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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日夜,鵲山,李風雲在聯盟總營召集諸豪帥軍議。
當前局勢很嚴峻,河北義軍大敗,損失慘重,軍心渙散士氣低迷,而更嚴重的是糧食緊缺,雖然李風雲給予了支援,但這僅僅是救急,聯盟有數萬大軍要吃飯,君子顧其本,李風雲即便仗義也不可能無限度仗義,所以他也解決不了河北人的吃飯問題。
然而,之前積極謀劃三路義軍夾擊張須陀的是李風雲,雖然河北義軍沒有在李風雲預計的時間內渡河南下,貽誤了戰機,但不管怎麼說,最後他們還是南下了,還是給了李風雲面子,還是在明面上實現了三路義軍夾擊張須陀的計策,至於河北義軍南下是不是另有目的,現在已經沒有追究的意義,實際上不論是聯盟軍隊,還是長白山和北海義軍,大家都各懷心思,都想利用這場大戰撈取私利,所以誰也沒有資格指責其他人,如此推算下來,李風雲於情於理都要背上河北義軍這個大包袱,都要與河北義軍患難與共,都要主動幫助河北義軍,直到把他們安全送回河北。
帳內氣氛很凝重。目前齊郡戰局對義軍很不利,三路官軍佔據了絕對優勢,把三路義軍團團包圍,而三路義軍裡,河北義軍已基本上失去戰鬥力,長白山義軍和北海義軍已不知所蹤,聯盟軍隊雖尚可一戰,但獨木難支,已難以爲繼,接下來怎麼辦?
河北豪帥們心情沉重,鬱憤沮喪,雖然他們還有七八萬人,但實際上能打仗的已不足兩萬,而最致命的是這兩萬人沒有食物,外強中於,就是一羣待宰羔羊,所以在今天的軍議上,他們根本沒有話語權。河北豪帥們心知肚明,表現得很低調,一切唯李風雲馬首是瞻。
李風雲胸有成竹。戰局發展至此,齊王楊喃不費吹灰之力,輕輕鬆鬆就掌控了齊郡戰場上的主動權,這對李風雲來說是個好得不能再好的消息。
現在張須陀十分被動,已經掀不起大浪,聰明的話就低調做人,尚可留住性命,不聰明的話,與齊王對着於,他的下場就慘了。而正在大河水道上游戈的東萊水師,同樣陷入被動,若與張須陀聯手對抗齊王楊喃,齊郡乃至齊魯局勢會進一步惡化,這與東萊水師的願望背道而馳。之前東萊水師之所以遲遲不上岸,不願意幫助張須陀守住歷城,原因正在於水師不願公開抗衡齊王,不願捲入皇統之爭,不願陷入那個九死一生的政治漩渦,所以任由實力弱小的張須陀獨自對抗齊王楊喃,以犧牲張須陀來顧全自身之利益。
隱藏在齊郡乃至整個齊魯局勢背後的政治博弈,知道的人並不多,一清二楚的更是寥寥無幾,這種訊息的絕對不對稱,給了李風雲從中牟利的巨大便利
李風雲詳細分析了當前局勢,總之一句話,義軍若想絕處逢生,唯有攻陷歷城,搶到足夠的糧草武器,否則聯盟支撐不下去了,而受聯盟庇護的河北義軍亦是毫無希望,不要說返回河北了,連生存都困難。
攻打歷城?如此局勢下,還要傾盡全力攻打歷城,行險一搏?河北豪帥們目瞪口呆,心驚膽戰,對李風雲的行事風格有了一個更爲直觀的認識,此人之彪悍,之瘋狂,或許正是他自舉旗以來屢戰屢勝迅速發展壯大的原因所在吧。
河北豪帥們沒有反對的理由和勇氣,他們已經沒有糧食,而李風雲也不會自己餓肚子去幫助他們,所以最後只剩下一條路,與李風雲一起瘋狂,一起去打歷城,舍此以外,別無他途。
李風雲下令,曹昆的第二軍,與河北豪帥石秕閨部,堅守臨邑、鵲山一線,一旦發現東萊水師從祝阿方向殺來,或者張須陀從臨濟方向殺來,則迅速收縮至鵲山一線防守,堅決阻止官軍渡河。
又命令已經撤退到長清、升城和四瀆津一線的總管霍小漢,馬上兵分兩路,一路由帥仁泰統率,領聯盟第九軍留守四瀆津,會合徐世鼽做好渡河準備,若東萊水師的戰船封鎖了此段水道,則竭盡全力阻御水師登陸;一路由霍小漢統率,領石長河的第十軍,徐師仁的第十三軍,十萬火急趕赴鵲山,會合曹昆的第二軍和河北豪帥石秕閨共守鵲山。
命令孟海公率麾下第七軍,韓進洛的第十一軍,馬上在歷城西南部的匡山一線建立防線,阻擊齊王楊喃的大軍,給主力攻城贏得足夠時間。
命令呂明星、單雄信指揮聯盟第四、第五、第六、第十、第十七軍連夜做好攻城準備,於十九日上午開始攻城大戰。
