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古臨皇宮竟有如此詭異的地方,忍住心頭翻滾的氣血,不自覺的景袖心神提緊,將氣息徹底隱藏,神色變得慎重。
指尖的玲瓏玉蛇不斷扭動,顯得很是急切。
身形一閃,向苑角一處屋子靠近。
這屋子已是朽木殘瓦,窗戶上本是紅火的花紙已經泛白破碎,輕風一吹,連着整個屋子都在沙沙作響,似乎隨時要倒塌一般。
“咯咯……”詭異的聲音從屋裡響起,像是在笑,又像在哭,如同陰路上的小鬼,唱着勾魂童謠,讓人控制不住的淪落。
猶如新月的黛眉皺起,景袖眸中一閃深沉,好攝魂的聲音,若是常人一聽,指不定就被這一聲奪了魂去,指尖一根銀針插進耳後穴,讓自己清醒些。
隱身立在窗前,向屋裡看去,一望,瞳孔猛縮。
破舊的小屋裡,只有零星幾樣傢俱,上面鋪滿厚重的灰塵,不知落了多少時日,半米高的木榻上一女子正呈大字型被擺放在牀上,紅裙,舞帶,血色錦靴。
隔着窗戶景袖都能感受到那濃郁的血腥氣。
一佝僂着身子滿頭銀白枯發的身影背對着她,從背影來看,景袖分不清男女,只知道很瘦,特別瘦,就如同秋風裡營養不良的枯蔗,衰敗斑駁,不見絲毫生息。
“他”舉着一把刀刃,一刀刀在女子腿上划着,像是在肢解。
“啾。”玲瓏玉蛇瞬間赤紅了眼衝進去。
景袖顧不得其它,妖蘭新月泛起寒光,攜着驚龍之勢出手。
殘風吹進,立在榻前的佝僂身影如鬼魅一閃而逝,景袖心驚,一眼便辨出對方功夫深不可測,閃身落到牀前,雖然早有準備,可看着綾羅這幅連臉都血肉模糊的身軀還是忍不住心顫,驕傲如她,是用何種毅力才忍受了這一切。
綾羅瞧着她來,一直強撐不倒的意識開始恢復,散開的瞳孔開始恢復些焦距,她只有麻木,麻木着才能忍受這一刀刀凌遲的痛苦。
赤紅的眼顫抖,她應該是想握她手的,卻沒有半分力氣,竭盡着身體殘存的最後口力氣對她說了聲:“你來了……”
她的語聲未全,乾啞,幾不可聞,因爲久未沾水,這一細小的動作竟扯的她聲帶撕裂,血色從口裡反涌而出。
她卻像未覺,勾彎着眸子徹底昏去。
信任,就是這般簡單。
景袖深處的靈魂開始顫抖,這一刻似乎回到了亞馬遜擊殺血屍王的那次,當她穿過九穀屍界,再回到紅魔窟的時候,那時,黑瘋子便是對她如此說了一句。
一地食肉蟻,一地腐屍,毒蛇,紅蛛,陰潮,黑暗……
黑瘋子便在裡面呆了數月,整整三個月,她不敢想象她是如何活下來的,她也不清楚爲何同一個任務,要讓她們分路而行。
後來,她明白了,因爲黑瘋子的存在已經影響到她,爲了永遠掌控她這個殺人利器,所以暗皇要殺了她,要毀了她。
她也問過黑瘋子,爲什麼
會撐那麼久?
她只笑笑告訴她,我若死了,你必定會發瘋嗜主,現在的小袖兒不是他的對手,我不能讓你有任何意外。
爲了要你生,所以求活,爲了不許你有任何意外,所以不死。
就是這麼簡單,就是這個理由。
可是,那是紅魔窟呀!那是養了無數鬼魅的紅魔窟呀!
