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從囚車上下來的男人,披頭散髮擋住了面目,白囚服上滿是血痕,被金光鐐銬纏住了手足四肢,雖然身材神韻和孟鈞有八分相似,可孟浩還是用神識感覺出了端倪,那人竟然沒有絲毫的神通修爲,精元修爲只是個築基初期,和孟鈞的金丹境界相差甚遠!
“哼!”少年的眼中閃過一絲明悟,嘴角翹起,冷哼了一聲,身旁的蕭雅也是看出了不對頭,心念傳音給他:“孟郎,那不是孟太尉!”
孟浩點了點頭,看着那監斬臺上談笑的一老一少,感受着滿城暗處埋伏的大斗師高手,無奈的搖了搖頭,這楊武夷是要逼自己現身!孟鈞早在他修成陽極道身的當口,就被三千里加急召回了京師,若不是自己惠平一役,打敗了赫連達爾,只怕父親早被殺死了。
眼下,恐怕在楊武夷心中,自己纔是他的心腹大患!
而此刻,朝陽午門之內,乃是皇宮正門,城闕林立間,一座中樞的高樓之上,兩鬢斑白,身穿九龍皇袍的楊武夷,正自愁眉緊鎖,遙望着午門方向,眼神深邃如淵似海;他身後站着一隊帶“鬼面具”的黑袍人,正是他秘密訓練多年的“隱衛隊”,其中一個高大的魁梧的鬼麪人,俯首稟報道:“啓稟皇上,孟鈞已經帶到!”
楊武夷“嗯”了一聲,側目俯視下方,只見城闕樓下,立着一根擎天“熟銅柱”!高十五丈,十人合抱不及,上刻“煉獄百鬼,金龍火屠”紋路,柱臺的正下方,四名隱衛將虛弱昏迷的孟鈞,綁在了那銅柱之上,用碗口粗的金剛鏈鎖纏了十來回,時不時的傳來“嘩啦嘩啦”的金石撞擊之音。
這熟銅柱乃是上古商朝所傳,相傳是當年紂王“炮烙”酷刑的刑具,焚燒柱臺底下的火竈,將銅柱燒紅,赤紅銅焰烤人血肉,叫人痛不欲生,其上百鬼煉獄乃是名爲“浮屠地獄”的法界,能叫人飛灰魄散,永不超生!
而十里闕場暗處,四周宮殿左右,埋伏着十萬御林軍,只等孟浩出現,便將其一網成擒!
楊武夷揮退了衆人,眼中發出陰寒的光芒,看着身下銅柱上的落魄大漢,不由得殺機頓起,低沉的自語道:“我若不殺你,怎對得起雲汐”
孟浩母親的名字正是“雲汐”,當年曾是楊武夷的御女,昔年佳人的音容笑貌盡在眼前,這帝王不由得悔恨當初,自古江山與美人卻是不能兩全,烽火戲諸侯,褒姒笑,西周滅,酒池肉林,妲己傾國,殷商送葬;自古貪戀女色的君王都沒有好下場,楊武夷自幼以古爲訓,對於紅肥綠瘦,都把她們當做政治工具罷了,只是今生唯一的一次動心,卻是雲汐女!
當年隋元開國,設宴羣臣,封賞功勳,孟鈞從龍首功,位列三公太尉;席間金廳之上,雲汐的“拜侯雲裳舞”,豔驚四座,只叫在座文武驚爲天人;而楊武夷更是看出了那女子,對年少俊朗的太尉,早已情根深種,縱使心痛難捨,他也只好忍痛割愛;將自己真心對待,一直沒有佔有的御女雲汐,賜婚給了孟鈞。
可是世事難料,雲汐女最後死於大學士府,這讓楊武夷遺恨多年,當日,他恨不能立刻殺了荀紓;可是當年隋元初建,荀家匡扶社稷
,乃是從龍世家,他不能輕舉妄動;多年來孟鈞屢建奇功,隨着王朝穩定,他肅清了從龍之臣,對孟鈞更是殺機日深;而且更是把雲汐之死,也歸咎給了他,如今荀家覆滅,孟鈞受刑在即,唯一的禍根;孟浩和孟臻兩兄弟也出現了,帝王心知,今天將是一切的終結!
而城外午門觀刑的人潮中,孟浩也發現了一絲端倪,總感覺人頭攢動中,有無數雙目光,正在監視着他們的一舉一動;少年心中驚駭:難道一入城,就被武帝的細作盯上了?聯想起那帝王的城府,他覺得此事十有八九;他們一路而來,就算有“浮空靈葉”御空,可一切似乎太過順利,沿途戒備森嚴關卡重重,可這玉京城中,卻是不是見守衛盤查,而且帝王身邊的御林軍去哪裡了?
