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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了,真相也大白了,發動夜襲的敵人就是他們一直尾隨追殺的蒙山賊,雖然他們小心戒備,巡值衛士也在第一時間發現敵蹤並吹號報警,但誰也沒想到第一次遠離家鄉作戰的鄉團宗團士兵們的心理竟如此脆弱,竟在關鍵時刻自我毀滅,不戰而潰了。
結果是悲慘的,離開魯郡的時候,他們有四千餘將士,但僅僅數日後,便有一千多人丟掉了性命,餘者束手就擒,沒做出任何抵抗便投降了。
狼狽而沮喪的李珉終於見到了聞名已久的白髮賊李風雲。自從到了齊魯後他就無數次聽說過其人,並有過數次正面交鋒,但從未謀面,如今見到了,卻在這樣一種不堪情形下,實在讓李珉羞憤難忍。
李風雲也沒想到這一戰出人意料的打成這樣,之前他曾估計魯軍戰鬥力不弱,爲減少損失,特意調用了四個主力軍展開夜襲,哪料到雙方還沒接觸,魯軍就崩潰了,聯盟不費吹灰之力全殲了魯軍,而尤其令人驚喜的是,此戰竟然俘虜了魯郡太守李珉。這個戰果就大了,這可是自芒碭山舉旗以來,義軍抓住的品秩最高、出身最顯赫的朝廷官員了
李風雲大喜過望,當即利用各種渠道,把這個消息以最快速度傳了出去。這個消息對聯盟來說可以激勵士氣,對齊王來說是迎頭一棒,而對東都來說則是震驚,通濟渠一線賊勢如此猖獗,可見危機已經非常嚴重了。
李風雲對李珉很客氣,這是一個“寶貝”,作用很大,關鍵時刻可以用他來要挾李子雄,逼迫李子雄幫助聯盟,而在李子雄走投無路之刻,這又是拿來拉攏李子雄的最好“禮物”。未來聯盟若能得到李子雄的傾力支持,北上發展的步伐會更快,這顯然有利於聯盟在即將到來的南北戰爭中擊敗北虜,完成割據北疆的目標。
“你應該感謝某拯救了你。”李風雲對明顯抱有敵意的李珉直言不諱地說道,“某與齊王、與你家大人之間的事,你應該略有所聞,你應該知道我們三方是合作關係,但某奇怪的是,齊王爲何出爾反爾,命令你和董純跟在某的後面緊追不放?他的目的是什麼?而更重要的是,你家大人是否知道這件事?”
李珉聽到這話,羞惱的情緒頓時有所削減。李風雲很爽直,開門見山,把李珉當作合作伙伴,當作政治盟友,以禮相待,並沒有當作俘虜予以羞辱,所以李珉的心態馬上就不一樣了。事已至此,也只能暫時待在李風雲身邊,如果這次兵變成功,自己搖身一變就是功臣,反而因禍得福。
“某家大人應該不知道這件事。”李珉嘆道,“自他返回東萊後,我們就暫時斷了聯繫,再說齊王對他十分戒備,防他之心尤過防你,如今齊王既然要利用某來對付你,當然不會徵求某家大人的意見。”
“齊王的目的是什麼?”李風雲追問道,“你擅自率軍離開魯郡,等於自絕仕途,雖然某知道你是迫不得已,甚至有心要參加越國公的兵變,但這是一條不歸路。齊王既然決意把你推上這條路,可見他已決心與你父子劃清界限,所以這件事應該很複雜,齊王的目的並不單純,極有可能是借你之手來實際操控通濟渠,先把你們父子推到東都的箭口下。”
“齊王的目的當然是你。”李珉對李風雲的挑撥之辭不屑一顧,實際上自他知道父親有意利用齊王這杆大旗發動兵變後,他便知道齊王不會再信任自己父子,而且爲避免被拖進未來的兵變之中,齊王迫不及待要與自己父子劃清界限。但問題是,李風雲的態度是什麼?李風雲是否會與李子雄聯手設計齊王?這纔是齊王決心操控通濟渠局勢的原因所在。齊王所處的位置太被動,太危險,他唯有自己掌控局勢的發展纔是最穩妥的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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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他的目的達到了。”李風雲冷笑,“你已經全軍覆沒,而你家大人又在東萊水師,被江左人所包圍,你們父子再不會對他構成任何威脅,他是不是應該放心了,不再急不可耐的伸手通濟渠?”
