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了水榭竹樓之內,那青衣“姑姑”走入了屏風之後,孟浩也不敢造次,直接安靜的在門邊坐下,半晌,二人隔着屏風,竟然尷尬無語。
“你就不想問問,你是怎麼活過來的?”屏風後的老婦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
“姑姑想告訴孟浩,自然會告訴”孟浩微笑着說道,自己當日思念紅拂,導致渾身火毒攻心,險些喪命,雖然一路昏迷,可他的意識倒是清醒,孟鈞破關斬將,並將他帶進北屏,以及進這“濟世竹堂”,他腦中多少還是有些記憶的。
只是,被那老翁號脈之後,自己便失去了知覺,目前看來,定是屏風中的“姑姑”救了自己的性命,孟浩見她頭戴面紗,一身寬袍大袖,定是不想讓人看見她的樣貌和年紀,便不想多言多語,惹得這“奇人”不悅。
“哼倒有幾分小聰明”屏風之後傳出一聲輕笑,孟浩不由得心中一動,不知道是不是耳中錯覺,方纔那一聲竟然像是個年輕的女子“咳咳”那屏風後的人故意輕咳一聲,接着低沉沙啞的道:“我用千年肉靈芝,補充了你喪失的心血,你是不是應該報我的再生之恩?”
孟浩當即拜首,心中驚愕不已,這千年的肉靈芝可是可遇不可求的仙物,相傳是當年徐福爲秦王煉製長生藥中的藥引,能活死人肉白骨,再生造化,這前輩與自己素未蒙面,爲何用這仙物救我?雖然疑惑,可他還是朗聲道:“救命之恩,小子定當捨命報答!”
“呸好滑頭的小子,你舍了命,不就不欠我的恩情了嗎?”那屏風之後的人,語氣溫和至極,倒像是在責怪自己的“子侄”一般。
“哈哈,姑姑教訓的是,小子失言,那就舍半命以報,留着一半的性命,永遠欠姑姑的便是!”孟浩聽着老婦語氣親和,倒是不免心神愉悅起來,和她打了個哈哈。
“咯咯”
又是一陣錯愕,孟浩竟然彷彿聽到了少女的嬌笑,不禁提了提自己的耳垂,心中苦澀道:沒想到元神受損的危害這麼大,竟然幾次將這老婦之聲,聽成了少女之音
“你可是孟鈞之子?”老婦沉默半晌,忽然開口問道。
“正是,小子孟浩,是父親的庶子”
聽完孟浩的回答,屏風後的老婦又是一陣沉默,讓孟浩不禁摸不到頭腦
“你幫我殺個大惡人,算是還了我的恩情,你我兩不相欠如何?”
“好!既然是大惡人,孟浩自當爲姑姑取他首級!”孟浩想也不想的便答應了下來,他雖然神通隕落,可一身大斗師大圓滿的武道還在,金丹初期的神通高手也不放在眼裡,既然是報恩,殺的還是大惡人,他自是義不容辭。
又是一陣輕笑,老婦悠悠的道:“你也不問我讓你殺誰,對頭修爲多高,就一口答應,就不怕失信於我?”
孟浩捏緊了拳頭,身子一挺,擲地有聲的道:“小子不才,神通隕落,可武道的修爲還在,姑姑救我性命,不管殺誰,就
算對方是武尊高手,孟浩定會勤學苦練,有朝一日,也一定會還您這恩情!”
屏風後的老婦,看着那少年堅毅的面孔,和眼中爆發的戰意殺機,不禁身子一顫,輕輕的說了句:“不急,你且聽我說說原委,再決定幫不幫我”
說罷,那屏風後的老婦,竟然悠悠的吹起了洞簫,這讓孟浩不禁驚詫,這人不是要講事情的原委嗎?怎麼吹起洞簫來了,而且離近了傾聽這簫聲,其音色明亮,清脆婉轉,虛幻迷離、動人心魄,竟然是“羌笛”之樂!
五胡之中,有古羌族,世代牧羊放歌,好聲樂,當年孟浩年幼之時,古羌還未和隋元交戰,兩國往來友好,小時候母親也曾帶他上街遊玩,倒是聽過進京賣藝的羌族藝人的羌笛樂聲,那是他孩提時代,不能忘記的美好時光,可如今再聽這羌笛之音,慈母又在何方呢
聆聽之間,一絲傷感之意,瞬間涌入心頭,孟浩面色一變,只感覺自己的神念隱隱作痛,元神似要作勢出竅!而察覺到孟浩的異動,屏風後的老婦也不禁身子一顫,心中大爲驚愕,沒想到這少年的心境竟然和自己的“煉神曲”如此契合,竟然轉瞬之間,就進入了“元神入煉”之中。
一道藍光,突然飛出孟浩的體內,他整個人頓時如同軟泥一般,癱倒在地
恍惚之中,孟浩只感覺一股腥風伴隨着炙熱的硝煙,撲面而來,漫天充斥着悽慘的哭號、苦求之音
“不要啊——”
“求求你們——”
“放過我們吧——”
“阿爸!阿媽!”
