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未苑。
素指滑動,替北雲嵐整理着青絲,微白的鬢髮讓景袖心生疑惑:“嵐姨,你這白髮要不要幫你染下,保證不掉色。”
景袖並沒有出口問一個四十歲,面容包養極好的女人,爲何生着白髮?每個人都是有秘密的。
果然,剛剛還輕鬆享受的北雲嵐神色變的黯然,眸眼底垂,眉羽間似有秋風中萬般纏繞的枯藤,解不開的千千結,一股無形的悲傷環繞。
連一側的紅妖也似有所感偏頭望去。
玉齒梳過三千青絲,一點一點,隱在中心的銀絲落出,景袖一怔,原來不是一點,而是一片。
“嵐姨,要不要去外面轉轉?弄了半天了,見見光色才更有效果。”話題不經意岔開。
“哦,好好。”北雲嵐回神,連聲應道。
雕着梨花的楠門打開,陽光落了一屋,氣息剛變的美好。
“王妃!有人勾引王爺!”激喊昂昂突至,聲到人未到,氣氛陡然變化。
景袖一滯,清澈的水眸裡寒光閃過。
央未苑。
北雲霄糾結好了,終於徹徹底底的糾結好了。
“沒錯,他愛上了景袖,他真的愛上了景袖,他覺得她漂亮,他想抱她,他一碰觸她就心跳加快,她不在了,他煩躁,她無視自己時他難受,他討厭她跟別的男人在一起,最後一條,他雖然沒做過那種纏綿的夢,可是他經常夢見她,幾乎……每夜。”
“砰!”案桌一拍,北雲霄忽地站起,對,愛上了!
銀衣隨微風輕曳,深邃如廣袤星空的碧眸裡滿是堅定。
不會退縮,不會膽怯,更不會欺騙自己。
攏在衣袖間的手心緊握,沒有任何作勢,卻讓人感到那滔天的炙熱的情意。
風華獨立,氣韻絕然。
被突然的動作一驚,齊沐芯嚶呤喚道:“雲霄?”
袍角在地上化出道炫色,北雲霄就要去說清楚,轉眼的一瞬,瞳孔驟然一縮,似狂風暴雨突至,煞氣升騰,手腕間凝聚的寒力就要爆發……
“砰!”
房門炸開,來的突然,直接,意外。
幾乎是同時,齊沐芯嬌美的身子如靈蛇般滑進北雲霄胸膛。
“哐當。”桌上的茶盞跌在地上,碎了。
北雲霄凝望着眼前的素影,只覺天昏地暗,腦裡嗡嗡作響,手心力量迸發,一把將身前的齊沐芯甩了出去。
“轟!”案桌碎裂,被撞擊的嬌美身子立刻緋紅。
“袖袖!”
“唰!”冰冷銳利的寒光一掃。
恐怖,陰森……像是暗夜裡死神的一瞥,也許下一刻就有鐮刃划來。
北雲霄一憷,只覺得頭皮發麻,一道寒涼從腳底兀地灌上週身,半響,才惴惴不安的道:“袖袖……”
“一邊站着。”
景袖只說了四個字,屋子裡的溫度像是已降到零下。
北雲霄幾乎是反射性的站到一邊,戰神的威嚴早就不知丟到何處。
清澈的眸眼掃過屋子一切,雪袍,羅裙,茶盞……公主。
款款向着齊沐芯而去,景袖面色平淡,看不出半點情緒,卻每週一步,北雲霄的心都沉了一截。
屋外。
“怎麼樣了?怎麼樣了?打的怎麼樣了?”幾個腦袋拼命擠着。
“看不見呀!屏風擋着了。”
“哎呀,讓我看看,讓我看看!”
旁邊,將軍偏着腦袋,不解,這門不是開着麼?
即使全身痛的撕裂,齊沐芯這一刻也揚着頭,自傲,挑釁,雲景袖,你比的過我嗎?
忽地,瞳孔急劇收縮,像是受了多大的刺激。
北雲霄也怔在當場,神色錯愕,半張着嘴。
只見半蹲的景袖素指在齊沐芯傲人上揩過,如挑瓜看花般圍着齊沐芯緩緩轉了起來,打量,來回品味,神色更是意味深長。
“不錯嘛,有D罩杯喲。”
齊沐芯臉色變的青黑,胸膛不斷起伏,這個女人在幹嘛?侮辱她麼?
渾身摸了個遍,景袖斷定沒有,眸眼又朝地上衣服看去,一件一件,羅裙,雪袍,肚兜……翻了個遍。
沒有,確實沒有,連腰間束帶都拆開了看看。
北雲霄擋着眼角,連餘光都不看上一眼,小心翼翼的蹲下:“那個……袖袖,你找什麼?我幫你找好不好?”
“不用,我馬上就找完了。”
確定無誤的再翻了一遍,沒有火鳳玉,擰眉,拍拍手,景袖大搖大擺的向門外走去。
就這麼走了?北雲霄一愣,急呼:“袖袖。”立馬跟上。
見着北雲霄要離開,身後齊沐芯慌張呼道:“雲霄!”
瞬間,只覺有森森煞氣飄過,劍眉緊擰,北雲霄陰沉着臉,怒道:“給我扔出去!”
話落,三大血王唰唰落進屋子:“是!”
