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ds_wz_txt;
在李風雲看來,維持與翟讓、徐世鼽等瓦崗諸雄的關係固然重要,但前提是這種關係的維持必須有利於自身的發展,假如它危害到了自身利益,那這種關係也就沒有維持的必要了。
當然,瓦崗人遲遲不願舉旗的理由可以接受,畢竟他們所在區域位於中原和齊魯的交界地,距離東都非常近,而且這裡還是大河和通濟渠兩條黃金水道的交匯處,是貫通南北運輸大通道的樞紐所在,如此重要的戰略要地,東都豈容宵小橫行?可以預見,只要瓦崗人公開造反,必將遭到衛府軍的迎頭痛擊。
李風雲當初之所以離開芒碭,遠走蒙山,也是基於同樣的理由,如今他突然殺回中原,其真正的目的並不是進入中原逐鹿稱霸,而是擄掠中原財富以求在最短時間內發展壯大自己,以贏得更多的生存機會。但如此一來,李風雲便把戰火引向了中原,而戰火所及之處,必定是生靈塗炭。李風雲達到了目的,拍拍屁股就跑了,但留給中原的卻是一片狼籍。李風雲的這種做法的確是只顧自己,不顧別人,對中原百姓的死活置若罔聞,而這正是瓦崗人憤怒的原因所在。
雙方從各自的立場、利益出發,根本就沒有妥協的可能。徐世鼽憤然離去,雖然李風雲對他有救命之恩,兩人的私交也算深厚,但那純屬私人友誼,在大是大非面前,私人感情只能擺在一邊。現在徐世鼽代表的是河南瓦崗人利益,而李風雲代表的是魯西南義軍聯盟的利益,兩個地方勢力在利益上發生了激烈衝突,必然要走向決裂。
第二天,李風雲指揮蒼頭軍向定陶展開了攻擊。
同時,他書告南、北兩路大軍的總管、副總管,通報了徐世鼽拜會一事,並做出推斷,聯盟之前所預想的,在進入中原的過程中將得到以翟讓爲首的河南諸雄的幫助的設想是錯誤的,爲此必須調整一部分攻擊策略。雖然以翟讓爲首的河南諸雄目前實力有限,但他們佔有天時地利人和,一旦與聯盟爲敵,必將給己方的攻擊造成難以估量的阻礙,所以李風雲要求南、北兩路大軍的總管、副總管,務必齊心協力,精誠團結,協同作戰,堅定進入中原的決心,堅決突破官軍在濟陰、定陶和乘氏一線的防禦,同時還要對河南諸雄保持高度的警惕,不但要防備他們背後下黑手,還要小心他們實施離間計以破壞我聯盟內部的團結。
南、北兩路總管、副總管接到李風雲這份急件的時候,正在指揮麾下旅團大肆擄掠。
受災是事實存在的,去年水災淹沒了田地,今年旱災於涸了田地,田地顆粒無收,但流離失所、飢腸轆轆的主要是平民,絕大部分貴族富豪因爲擁有相當數量的田地等財產和傭僕、僱農等廉價勞動力,即便也受到了災禍的影響,基本生活還能得到保障。義軍擄掠的對象首先便是散佈於平原上的大大小小的莊園,而這些莊園都是地方貴族富豪的財產。因爲受災生活受到嚴重影響,再加上魯西南義軍聯盟的攻擊導致局勢一瀉千里,有條件的貴族富豪都紛紛避難於京畿或者郡首府,而沒有條件的貴族富豪只能死守家園。
魯西南義軍人多勢大,在菏水兩岸燒殺擄掠,而這種擄掠毫無節制,什麼都搶,錢糧絹帛、青壯勞力、牛羊牲畜,看到什麼搶什麼,很多時候都失去了理智近乎瘋狂,由此導致的死亡人數節節攀升。
平民最爲孱弱,最爲無助,面對生存的威脅,唯有求助強者,而現在的強者不是官府,官府根本不管他們,拋棄了他們,所以他們只能被動地盲從於義軍,跟着義軍燒殺擄掠,所求不過是一口飯一條命而已。貴族富豪中很大一部分勢力微弱,比如普通寒門,比如鄉鎮富豪,面對氣勢洶洶的入侵者,他們要麼逃之夭夭,要麼與家園共存亡,但寧爲玉碎,不爲瓦全的人畢竟少,大部分人都能靈活變通,看到官府勢強就順從官府,看到義軍強悍就順從義軍,總之爲了保命,委曲求全、奴顏婢膝也很正常。
