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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裴世矩的最終目的是什麼?一石二鳥嗎?利用南北大戰讓父子關係緩和,讓父子重建信任,繼而給齊王爭取一次奪取皇統的機會?但以裴世矩謹慎務實的政治風格,他主動介入皇統之爭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試想開皇末年,當高潁與先帝在皇統之爭的戰場上大打出手的時候,朝堂上的中樞重臣和衛府大將軍們幾乎無一倖免,均被捲進了風暴之中,唯有裴世矩主動請纓不遠萬里趕赴大漠處置南北外交事務,躲過了那場劫難,足見其高超的政治智慧和誓不介入皇統之爭的決心。
然而,在政治上,只要與齊王扯上關係,不管你願意不願意,都算上了皇統之爭的“黑名單”,所以這個佈局如果是裴世矩設計的,那裴世矩就算介入皇統之爭了,但這顯然與裴世矩堅守了幾十年的政治風格相背離。
想不明白的事就暫時不想了,推演不出真相的難題就暫時擱置,畢竟裴世矩是歷經四朝的政治元老,他的年紀、資歷、智慧、權勢都非尋常權貴可比,即便是同爲中樞宰執的年紀資歷都比裴世矩更老的蘇威,在政治智慧上亦難以與其比肩,要知道裴世矩可是高齊舊臣,一個亡國遺臣能在中土政壇上始終屹立不倒,能在一次次的政治風暴中倖存下來,能冷眼看着當年的勝利者諸如高潁、虞慶則、楊雄等政治大佬先後倒下,這本身就是一個政治奇蹟,而創造奇蹟者皆爲傳奇,是被仰視的存在。
但有一件事必須弄明白,否則就算齊王非要居外發展,非要一條道走到黑,韋氏、李氏卻要懸崖勒馬,不能跟着齊王一起瘋狂自殺。
實施局外之策的前提是,東征失敗,而且還是連續失利,那麼裴世矩憑什麼認定東征會連續失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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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照白髮賊所提供的訊息,今年東征可能失利的原因主要有兩個,一是在錯誤的時間選擇了錯誤的攻擊之策,二是中樞有內奸。這個有點靠譜,單從軍事角度來說,己方已經處於劣勢,如果運氣差一點,或者臨陣指揮有錯誤,則是必敗之局。
接下來有第二次東征,這個也靠譜。對於聖主和中樞來說,東征要繼續,東征必須勝利,這是國內外局勢所決定,不爲任何政治勢力的意志所左右,所以如果今年東征失利了,的確會有第二次東征。
而第二次東征失利的原因,白髮賊預言,是因爲東都的反對勢力發動了兵變,內戰爆發,結果導致二次東征無功而返。這個就不怎麼靠譜了,雖然反對勢力的確有推翻聖主摧毀改革的意圖,雖然在二次東征期間發動兵變的時機的確不錯,但這個風險太大了,一則東征期間,兩京駐紮有數萬精銳衛戍軍,兩京難以攻克,其次遠征軍數量龐大,聖主只要抽調一部分兵力便可回京戡亂,在絕對實力面前,叛亂者不堪一擊。當然了,凡事都有例外,西京衛戍軍基本上控制在關隴本土勢力手中,只要關隴本土貴族不造反,西京固若金湯,但東都呢?東都衛戍軍是否絕對忠誠於聖主?東都是否固若金湯?
“我們的決策絕能不能建立在對未來的預測上。”
韋雲起態度堅決,不容置疑,而其他人也找不到理由反對。
“現在距離遠東的冬季只剩三個月,遠征軍能否攻克平壤,三個月後便有結果。”韋雲起繼續說道,“如果白髮賊預測錯誤,那足以說明我們中了白髮賊的緩兵之計,中了山東人的圈套,我們現在所做的一切推演均不成立,居外之策再無實施之可能,必須馬上廢止,同時以最快速度剿滅白髮賊,亡羊補牢
齊王同意,韋福嗣等人均連連點頭。到那時不惜代價也要剿殺白髮賊,把所有秘密永遠埋葬,雖然白髮賊與裴世矩之間確實存有關聯,但白髮賊的舉動卻證明他在幫助山東人對付齊王和關隴本土勢力,這是不死不休的仇恨,關隴人爲了自身之利益,必須把白髮賊和他的聯盟徹底誅殺,至於殺了之後會否觸犯到裴世矩的利益,那已經顧不上了,先保住自己再說。
“如果白髮賊預測正確,今年東征的確失利,聖主要發動第二次東征,我們又將如何定策?”