一聲悲慟的哭號,讓孟浩猛地睜開了眼睛,入目所見,竟然是一片汪洋火海,無數老弱婦孺竟然在熊熊大火中掙扎,沖天的怨氣和殺戮,讓人毛骨悚然
突然,烈焰之中,走出一個魁梧至極的長髮男子,那人手握一把細長的鋼刀,不斷的在人羣中揮舞,僅僅幾招,刀氣中竟然爆發出驚人的氣勢,眨眼間就殺了上百人!
撕心裂肺的哭號中,是那男人猙獰的嘴臉和瘋狂的陰笑。
“死吧!龍雀障,血腥風,乾坤滅,天地崩!”
火光照亮了那男人的面容,孟浩不禁渾身寒慄,那人生的一副殺神模樣,寬額如鐵壁高突隆起,長耳垂肩,鼻若碩大的獅膽,一對橙黃的鷹目散發出瘮人的寒冷,彷彿那男人就是爲了殺伐而生的一般。
他手中的刀,刃身細而長,刀頭圓而尖,通體墨綠,如滿布龍鱗一般;揮斬而出,彷彿天地之間,便迴盪起一聲驚天龍吟,氣勢凌厲的刀鋒下,人命竟然不比茅草,火中的千百婦孺竟然被一一屠戮。
孟浩此生,從未見過這般兇殘的場景,那墨綠的長刀彷彿封印着恆古的積怨之力,只有人的血,方能暫平寂寥,那男人與刀也彷彿不分彼此,都是一樣的嗜血好殺;手起刀落間,又是一陣人命涼薄,忽然間,一個三四歲的小女孩,驚恐的逃出火海。
那殺神舉起屠
刀,追着那小女孩而來,孟浩嚇得臉色一變,決議不能讓女孩死在屠刀之下,眼見那女孩朝自己跑來,他趕緊上前想要抱起她。
可令人沒想到的是,那小女孩好像沒有看見自己一般,竟然“穿通”自己的身體而過,孟浩驚愕的看着那眉清目秀的女孩,失魂落魄的在面前一閃而過,不由得心中一緊。
那兇狠的殺神舉起長刀,火海之中竟然騰起一條巨龍來,炙熱的火舌掀起了滔天熱浪,一下子,就將那小女孩襲倒在地,女孩烏黑的大眼睛之中,滿是無辜和恐懼,不斷的挪動着身子,企圖逃出殺神的刀鋒。
孟浩雙臂一振,赫然擋在女孩身前,大喝一聲:“住手!”
突然間,孟浩的瞳孔一縮,一抹寒光竟然直接當頭劈下!心中千萬個念頭,匯聚成流,渦流之中,一個堅定的聲音告訴他:“死也要保護那女孩兒!”
“呼——”
“啊——”
一道白芒瞬間遮住了孟浩的星眸,在那殺神猙獰的刀光之中,一陣深入骨髓的刺痛,直叫人無法忍受,那是一種刺痛元神的疼,不是肉體肌膚的疼痛,是真正的靈魂劇痛!
化作藍光幻影的孟浩,一聲咆哮,竟然凝結了整個時空,那抹墨綠的寒光,定在了自己的眉間,面前的殺神惡漢,以及他身後的滔天火海,都瞬間靜止了
孟浩驚恐的發現,自己的身體竟然變成了半透明的湛藍之色,三股強大無比的道力,正在不斷的淬鍊自己的元神!
那是天道力的星芒、人間道力的枯黃、畜生道力的黑曜,三道六道意象之氣,竟然在不斷的滋補壯大自己的神念;孟浩突然驚覺,這一些只不過是幻象,面前的的持刀殺神,火海,女孩,和那麼多死去的無辜都是幻象!
“轟——”
“呼呼呼——”
伴隨着一陣清香傳入鼻中,孟浩陡然驚醒,身子一歪,便伏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渾身的衣服都已經被汗水打透
“想不到想不到你竟然有如此強大的道力,被封印在神念之中!”屏風之後,竟然傳出一陣少女的歡呼雀躍!
孟浩搖晃了下頭腦,汗水飛濺中,他又以爲出現了幻覺,諾諾的問道:“姑姑,你吹的是什麼曲子?我怎麼我”看着自己的手掌,依舊十分白皙,他抹去了一腦門的汗水,艱難的坐起身子,彷彿剛剛自己進入了那曲子中的世界,而且那麼的真實,那股炙熱和殺意,那小女孩兒的眼神,和無數遇難的屍體,都那麼真切,無半分虛假的呈現在了面前。
“百轉千眸憶,羌笛曲忘憂我剛纔吹的是‘羌笛煉神曲’,本是我族大能所創,可以淬鍊人的神魂意念,對你恢復神通,有莫大的好處!”老婦依舊低沉沙啞的說道,語氣中似是興奮至極。
孟浩當即禪定片刻,頓時驚呼一聲:“好厲害的‘羌笛煉神曲!’”自己的神通修爲,竟然在聽完這一首曲子後突破了胎息巔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