押解囚犯的隊伍重新上路,一路之上,孟浩都坐在烏騅馬上,到是少了舟車勞頓之苦,終於在入夜時分,趕到了一處荒敗的破廟,孟鈞當即下令,衆人在此處暫時休息一夜,等待明日放晴,趕往天福官驛。
黑鐵騎兵人人孔武有力,手腳利落,解車餵馬,分看囚徒,撿柴生火,不一會,小小的破廟廣場上,便支起大大小小五六十個帳篷;孟鈞等人走入破廟之中,腐朽的廟門一推即破,一股子濃重的黴味撲面而來,廟中供奉着地藏菩薩泥塑,想是連年戰亂,這附近的村落已經居家搬遷,廟中也無人打掃,才就此衰敗。
孟鈞和羅力蒙坐在篝火傍邊,孟臻在廟前的廣場上指揮着衆人:“動作都快點!天明就動身!”
趾高氣揚的樣子,讓羅力蒙心中一陣鄙夷,想他從軍二十多年,跟着羅仁雄駐守邊關,立下軍功無數,才能當上副將官,這小子年方十八,看來全是仰仗孟太尉,才能當上將軍吧!
真是軍功不敵家世啊!
孟鈞像是看出了羅力蒙的不滿,笑而不語,確實,孟臻要論軍功恐怕遠遠不及羅副將,只是北屏城遠在邊關,匈奴屢屢犯境,成天都是戰火連天,若是要報軍功,只怕人人都是大將軍了吧!而隋元王朝的將軍位,除了世襲王侯的子嗣外,就那麼幾個空閒,到是狼多肉少
隋元王朝奉行軍功世襲制度,凡王侯將相的子嗣皆能世襲爵位,不過要想真正的統領兵馬,卻要像孟瓏孟臻一般,立下軍功,這樣就能手握兵馬;像羅力蒙這種全靠軍功打拼上來的,能在四十歲前混到副將官,已經是戰功赫赫了。
扮作士兵的紅拂,扶着孟浩要走入破廟之中,被孟臻伸手攔住,他下巴一仰道:“裡面是父親休息的地方,你個階下之囚好大的膽子!”
孟浩看着趾高氣揚的孟臻,頓時激憤難平,好歹是親兄弟一場,沒想到如今自己落難他竟然這般無情。
“外面的帳篷都已經住滿了,將軍,孟公子是您的兄弟,您看”紅拂沙啞着嗓子,儘量不讓對方聽出破綻。
“大膽奴才!還敢幫囚犯說情,看我不打死你!”孟臻陰冷的看着面前的黃臉漢子,拿起馬鞭就要抽他。
孟浩猛地上前,擋在了紅拂的面前,眼中精光暴起,一股無形的氣勢,震得孟臻頓時愣住了,他沒見過孟浩這般兇狠的樣子,彷彿那對鳳眼中是某種上古兇獸的獸瞳,爆發出兇猛的殺機。
“退下!”身後響起了孟鈞威武肅穆的聲音,孟臻頓時回過神來,像是受了驚的兔子,急忙躲到傍邊,斜着眼打量着孟浩。
“你們進來吧!”孟鈞瞟了一眼紅拂,眼中閃過一絲怒氣,便轉身走入廟內。
“你今晚在外面過夜,防止囚犯私逃,和有人劫囚!”路過孟臻的身邊,孟鈞下了一道軍令,他雖然不甘願,可還是低頭領命。
紅拂與孟浩對視了一眼,看來自己在金
丹高手的面前,無所遁形,孟鈞肯定是看出自己是女扮男裝的了。
二人走進了破廟之中,羅力蒙很識相的打了個哈哈,便出了廟門,畢竟人家父子團聚,自己也不好在場。
三人在圍着篝火坐定,孟鈞丟給孟浩兩件大棉袍禦寒,自顧自的拿着火棍撥動着篝火,火光照亮了堅毅的面孔,看着父親面無表情的樣子,孟浩一陣失神。
半晌
“紅拂,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殺了紫蘇紫玉,還逃離侯府,假冒官兵!你當隋元的律法是兒戲嗎?”孟鈞的話如同驚天霹靂般的,將孟浩二人鎮在了當場,果然,紅拂還是被父親看出來了!
“太尉饒命,紅拂一心顧念公子的安危,而且而且大夫人”紅拂趕緊跪地認罪,畢竟金丹高手是隨便動動手指,就能抹殺自己的存在。
“父親,您”孟浩剛要說什麼,就看見孟鈞擺了擺手,神情有些失落。
火光之中的三人又是一陣沉默不語。
父子只怕有十年沒有說過話了,一時間,對坐無話,氣氛尷尬的緊。
“本太尉,念你護主心切,此事到此爲止,到了北屏,就說你是我帶來的丫鬟,以後窮山惡水,好生照顧照顧浩兒你下去吧!”
紅拂急忙叩首謝恩,看了孟浩一眼,便退出門去。
孟浩頓時心緒複雜起來,難道父親一直都很關心自己?這般殺人假冒官兵的大罪,他都能替紅拂攔下,這是那個剛正不阿,執法嚴明的隋元太尉嗎?