銀衣一舞,閃身追去。
齊沐芯臉色瞬間蒼白,心碎了一地,像是秋風裡枯萎的花骨,再也開不出嫣紅。
隨後衝進來的北雲嵐一看,眸光頓時大變,勃然大怒,劈頭一聲狐狸精大罵,又轉身朝央未苑凶神惡煞追去。
央未苑。
“袖袖,你聽我說啊,我真的不知道她在,真的不知道她什麼時候脫了衣服。”北雲霄拉着景袖急聲解釋,眉羽糾結在一起,只覺得無辜至極。
他好不容易理清心意,居然整出這茬。
該死的女人,他就該剁了她!
一把甩開他的鉗制,澈眸冰冷而銳利,一字一句吐出:“霄王爺,嬌豔美人還等着你呢,你沒事跟着我幹嘛。”
吃味的話讓北雲霄一怔,望着景袖青黑冷冽的面容,琥珀眼眸裡忽地閃過一絲連自己都未覺的灼光:“袖袖,你吃醋了?”
窘迫的眸光一閃而逝,景袖眸光斂下,手裡忽地生出道勁風,劈頭就朝北雲霄砸去,神色狠戾森寒:“吃醋?我雲景袖就不知道那什麼東西!”
“唰!”驚險閃開,地上忽地多了道口子。
一拳砸空,景袖並未再動手,身形一閃,落進屋子,砰的一聲屋子房門炸響。
她歃血暗王會吃醋?呸!
對景袖的反應北雲霄心底更加明亮起來,這簡直就是惱羞成怒嘛,身形一閃,就要去問個明白,手腕猛地被拉住。
是氣勢洶洶闖進來的北雲嵐,她杏目瞪圓,柳眉倒豎,叉着腰一副長輩架勢劈頭大訓:“臭小子,你敢偷腥!”
北雲霄只覺得太陽穴突的跳起,閃身就要越過。
北雲嵐鷹爪一舞,死死擒住,這巾幗女梟的實力哪會簡單,瞬間北雲霄只覺一塊狗皮膏藥粘了上來。
“老孃告訴你,沾花惹草是最不要臉的行爲,知不知道什麼叫忠誠
,知不知道什麼叫夫妻,你說你堂堂戰神,居然還起這些鬼心思……”
一連串教道,北雲霄只覺得有理說不清:“來人,送長公主回宮!”
三人唰的落下。
還不等長公主怒駁,就見谷玉三人嚴肅着臉,憤恨的道:“王爺,我們看錯你了!”
……
“汪汪!”將軍怒吠,偷腥男人不要臉。
紅妖冷笑,陰陽怪氣的諷刺:“男人。”
風吹過,院子亂作一遭,北雲霄望着眼前一羣說教的人,氣的徹底暴走,咬牙切齒,就要大開殺戒。
忽地,苑外管家神色大慌的跑了進來:“王爺不好了,不好了,相府二夫人死了!相府二夫人死了!”
“轟!”是景袖從屋裡跑了出來,她黛眉緊擰,眸色變得暴虐:“你說什麼!”
管家嚇得一顫,忽有急聲稟道:“死了,相府二夫人昨夜自縊死了,相爺派人來請王妃回府,給長者上香。”
天色變的陰沉,暮色悄然而至,氣息渾濁讓人焦躁不安。
從相府出來,已是後半夜了。
夜色生着涼,淡月隱在雲層中,依稀只見邊角。
西封長街,景袖緩緩走着,漫無目的,一步一步,不知道在想着什麼。
北雲霄尾隨在身側,眸光緊緊追隨着素影。
他實在不解爲何袖袖從相府出來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難道是覺得那女人自殺心有愧疚?
“袖袖,她死不關你的事。”若是換了他,他早就把這種人大卸八塊了。
“有的。”巧首微擡,景袖凝望着天暮,緩緩說道,她知道有的,就算是自殺也是有的。
觴情在臉上緩緩浮出,周身的氣息隔絕着一切,那種孤寂飄渺,像是秋風中的一夜偏舟,尋不到方向。
銀袖裡的手心緊握,眸光深邃,看着眼前的素影,心頭呢喃:“袖袖……”
夜,迷離深邃。
行宮,西子殿。
“你們下去吧。”拂一拂水袖,齊沐芯輕聲吩咐,只覺得整個心都還裂開着。
“是,公主。”四個婢女輕道,拖着淡綠色的長裙款款離開。
行宮建在皇宮的最西側,這處夜色靜幽,種滿了雲瓊,風拂過,花色妖嬈。
只是這般美景卻無人欣賞。
蓮步輕移,款款向着屋子走進。
忽地,陌生的氣息出現。
齊沐芯驚訝擡頭,瞳孔猛地一滯,淡若燈光下,一個黑影正斜靠在琉璃玉榻上。
這是個男人,淡淡月色下,他的輪廓依舊清晰可見,只是揹着光看不太清。
他似乎等的久了,眸子微闔着,像是已經睡着。
齊沐芯卻知道他沒有,連裙袖都來不及拂便匆忙跪下:“主上。”她的聲音帶着驚慌,這是從來都沒有過的。
玉榻上,男子未動,一縷清風忽地吹進,捲起紗幔,繡着金龍的黑袍從玉榻邊角滑過,閃落一地金光。
“失敗了?”這是道沙啞的聲音,就像是雪山上乾涸了千萬年的冰河,冷寒且枯涉。
地上的齊沐芯一顫,頭低的更深了:“主上恕罪。”她的身子幾乎趴在了地上,幾不可查的顫慄着,絕色的容顏變得蒼白無色。
“哎。”輕微的嘆息,帶着無盡的失望,齊沐芯只覺得這聲嘆息像是勾魂的鐮刃,幾乎瞬間讓她窒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