“咯咯……”詭異的笑聲又起,景袖身上死亡之息開始復甦,殺神正在降臨。
“香啊,好香啊。”
興奮的啞聲,臉上的皮膚因爲乾瘦和衰老,深凹了下去,頭髮分開披散,中心禿了大塊,這應該是個老嫗,離的近了,景袖才依稀辨出她身上穿的霞帔喜裙,腳上穿着鴛鴦喜鞋,只是因爲時間太久,早已看不出本色,泛白,泛黃。
此時她整個人倒趴在窗戶上,猶如蜘蛛般躬彎着四肢,佈滿蛛網般褶皺的臉上雙瞳凸起,血色妖紅,在夜色中顯得格外滲人。
“咯咯”的笑聲,伴着她的磨牙聲,似乎準備進食。
“唰!”枯瘦如柴的手臂瞬間伸出,黑幽幽的指甲上泛着白光,讓人絲毫不懷疑這手能開腸破肚。
此時,月色剛起,銀光如紗鋪上大地,一陣大風吹過,搖的四處的青松落下斑駁鬼影,屍鴉從暗夜裡來,它們嘎嘎的叫着,有條不紊的落在苑子堆滿屍骨的地方,開始它們一往如舊的進食。
環羽閣這方。
天空似蒙上大片的烏雲,壓的衆人踹不過氣來。
“霄王,還請給我們個交代,這霄王妃竟然私自離開,是不是怕罪行暴露畏罪潛逃了……”昨日被景袖一招收拾的將軍呼道,他脖上還纏着繃帶,滿眼暴戾之色,敢對他堂堂古臨威虎將軍出手,賤人。
“唰!”未等他話完,銀袍一揮,修長的五指狠狠掐上他的咽喉,猶如掐螻蟻一般,北雲霄緩緩收緊,將他一點點從地面拎起,衆人似乎能聽見骨頭吱吱扭動的聲音。
剛剛還滿臉陰色的男人瞬間被逼的臉色青烏,瞳孔赤紅。
陰寒凌然之色,琥珀色的眸子至深嗜血迸發,他一字一句宣告:“我有沒有說過這天下誰都不可以動她?我有沒有說過,誰若欺她,我滅天下……交代?這便是交代。”伴着寒氣,咔嚓一聲,手腕一揚,如丟廢物一般,整個被甩了出去。
身骨已絕,死的不能再死。
苑裡衆人齊齊後退,古臨一干將臣更是齊露恐懼。
無視興師問罪的衆人,北雲霄轉身,對着身後的一干血霄暗衛道:“將暗樓的人全部調出,找!徹查這裡的每一個人,誰若反抗,殺!通知文賢皇,找不出王妃,戰!”冷色,銀袍在半空劃出凌厲寒光,向着暗衛所指的方向急速飛去。
什麼交代?我耀天才是要交代的人!
天翼皺眉,全部調出,那他們的勢力不久都暴露了嗎?想着主子剛剛的神色,算了,找王妃要緊,要來天下何用?
等這處的血霄暗衛各自領命行動
,風一吹,伴着月華,隱在苑子角落鬆影下的兩人露出身形。
勾脣,血瞳妖冶,黑袍上的金龍遊走蒼穹,淺淺月光,與袍角金線重疊,將他渡上一層金輝,如神如抵。
“主子,我們……”剎羽剛出口,邪魅的笑聲已經落出:“呵呵,如此機會,怎能錯過呢。”暗樓全部出動,開戰古臨,北雲霄,你可是犯了大忌喲。
一瞬,剎羽眸光亮起,冰冷的面上露出些興奮的色彩。
動手了,主上終於要動手了。
暗夜,一點點深,聽完暗衛傳來的稟告,文賢皇跌坐在椅上,神情昏暗,能讓北雲霄毫不顧忌的出手殺人,這定是怒到極致了。
月色,一批批將士出動,開始滿城尋找耀天霄王妃。
而此時,皇宮最西側的後山,幾道流影正急速穿梭在暗林裡。
“嗷嗚……”
“唔唔……”
將軍美人一左一右護架,時而停下攻擊。
一頭銀絲飛舞在暗夜裡,絢爛如瀑,心臟處的銀血正在翻涌,夜風中,景袖素白的長裙開滿妖冶的血梅,眸裡的光澤猶如冬風裡的寒刀,凌遲着月夜。
“居然是你,是你,哈哈哈。”癲瘋的呼聲,四肢匍匐在地,佝僂的身影如妖物急速穿梭在暗夜裡,不顧周邊的荊棘,乾枯的手臂攜着強大的內力一吸,像是有根無形的蜘蛛絲,圍攻的將軍美人瞬間被吸住,她扭曲到極致的五指,擒住將軍美人的尾巴,在半空狠狠甩動。
這就是個怪物,一個同之前蛙人般強悍的怪物,不同的是,這人的功夫像只蜘蛛精。
狂奔中的景袖眸眼發紅,忍着翻滾的氣血,飛迎而回,此時,妖蘭新月早就不知落在何處,她徒手,眼眸如鷹般凌厲,攜着要撕人身骨的氣勢:“瘋婆子,老孃弄不死你。”
“唰。”佝僂的身影一滑,身形瞬失,那速度比之此時的景袖更勝。
再現時,已落到景袖身後,枯如柴乾的手臂一個反勾,桎梏住景袖脖頸,一個拖躍,景袖始料未及,纖細的身子瞬間被託行十米,緞面的素白羅裙,卷着嶙峋的石塊磨蹭,地上的青草變得血淋淋,景袖甚至能感覺到背後已經皮開肉綻,極致的痛楚伴着因死氣復甦爆發的銀血,讓她一時氣血翻涌,忍不住,“噗”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
這血森森黑色,灼燒着地上草木,瞬枯十方。
而就在景袖吐血的同時,那將景袖擒住的蜘蛛老嫗趁她虛弱之際,夾住景袖雙臂,咔嚓一聲,竟生生斷了她的雙臂。
“啊!”似有淒厲的痛呼響在天側,現實中的景袖卻是未發一語,她全身抽搐,連瞳孔都在抖動,這般極致的痛楚將她整個神經都已催醒。
那蜘蛛婆子卻像是不夠,兩指呈夾鉗住她後腦脊椎,咔嚓兩聲,錯了她的脊椎骨,讓她動彈不了絲毫,手裡不知從哪拿出根沾滿血腥的草繩,猶如捆死狗一般,在她脖子上狠狠纏繞幾圈,就這般拖着她在夜色裡狂奔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