“您知道是誰害我的”孟浩雙臂抱腿,看着面前的火光,有些恍惚的問道,那剛剛紅拂提到了“大夫人”,父親便打斷了他的話,看來他已經知道了荀紓的陰謀了。
孟鈞一臉憂鬱的嘆了口氣。
“你若不修行真空經,寫下什麼民生之本,她便是想害你也害不成!”突兀的一句話,讓孟浩頓時瞪大了眼睛,自己修行真空殘卷的事情,父親怎麼會知道,自己已經異常的小心謹慎了!
原來,孟鈞少年的時候曾經遊歷四方,到是見過霍天機本人,當時的真空道只是個學院而已,真空經也是本普通的經書,宣揚無爲之道而已,他當時只是個小小的伍長,在一場戰役中被霍天機所救,傷好之後便和霍天機坐而論道。
當年的孟鈞滿懷抱負,一腔熱血,加上天資聰慧,霍天機很是喜愛,便將交給他神通武道,他的一身金丹修爲,全是拜真空經所賜,他觀想出了大日如來,修成了上乘的明王佛道,後來楊武夷篡位奪權,他便拜別霍天機,從龍輔佐楊帝登基。
後來真空道聲勢浩大,竟然揚言君王無道,便要滅君的口號,一時間被朝廷稱爲邪教,孟鈞一生戎馬,自然維護皇權,朝廷派重兵圍剿天道山,任憑真仙神佛,在十萬滅神羽箭之下,也是要灰飛煙滅的,可是他感念授法師恩,便私下放走了霍天機。
當日他翻看孟浩所寫的反論
文章之時,便看出了文中暗含的主旨與無爲之道不謀而和,便懷疑孟浩修行了真空經,而這一切聯想到紅拂,自然明朗起來,因爲紅拂的義母張靜初便是當年霍天機身邊的道童!
世事難料,因果循環,當年孟鈞奉命絞殺邪教,一場大火將天道山的道觀覆滅,真空經也成了殘卷,被傷重的張靜初帶下山去,最後她被孟浩的母親所救,成了她的貼身侍女,她收了紅拂爲義女,便將真空經相傳,這纔有了孟浩修行神通的之事。
“沒想到天理昭昭,我孟鈞要毀掉的真空經,竟然被自己的小兒子學了去,當真是報應”孟鈞一聲無奈的嘆息道。
孟鈞娓娓道來,將真空經前因後果說的明白,聽得孟浩心緒跌宕,低頭不語,沒想到父親竟然和霍天機有這份淵源,大哥孟瓏繼承了父親的文韜,孟臻繼承成了武略,自己卻冥冥之中,自有天助,繼承了真空之道,當真是匪夷所思,因果循環那
父子二人十年無話,這一晚聊了很多,讓孟浩欣喜若狂的是,父親通曉真空經的全本,將腦中的殘卷倒是補齊了,一條完整的神通大門,在向自己慢慢的敞開。
“真空之道,法本無象,道亦無心,念由心生,神自念起”真空經乃是天下第一的煉魂至經,是修行之人夢寐以求的內家經典,講究無爲法道,入真空之念,一念而生三千法相,可化森羅萬象,修煉大成,可以神魂之念定輪迴,掌生死,化真仙,劫飛昇,成就至尊之道!
孟鈞告訴孟浩,當年的霍天機只是築基修爲的境界,可神念一起,天際風雲驟變,便將十萬大軍打得潰散不堪,神通之道可修煉的空間遠比武道要高深的多,人爲萬物靈長,其身骨體魄,天生比不上兇獸強橫,也不敵鋼鐵堅固,唯有神識凌駕萬物之上。
人的元神魂魄是超脫萬物的存在,乃是人類能成爲靈長的主要原因,人能建造城池,種地生息,鍛造兵器工具,這些全是依靠神念!
雖然修行之道,講究靈肉結合,但大多數人往往都忽略了神通的重要,先是以武入道,將肉體修煉到巔峰,再尋求內息法門,就如羅力蒙一般,他的武道已經是大斗師級別的高手了,可神通卻只是築基境界,沒有上等的調息之法,疏通不了體內淤積的火毒,最終只有經絡逆行,爆裂而死。
孟鈞拍着孟浩的肩膀,語重心長的道:“吾兒長大了,正所謂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真空經乃是朝廷明令禁止的禁書,我沒有傳給你大哥二哥,正好我要去北屏城戍守一個月,這一路之上,我便悉數相傳,望你能在神通武道之上有所造詣,將來大可修道武尊,俾睨天下!”
“多謝父親!”孟浩感動熱淚盈眶,沒想到父親對自己一直抱着期望,既然如今功名不在,如父親所言,焉知非福呢?本就立定心智修行稱尊,苦無名師指點,可峰迴路轉,柳暗花明,父親竟然師承真人霍天機,通曉真空經,當真是天助我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