命令鵲山戰場上的聯盟其餘各軍,以及河北義軍各部,連夜渡過濟水河進入歷城戰場,以最快速度向歷城發動攻擊。
同日晚間,遠在中川水的齊王楊喃接到了李子雄的書信,他已率軍進入歷城,而留守歷城的齊郡都尉賈務本一夜之間“變臉”則充滿了玄妙。
十七日賈務本拒絕李子雄進城,態度非常堅決,但一夜過後賈務本態度顛覆,親自出城解釋和道歉,拱手交出了歷城,這到底是爲什麼?是他自己改變了主意,決意投奔齊王楊喃,還是源自張須陀的授意?如果這是張須陀的授意,張須陀的目的是什麼?難道他決意不做任人宰割的“魚肉”,毅然選擇效力齊王?既然如此,他爲何不親自獻出歷城,而是假手他人?更讓人疑惑的是,現在,張須陀在哪?據李風雲的密報,十七日張須陀與李風雲激戰於鵲山,然後主動撤離,向臨濟、章丘方向撤退而去,張須陀的這一舉動同樣暗藏玄機,讓人無從揣測他的真正目的。
齊王猶豫了,有些舉棋不定,在沒有弄清楚張須陀的去向和目的之前,還是謹慎一些爲好,免得掉進了陷阱。
“愛卿有何見解?”齊王徵詢韋福嗣的意見。
韋福嗣撫須冷哂,問道,“大王,張須陀重要嗎?”
齊王搖搖頭,目露不屑之色。張須陀在他眼裡無足輕重,不論張須陀主動投靠也好,還是與其抗衡到底也好,都無法阻止其控制齊魯,更無法阻止其以齊魯之資源來擴展自身之實力。
“既然他不重要,那麼他在不在歷城,他的軍隊在不在齊郡,重要嗎?”韋福嗣追問道。
齊王想了一下,依舊搖了搖頭,旋即有所醒悟,微微一笑,“愛卿懷疑他逃之夭夭了?”
“水師那幫無恥的江左人公開擺出一副齷齪嘴臉,成心逼着張須陀與大王對抗,以犧牲張須陀來保全自身之利,若某是張須陀,棄肯上當中計?當然要逃之夭夭了。”韋福嗣冷笑道,“水師遲遲不上岸,任由實力不堪一擊的張須陀對抗大王,要置其於死地,這實際上已經給了張須陀逃離齊郡的理由,雖然憑藉這些理由張須陀難以逃脫棄守齊郡之罪責,但只要水師在他逃離齊郡後依舊不上岸,徹底暴露出江左人的醜惡用心,那麼他就等於給自己爭取到了足夠的迴旋餘地,日後聖主追究起來,若不懲處江左人,也就不好處置張須陀,如此張須陀便逃過了這場必死之劫。”
“愛卿確定張須陀逃了?”齊王有所動搖。
“如果張須陀要投靠大王,他現在應該在歷城附近。”韋福嗣說道,“如果張須陀要阻止大王進入歷城,他現在同樣應該在歷城附近,但他現在不知所蹤。另據李風雲密報,長白山和北海賊已經與其失去了聯繫,而在失去聯繫之前,正是張須陀率軍撤往了臨濟和章丘一線。”韋福嗣看看若有所思的齊王,語含雙關地說道,“由此可以證實,張須陀正在逃離齊郡,明哲保身去了。”
齊王仔細權衡後,遂做出決策,命令大軍於十九日越過中川水,向歷城進發。
十九日,義軍向歷城發動了猛烈攻擊,西城門和北城門成爲義軍重點攻擊對象。
十九日上午,王薄率軍撤到華不注山,與聯盟軍隊會合。李風雲聞訊,馬上渡河,與王薄相會於津口。聽完王薄對臨濟、章丘戰事的述說,李風雲當即意識到,張須陀逃了,逃離了齊郡,而隨着張須陀的逃離,齊郡局勢已完全被齊王楊喃所控制,齊郡戰局亦對義軍十分有利。
李風雲十萬火急密報韋福嗣,請其擇機進軍歷城,又射書城內李子雄,以暗語相約,請其幫助自己奪取歷城。
十九日中午,李風雲率聯盟主力,郝孝德、孫宣雅、劉黑闥、李德逸率河北主力,進入歷城戰場,旋即義軍攻勢更猛,成千上萬的義軍將士向歷城發起了潮水般的攻擊,氣勢如虹,勢不可擋。
十九日下午,李風雲接到密報,齊王大軍已逼近歷城,距離歷城只有六十里了。
李風雲再次密書韋福嗣,與其相約在歷城戰場上取得默契。又再次射出城內李子雄,相約於今夜午時攻陷歷城。
十九日黃昏,武賁郎將李善衡率軍抵達匡山,與孟海公、韓進洛展開激戰
戰局驟然緊張,李風雲下令,各軍傾盡全力,不惜代價猛攻城池,義軍能否逆轉危局,就在這一夜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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