還有一部分貴族富豪勢力較強,一般稱之爲地方豪望,他們大部分居住於城裡,如果居住於城外,則有堅固的塢堡和鄉團宗團武裝組織。當形勢劇變之刻,這些地方豪望或聯手官府戍衛城池,或招募青壯擴充武裝堅守自己的塢堡。在郡內鷹揚府鎮戍力量嚴重不足的情況下,正是這些地方豪望與地方官府攜手合作,才迅速形成了一股強大力量,以城池和塢堡爲據點,防禦和抗衡義軍的攻擊。
慢慢的局勢就由最初的混亂不堪變爲鮮明的敵我對抗,官軍和義軍的對抗
義軍雖然人多勢衆,聲勢驚人,但具備作戰能力的精銳非常少,餘者皆爲烏合之衆,再加上組織渙散、軍備不足、戰鬥經驗缺乏,實力極其有限,這樣的隊伍拿去攻城拔寨,純粹是找死,所以很快,廣袤而一無所有的鄉野變成了義軍的地盤,而堅固且富裕的城池塢堡,則變成了官軍的據點。但官軍兵力不足,沒有能力出城剿賊,而義軍也沒有能力攻陷城池壯大自己,結果就變成了僵持之局,而這種僵持,對義軍非常不利。
韓進洛、孟海公等人對李風雲的西進策略是支持的,但考慮到東都決不會任由義軍混亂中原,隨時都有可能派出京畿衛戍軍進行圍剿,而京畿衛戍軍實力強大,義軍根本不是對手,只待京畿衛戍軍一出動,義軍肯定要大踏步後撤,所以此次攻擊,李風雲能否實現戰前之目標,也就是殺進滎陽,劫掠大河和通濟渠,韓進洛等人均持懷疑態度。既然對李風雲信心不足,對西進中原之策並不看好,那麼大家的想法也就簡單了,乘着東都還沒有做出反應,京畿衛戍軍還沒有出動之際,能搶多少算多少,至於攻城拔寨的事情,就交給李風雲和蒼頭軍吧,反正自己不能吃虧。
北路軍的韓進洛、帥仁泰、霍小漢看完李風雲的急件後,本來就不夠堅定的決定隨即動搖了。
他們都是齊人,在自家的地盤上作戰,佔盡天時地利人和,但即便如此也是如履薄冰,岌岌可危。現在自己的實力還沒有從寧陽一戰中恢復,便又匆匆進入陌生的中原作戰,這本來就是勉爲其難的事,而以這樣的實力若想在中原立足,理所當然要贏得以翟讓爲首的河南諸雄的支持,然而,出人意料的是翟讓等河南諸雄竟然反對魯西南義軍攻打中原。當然,河南諸雄的理由是充分的,雖然名義上是爲了無辜生靈,是站在“大義”之上,但實際上就是站在他們自己的立場上,要維護自身的利益。
韓進洛等人相視無語。難道說,魯西南義軍不打中原,中原的災民就能得到官府的賑濟?就能擺脫死神的追殺?很顯然,這其中固然有翟讓等河南諸雄要維護自身利益的意圖,但更多的卻是來自官府和地方貴族富豪的重壓。
翟讓等人之所以能在這一區域生存下去,甚至還能劫掠大河和通濟渠上的過往船隻,與地方貴族富豪的保護和縱容,與地方官府的不作爲,有着直接關係,說白了就是黑白兩道有共同利益存在。如今魯西南義軍殺過來了,雙方的共同利益受損了,當然要一致對外了。
就在韓進洛三人商量着是否攻打乘氏,是否給李風雲攻打定陶以有力支援的時候,濟陰豪望吳海流叩營求見。
吳海流與韓進洛是世交,兩家還有姻親關係,少年時還曾同窗讀書,交情很深。韓進洛一聽吳海流來了,心知肚明,又是一個說客,而且還是居心叵測的說客。好在李風雲這份信來得及時,讓韓進洛有了心理準備,不至於措手不及,更不會上了吳海流的當,中了河南人的離間計。
幾乎在同一時間,在菏水南岸,在南路軍的大營裡,孟海公也見到了另一位濟陰豪望房獻伯。房獻伯直言不諱地告訴孟海公,濟陰郡守韋保巒來自關中韋氏,而關中韋氏與河南內史齊王楊喃、京畿衛戍軍統帥右驍衛將軍李渾,在東都屬於同一個政治陣營,利益一致,這種情況下,假若韋保巒敗走濟陰郡,等於給了政治對手打擊他們的藉口,所以齊王楊喃和右驍衛將軍李渾肯定要出兵支援韋保巒。東都一旦出兵,你魯西南義軍聯盟如何抵擋?樹倒猢猻散之刻,李風雲還有個蒙山可以躲避,但你呢?你是濟陰人,你往哪裡逃?
孟海公與房獻伯私交甚篤,如果沒有李風雲的那份急件,讓他對形勢的變化有了瞭解,或許他就相信了房獻伯的話。
“誰託你而來?”孟海公佯作驚慌之態,誠懇問道,“是韋使君嗎?若是韋使君,他的目的又是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