便成了貴族富豪們的撤離通道,只是他們缺少軍隊的保護,對岸的河陰城也嚴重缺乏救助物資,可以想像這將造成什麼後果,然而東都已經顧不上這些了,就算混亂了,餓殍遍野了,也只能視若不見,各安天命吧。
這天王仲伯在邙山東線攻擊順利,攻陷了大和谷,斷絕了盟津通道,然後迅速整頓人馬,向邙山西線推進。
武賁郎將李公挺在邙山一線顧此失彼,迫不得已之下,果斷放棄了大和谷,轉而把兵力集中於平城、臨平亭一線,力保金谷不失。
這天下午楊玄挺攻陷了平城,接着指揮大軍向臨平亭推進。
李公挺死守臨平亭,並再一次向越王求援。
這天函谷關守軍不戰而降,楊積善兵不血刃拿下了關隘,隨即率主力直殺金谷,但在澧水一線遭遇到了衛府軍的頑強阻擊,寸步難進。
這天李風雲把甄寶車的虎賁軍和郭明的聯盟第一、第三軍再次調到了積翠池北大堤,以維持對皇城的牽制性攻擊,而韓相國則在谷水一線收攏逃兵,重整隊伍。
這天楊玄感還在太陽門廣場指揮戰鬥,與衛府軍激戰於黃道渠北岸、東太陽門和徽安門大街,雖然至今未有進展,但持續性的攻擊卻讓皇城守軍不得不打足精神全力應對,因爲他們的背後有近百名“監軍”,只要稍有鬆懈就有可能背上“怠戰”之罪名。楊恭仁和樊子蓋擔心城內有人倒戈,有人獻城投降,但又不能把所有懷疑對象都抓起來,無奈之下只能在每一個隊旅裡都安置幾名“監軍”,讓他們在十二個時辰內都睜大眼睛,但凡舉止異常者,先抓起來再說。
這天鄭元壽接到了京輔都尉獨孤武都的書信,確定西京已經決定出兵增援東都,遂下令諸鷹揚離開陝城,沿崤山東進,向函谷關進發,直殺東都。
六月十六,白馬戰場。
武賁郎將李善衡在衛南一線與聯盟展開激戰,與此同時,齊王楊喃與董純率軍向靈昌進發,與李善衡形成了東西夾擊之勢。
同日,濟陰郡守韋保巒的信使抵達浚儀城,韋福嗣喬裝爲信使隨從,混進城內,然後棄馬登舟,沿着通濟渠北上大河。
同日,聯盟右路總管霍小漢率軍由靈昌一線撤回白馬,與聯盟右長史韓曜會合,準備渡河北上。
同日夜間,聯盟左路總管王薄撤離衛南一線,在夜色掩護下飛奔白馬。
六月十六,黎陽戰場。
聯盟左長史陳瑞親自拜會了清河義軍首領張金稱,向其表達了感謝之意,並告知其聯盟將於未來兩天內陸續撤離黎陽。
陳瑞向張金稱詳細分析和推演了黎陽未來局勢的發展,提醒張金稱務必於兩天後撤離黎陽,雖然黎陽倉的糧食還有很多,黎陽倉裡的各類物資依舊堆積如山,但時間來不及了,衛府軍正從四面八方殺來,義軍必須搶在衛府軍合圍黎陽之前“逃之夭夭”,否則必定有全軍覆沒之禍。
另外陳瑞特意告誡張金稱,被其裹挾而來的上十萬平民本來行走速度就慢,再加上肩挑背扛,撤離速度就更慢了,如果不提前撤離,這些人必然陷於衛府軍之手,於是人頭滾滾,無辜平民均被當作叛賊砍了腦袋,那對河北人來說就是一場災難了。
同日,劉黑闥率軍抵達蕩水上游,藏身於深山老林,派出斥候打探湯陰、姜裡一線的動靜,尋找攻擊良機。
同日,郝孝德率軍保護着聯盟的老弱婦孺,還有劫掠之物,越過汲郡地界,向林慮山進發,而在他後方一百餘里外,驍騎軍總管韓壽則帶着更多的人馬和物資離開黎陽。
同日,河北討捕大使崔弘升與聯盟總管孫宣雅繼續在內黃一線交戰,聲勢較大,但進展緩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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