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漫城,如柳絮飄舞,王城之內蒼茫一片,押解孟浩的人馬一路長驅直入,連過九門九宮,終於到達當今隋元大帝楊武夷的中宮——朝陽殿。
帝王宮廷之上,一團紫氣凝結,自東向西護衛天下中樞,整個龍庭雖然被白雪覆蓋,可帝王之氣依舊充盈九霄,孟浩坐在囚車之上,五指關節凍得紅腫發白,沒想到第一次來皇宮,不是殿試封官,卻是淪爲了階下囚,當真是人生起落,只在朝夕
看着萬千宮舍,林林總總的出現在面前,心中頓時酸楚起來,想他寒窗苦讀十餘載,爲的不就是一朝朝堂成君臣嗎?可如今當真是世事難料,修行了神通之後,孟浩的心思玲瓏,路上便想到了其中的關鍵,荀夫人惡毒的嘴臉一直在腦中揮散不去。
當年母親的病勢,自己多年的飽受欺辱,一切的一切,都是拜那個女人所賜,如今這逆反文章,也多半是那女人搞的鬼
孟鈞和葵無殤得到聖令,在朝陽殿中等候,將孟浩帶到御書房聽後聖裁,一行車馬停在朝陽殿外,兩名鬥師級別的甲士,押赴着孟浩,在傳令太監的帶領下,直入御書房。
隋元開國三百年,孟浩算是頭一個高中之後,就被剝奪功名的解元,這讓滿朝文武大臣議論紛紛,孟鈞和葵無殤走入大殿之中,議論之聲頓時消弭,衆人都紛紛側目,看着三公之一的孟太尉,龍行虎步的走到首列,坦然自若的站在場中。
這孟太尉手握天下兵馬大權,平日裡,百官自是巴結都來不及,可他這次子竟然寫出反論,當真是一石激起千層浪,當年的從龍之臣僅剩孟鈞一人,看來這王朝是要變天了
皇帝在御書房召見孟太尉的次子,讓百官在朝陽殿內等候,局勢尚未明朗,到是沒人敢上前和孟鈞搭話
御書房,暖閣龍軒之內,身穿九龍華袍的楊武夷手中拿着文卷,一字一句的念着。
“夫萬民勞苦,國之本也,貴社稷,而傷民力,非賢聖之道”
“啓稟帝上,孟浩帶到!”傳令的太監俯身稟報。
帝王的臉上無喜無悲,點了點頭將手中的文卷放下,眼中的目光深邃的猶如淵海。
孟浩被押解入內,一身青衣長衫,身子瘦弱,俊美的臉上一片通紅,想是被凍得不輕。
看着眼下的書生少年,楊武夷的嘴角抽動了一下,當即一揮手讓衆人退下。
孟浩跪在地上,自他一入宮門就覺得帝王霸氣震懾心神,如今在當朝天子面前,一股強悍的精神力量壓迫的他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將功成萬骨枯,凡能榮登大寶者,都是手染萬人血腥,加上受百官黎民朝拜,自生的願力堪比神佛!
“草民,孟浩參見吾皇!”
楊武夷見那少年不卑不亢,不禁的一皺眉頭,這少年寫下反論,爲何會如此穩如泰山,毫無半分誠惶誠恐?莫非是自知死罪難逃?
“民爲貴,君爲輕,社稷次之,可是你萬民論中的話!”猶如一股刺骨寒流的話語,從天子之口傳出。
孟浩微微一愣,心中更加肯定了被人陷害的想法,當日這句話中他分明寫得是“民爲貴,社稷次之”根本沒有“君爲輕”這幾個字,要知道隋元王朝“君權神授”,皇帝乃是天子,行文之中若是提到了君王之詞,那便是藐視天威,。
歌功頌德也就罷了,可“君爲輕”這三個字,十足的是對朝政的藐視,對皇權的不滿,這本不是孟浩所寫,他當即朗聲道:“聖山明斷!我寫的是‘民爲貴,社稷次之’,這‘君爲輕’卻是別人另加上去的!”
“放肆!”楊武夷當即暴怒,孟浩此言可是將整個國子監拉下了水,若爲了一屆解元,他能動搖數百年的傳承的國子監嗎?顯然不可能!
“你以爲你是孟鈞之子,朕就不敢殺你!”楊武夷的眼神猶如毒蛇一般,盯着一臉慘白的孟浩,殺機頓起。
“聖山乃是賢明之主,我孟家世代爲臣,孟浩更是苦讀聖賢,想着來日精忠報國,這藐視君權的話,自是不敢說!”孟浩擡起頭,挺着腰板,神念外放,這龍庭之威,壓迫的他後背溼透,這分明就是被人陷害,楊武夷不可能看不出來!
看着這少年炯炯有神的眼睛,楊武夷又拿起了桌上的文卷,冷冷的道:“你認爲,是君貴,還是民貴?”