齊王問得很直接,可見其心情很急迫,對居外之策充滿了期待。某種意義上居外發展之策是他的希望所在,他若想徹底翻身,徹底從政治牢獄中逃出來,徹底逆轉自己的命運,這是唯一可行的計策,當然了,目前這個計策還是空中樓閣,並無任何可以信賴的基礎。
韋雲起的神色愈發凝重,“如果白髮賊預測正確,今年東征的確失利,聖主要發動第二次東征,那麼最起碼可以證明,白髮賊並沒有幫助山東人設計陷害我們,而我們也依舊沒有足夠證據證明白髮賊所獻之策是聞喜公(裴世矩)針對南北大戰所做的佈局之一,但居外之策卻給我們指引了一條通天方向,我們不但要堅決實施居外之策,而且還要爲此創造條件,竭盡全力創造所有可以創造的條件。”
齊王聽懂了,眼裡掠過一絲驚懼,而韋福嗣等人也聽懂了,目露神采,就像看到獵物的猛獸,興奮之中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獰猙而鋒利的獠牙。
若想成功實施居外之策,其中關鍵便是二次東征的失利。正因爲二次東征失利,國內外局勢的惡化速度才驟然加快,並且不可阻止,中土內憂外患因此雙雙爆發,深陷腹背受敵之困境,而聖主和中樞更是在軍事上和政治上陷入不可逆轉之被動,面對即將到來的南北大戰,他們唯有發動第三次東征以破壞突厥人與遠東諸虜的盟約,讓北疆鎮戍軍在南北大戰中避免兩線作戰的危險,從而得以集中全部力量與北虜大軍決戰於代北長城。
也就是說,白髮賊對未來中土局勢的悲觀預測,都建立在二次東征的失利上,而且這些預測“肉眼可見”,即便是韋福嗣、韋雲起這些政壇強勢人物也同樣承認這些預測的準確性,所以,韋雲起所謂的創造條件,就是“有條件要上,沒條件創造條件也要上”,白髮賊對未來的預測實際上就是韋氏的行動指南,韋氏不惜代價也要推動東都的反對勢力在二次東征期間發動兵變,或者創造其他政治事件以進一步惡化國內局勢,總之務必讓二次東征功虧一簣。
二次東征失利,接下來的國內外局勢發展對齊王的崛起肯定非常有利,即便沒有第三次東征,即便南北大戰不會馬上爆發,以聖主和中樞的被動處境,若想緩和南北關係穩定邊疆局勢,就必須在最短時間內恢復國力,而要恢復國力就必須穩定東都政局和國內局勢,爲此他們只有在政治上做出巨大妥協,舍此以外別無他途。關隴本土貴族集團做爲朝堂上最爲龐大的政治勢力之一,理所當然要把利益最大化,而把齊王推上儲君之位是實現這一目標的最好途徑。對韋氏來說,這是一個完美計策,而對齊王來說,這是一個完美結局,若能成功,皆大歡喜,當然要全力以赴了。
韋福嗣又以最快速度出現在聯盟總營裡,與李風雲開始了第三輪談判。
韋氏的高效率讓李風雲有些意外。在過去兩輪談判裡,他給了韋氏大量訊息,雖然這些訊息都是對未來的推演,而且這些推演並不都是建立在當前可見的事實上,但以韋氏對東都政局、中土局勢以及對南北關係的瞭解,肯定能接受這些推演,並認真思考它的可信度,然後拿出相應的對策。這顯然需要時間,但韋福嗣卻轉眼就來了,這讓李風雲興奮之餘,對自己靈光一閃後出現的拯救中土之策充滿了希望。他的確做不了中土的救世主,但齊王可以,支持齊王的關隴本土貴族集團也可以。
韋福嗣爲了取信李風雲,爲了與李風雲建立足夠的信任,採取了坦誠方式,直言不諱,攤開了說。
首先,你背後肯定有山東豪門世家的支持;其次,你與聞喜公裴世矩之間肯定有某種聯繫;第三,你獻出居外之策的真正目的無從揣測,但齊王佔據了絕對優勢,掌控着主動,根本無懼你的叵測之心。
李風雲詫異不已。這個誤會有些大了,李密把他與已故的渤海公高潁聯繫到了一起,而韋氏卻把他與當朝宰執聞喜公裴世矩聯想到了一塊,太出乎意外了,這不禁讓他再度想到了那個人,難道那個人當真與高潁、裴世矩有關聯?李風雲以最快速度在繁雜的記憶裡翻尋了一遍,結果竟然真的發現了那個人與高潁、裴世矩、宇文述、突厥人之間有着某種不爲人知的秘密,但相關記憶太少了,寥寥無幾的蛛絲馬跡根本構建不了完整的證據鏈。
不過李風雲卻上了心。李密有這樣的猜測,韋福嗣也有相似的猜測,可見那個人的身份並不普通,現在自己既然決心利用他們的誤會來實現自己的謀劃,那個人的身份便成了關鍵,所以有必要認真的查一查,查清楚了,或許便有意外之喜,能給自己以莫大助力。
韋福嗣給了李風雲三個月時間,若三個月後東征失敗,李風雲預測對了,雙方正式合作,李風雲幫助齊王實施居外發展之策,而齊王則給予李風雲所需要的回報,反之,若三個月後東征大捷,李風雲的預測純粹是胡扯八道,羞辱了齊王和韋氏,那必將遭到瘋狂報復,齊王必定要砍下李風雲的頭顱洗雪恥辱
李風雲一口答應,雙方隨即就這三個月內的臨時合作討價還價。
韋福嗣要求李風雲撤離通濟渠,棄守濟、菏一線,返回蒙山。
李風雲斷然拒絕,聯盟可以退出通濟渠,但必須固守濟、菏一線,戰場主動權不能放棄,這關係到聯盟的生存,一旦齊王在臨時合作期內背信棄義,出爾反爾,聯盟就被動了。
韋福嗣明確告訴李風雲,若你不能棄守濟、菏一線,我就不能收復濟陰郡,而我能否在最短時間內收復濟陰郡,直接影響到了治書侍御史韋雲起和濟陰太守韋保巒的仕途,尤其韋保巒這個濟陰太守,他若能保住仕途,繼續留在中原,則對齊王的居外發展非常有利。
李風雲思考良久,拿出了一個妥協之策,雙方以菏水爲界,菏水以南歸齊王,菏水以北歸聯盟,聯盟不去侵擾濟水,齊王也不要逼近泗水,雙方就在菏水兩岸捉對廝殺。
“善”韋福嗣一錘定音,與李風雲擊掌爲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