“你打了他的臉。”李珉也冷笑道,“但你這一巴掌打得太狠,打得他鼻青臉腫,顏面盡失,他勢必要報復你,所以,某不敢肯定,他是不是就此忍氣吞聲,暫時把手縮回去。”
李風雲搖搖手,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他“吃”了李珉,雖然是打了齊王的臉,但對齊王還是有幫助的,最起碼引爆了齊王和李子雄之間的矛盾和衝突。李子雄吃了大虧,這筆帳不會記在李風雲頭上,而是要算到齊王身上,雙方雖不至於反目成仇,但李子雄再想拉齊王做大旗就難了,退一步說,就算將來李子雄還是舉起了齊王的大旗,但齊王卻因爲設計“害”死了李珉,也算是給自己找到了一個開脫的理由,所以李風雲可以肯定,齊王即便被自己打臉了,受辱了,也只能忍氣吞聲,否則他好不容易得到的“退路”就雞飛蛋打了。
“你不能回去了,暫時就待在某這裡,如何?”李風雲問道。
李珉想了片刻,苦笑,“某已走投無路了。”
“在某這裡,你不能吃白食。”李道,“某很快就要打東都,你要給某出謀劃策。”
李珉猶豫了一下,若有所悟,“你拿某要挾楊玄感?你和齊王設計害某?”
“不要再提齊王,某不認識他,而你份量有限,還不值得某和齊王聯手設計你。”李風雲嗤之以鼻,“不過你能估猜到某吃掉你與楊玄感有關倒是難能可貴。”
“你既想維持通濟渠暢通,又想維持二十萬大軍的溫飽,這怎麼可能?就算你有通天徹地之能也做不到,所以你必定另謀他策,而楊玄感所在的黎陽倉肯定會成爲你的目標。”李珉說到這裡微微搖頭,“你可瞭解楊玄感?你千萬不要拿某的性命去要挾楊玄感,那太幼稚了,一廂情願。某這條性命在楊玄感的眼裡無足輕重,相比起來,拿黎陽倉的糧食控制你纔是最重要的,那直接關係到了兵變的成敗。”
“某有那麼重要?”李風雲自嘲地笑了起來。
“你手上有二十萬大軍,就算虛張聲勢至少也有五六萬精銳,而你知道現在東都有多少衛戍軍?楊玄感又能在黎陽召集到多少人馬?”李珉嘆道,“但你是一頭猛虎,楊玄感利用你發動兵變如同與虎謀皮,步步危機,所以他肯定要用鐵鏈牢牢鎖住你,以防養虎爲患,釀成大禍。”
李風雲神色凝重,目露殺機,“聯盟已被糧食危機所困,對某來說當務之急便是獲得糧食緩解危機,而現在能一次性解決危機的就是黎陽倉,就是楊玄感,如果他不給,試圖拿糧食來要挾某,某就讓他知道什麼叫自食其果。”
李珉暗自吃驚,當即問道,“你有何打算?”
“某就離開通濟渠,渡河北上,猛攻黎陽倉,置楊玄感於死地。”李風雲大手一揮,殺氣凜冽。
李珉目瞪口呆,李風雲果然兇殘,爲達目的不擇手段,如此瘋狂的事都做得出來,他竟然要渡河北上,要去打黎陽倉,如果當真如此,楊玄感不要說發動兵變了,恐怕在東都政敵和河北人的前後夾擊連黎陽倉都保不住,最終一敗塗地。
兵變還沒有開始,內部就要自相殘殺,這簡直是災難。李珉不禁嚴重懷疑自己父親的“眼光”,把李風雲這等兇惡的叛賊拉進兵變是否正確?不過現在不是質疑李子雄決策的時候,現在的事實是李風雲已經決定參加兵變,而且都把隊伍拉到了通濟渠,再進一步就要打東都,而東都這邊與李風雲打起來之後,楊玄感就可以爲所欲爲,想打哪都行,如此一來楊玄感的優勢就非常明顯,會加大他在與關隴本土政治集團談判中的份量,只要兩大保守勢力達成妥協,聯手兵變,共推代王楊侑爲“大旗”,則兵變基本上就有勝算了。
李珉仔細權衡了一番,毅然做出決斷,毛遂自薦,主動請纓,“某可爲秘使,即刻趕赴黎陽。”
留在李風雲身邊根本沒有安全感,危機四伏,隨時都有性命之憂,遠不如待在楊玄感身邊穩妥,這是李珉的私心,另外他需要把自己所知道的有關自家大人、齊王和李風雲之間的諸多秘密告訴楊玄感,讓楊玄感不要因爲訊息障礙而做出錯誤的決策。關鍵時刻,決策千萬不能出問題,比如用黎陽倉裡的糧食暗中支援一下李風雲,既可以達到控制聯盟之目的,又能幫助李風雲度過危機,贏得李風雲的感激,這顯然是有利於兵變的正確措施,應該馬上實施。
李風雲卻抱着懷疑態度,“你有把握說服楊玄感?”
李珉遲疑不語,不敢大包大攬把話說死,畢竟事關重大,蓄意欺騙只是害人害己。
“你替某傳個口訊。”李風雲冷笑道,“某的主力大軍正打着韓相國的旗號在豫州境內燒殺擄掠,而原因很簡單,某需要糧食,所以就不得不犧牲韓相國了。”
李珉張大了嘴巴,駭然無語,這到底是誰威脅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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