“這”孟浩縱使苦讀聖賢,也一時難以對答,隋元朝的國經乃是《儒經》講究“君權神授”,天子乃是上天任命,統領萬民的最高存在,是順因王朝中央集權的思想,萬千莘莘學子,都以此爲“聖經”,可孟浩自從讀了《真空經》,從中不只學到了神通,更被霍天機的“無爲思想”而感染。
民乃國家之本,小家三人,大家十人,國家萬人,如果沒了民衆,任你如何的君權神授,也是枉然,可這一思想,在高度集權的隋元王朝卻是反論思想,孟浩當日答題之時,也想到了這一環節,要論萬民,就不能提到君王,於是千字的萬民論中,除了民爲國本,政治清風之論,再無其它。
如今他被人陷害,不管這“君爲輕”是不是他寫得,在楊武夷面前都不重要了,現在這神授君權的帝王,就在厲聲質問:“孟浩!回答朕!是民貴,還是君貴!”
孟浩的額頭流下了冷汗,突然,腦中想起了霍天機、真空道的話,君王無道,便要代民伐君!
“君若賢德,愛民如子,自然君貴民輕!”反覆思量,孟浩聲音發顫的道,自己胎息巔峰的神念,沒想被這龍庭之威,壓迫的越來越羸弱不堪。
“照你這麼說,你文中所說‘君爲輕’,就是說我是昏君了!”楊武夷勃然大怒,伏案而起,他堂堂一國之君,被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譏諷,當真是天大的笑話!
你若不是昏君,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自己是被陷害的,你卻裝做不知道,我孟浩問心無愧!
心中的不甘讓孟浩完全的失去了理智,想他苦讀聖賢十餘載,爲的就是高中舉人,爲母親正名,得到孟家的認可,可如今天不遂人願,自己的萬民論乃是一腔抱負,經世治國
的肺腑之言,沒想到竟然被人篡改,成了忤逆言論!
真空經中所說和當今的國情最爲貼切,無爲而治,以民爲本,休養生息,可這般封建君主,貴胄大官,緊守着封建王權,凌駕於萬民之上,任何真言良策,一旦觸及到他們的統治,變成了“大逆不道,忤逆犯上”的反論嗎!
孟浩當即火起,他修行的真空神通,已經讓他偏出了當今之世,他赫然站起,雙手抱拳,絲毫不懼龍庭之威,神念之中的“玉角貔”已經蠢蠢欲動。
“孟浩自問心中無愧,當今五胡亂華,戰亂連年,民生乃是國本,草民一篇萬民論,全是貼合實際的肺腑之言,如果皇上覺得‘君爲輕’二字刺眼,那孟浩就改成‘民貴君賢,社稷必昌’!”連珠炮似得一段話,在偌大的御書龍閣之中迴盪,強大的神念讓空氣都不禁一顫。
“蓬——”
楊武夷大隨王朝的帝王,高高在上的皇權,第一次受到了一個小兒的挑戰,他恨死了孟浩的那股傲氣,在至高無上的自己面前,這小子竟然什麼都不怕!
爲什麼!自己是真命天子,是隋元萬里疆土的主宰,一個小子竟然這般放肆,敢瞪着自己說話!
“聖旨到”葵無殤尖細的嗓音迴響在大殿之內,正三兩成羣議論紛紛的大臣,頓時分成文武兩邊,文官由丞相賈文道爲首,武官由太尉孟鈞爲首,百官跪拜聆聽聖旨。
丞相賈文道是個白麪老人,雙鬢霧白,一臉的正氣,面露古波不驚的氣度,眼縫之中,一道青光瞥了一眼孟鈞,隨即朝跪下身。
孟鈞的表情如一灘死水,不見絲毫的波動,讓人看不出是喜是悲
解元寫出反論,當真是隋元開國以來的頭一遭,皇帝秘宣孟浩入御書房多時,命滿朝文武在朝陽殿等候,如今這破天荒的大案如何收場,就在葵無殤手裡的聖旨之中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太尉孟鈞庶子孟浩,高中金科解元,本應殿試授官,但經國子監審覈複議文卷,發現忤逆文句,按律當誅滅九族,以儆效尤!但朕念及太尉孟鈞多年從龍,平定雁蕩匪亂有功,固將孟浩刺配邊疆,修築長城!剝奪太尉少保之位,暫停軍務一月,閉門思過,撤去提學御史吳清澈官職,貶爲庶民!查封提學院文苑,大夫以上統統降三級,減俸祿三年!欽此——”
“謝主隆恩!”孟鈞心頭一鬆,趕緊上前接旨,還好只是刺配邊疆,暫停軍務一個月,少保的虛名他本就不在乎;這等大罪沒誅殺九族當真是皇帝開恩
隋元大帝的一道聖旨,平息了這反論案的風波,孟浩也成了第一個,被髮配邊疆的落地解元,一時間玉京城內外,乃至整個隋元王朝,都人人自危,此案牽連甚廣,曾經的最高學府“提學院”就此敗落,“國子監”成爲了隋元王朝的最高學府。
自古皇權天賜,容不得半分質疑,孟浩的反論案,也成了隋元王朝的開國第一大案,因爲他一人,牽連了數百文職官員,自此有關“民生之論”便成爲了禁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