想到此節,孟浩不由得搖頭嘆息,都是自己救父心切,倒是忘了其中的陷阱,只怕他們一入玉京,就被那楊武夷的探子知曉了!
“哼!”少年冷笑一聲,眼睛一眯,看着那“假太尉”被人押赴到了行刑臺上,兩名劊子手袒胸露乳,已經用酒水開始銑刀,那孟瓏和葵無殤也停止了交談,一本正經的端坐起來;白麪病態的孟瓏,眼中發出一陣瘮人的精芒,在人羣中掃來掃去,完全不把自己即將被斬首的“父親”看在眼裡;而那遲暮老者,竟然目光十分凌厲,直接穿過人羣,眼神打量上了人堆中的孟浩!
“三弟還等什麼,父親就要被斬頭了!”身後的人羣中,孟臻低沉急躁的道,一衆人都是凝神警備,等着一直穩如泰山的孟浩發號施令!
宣旨太監,忽的拉着長音,嗓音尖細的朗讀起聖旨:“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前三公太尉、鹿鼎武侯,龍騰閣大學士孟鈞,勾結荀家叛亂,其子孟浩,勾結五胡,屠殺北屏羅軍十萬,企圖佔據北塞,顛覆王權,今日將罪首孟鈞,推出午門行斬,昭告天下,以儆效尤!欽此!”
“啊孟家還勾結了五胡!”
“真沒想到,那落地解元,竟然還是個文武全才!”
“桀桀,文武全才有屁用,還不是老子被殺,兒子龜縮不見!”
“”
人羣中爆發出了一陣議論,數萬觀斬民衆中,七嘴八舌的聒噪起來,如億萬只蒼蠅般,嗡嗡作響,吵得人羣中的十五個人,不由得面色一寒,孟浩低沉的輕笑一聲:“前輩,你不覺得我們附近,有古怪嗎?”少年低聲的問着身邊的白衣老者,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叫老人不由得摸不着頭腦,捏着白鬍驚愕的瞧了他一眼:“什麼古怪?”
“看來陰陽道也攪和進來了!”劍盲突兀的一句話,更是讓衆人困惑驟升,十個人忽然把孟浩五人圍在了中央;突然只見身側殺機頓生,體態佝僂的老婦站直了腰桿,相貌猥瑣的地皮無懶,露出了詭異的冷笑
“都別裝了!你們要我出來,何苦如此費力!”人潮中突然爆發出一道驚鐘厲喝!直震得人人耳鼓一堵,十五人身邊的民衆,突然紛紛後退,個個驚恐的看着那爆發厲喝的少年,不由得心頭髮慌;而這一聲,更是讓監斬臺上的葵無殤陰沉的笑了起來:“哈哈!真是個麒麟子,當日學士府一別,沒想到
你這小兒,竟然成了大將軍!”說着,渾濁的眼中,陡然寒芒四射,大手一揮,陰陽怪氣的道:“給我拿下!”
可是在場的數百墨虎從龍騎全都沒有動,只是護住了監斬臺上的孟瓏和老者,那假冒的“孟鈞”也擡起了頭,奪過身側儈子手的長刀,一個後翻,護在了監斬官身前,爆喝一聲:“御林軍!”
隨着二人下令,孟浩等人身旁出現了驚人的變故,只見三萬多觀斬的百姓中,紛紛涌出精壯的大漢,在身側易容的老婦、無賴也紛紛揭下了“麪皮”,撕開了常服,竟然露出了銀甲龍紋袍!
“鏘鏘!”
“刷刷!”
寒芒耀目之際,一衆刀手戟兵紛紛亮出了兵器,將十五人重重圍困,水泄不通,殺氣驟起間,只聽得“嘭嘭”之聲暴起,蟄伏多時的御林軍士們,解開了身上的御氣封印,亮出了鬥師中期的武道實力,全都兇狠的盯着那泰然自若的少年和一衆人等!
“啊!”人羣中頓時一陣慌亂躁動,外圍的百姓們,見人羣中突然出現了許多御林軍,頓時嚇得的四散奔逃,驚慌失措間,外圍竟是一通雞飛狗跳,慘叫連連,時不時的有人,被四散的人潮衝到,被踩踏而亡
“是陰陽道的御氣印!”孟臻和十名玉貅軍的大漢,異口同聲的驚呼一聲;當日天福官驛後,冷無情曾把五行封印中的“御氣印”傳給衆人,用這種道印修行,可以精純修爲,速度是平日兩倍的同時,亦可隱藏修爲,出其不意;剛剛這冷無情,就是從人羣中,察覺出了師門道印的氣息,看來,師門中不只一個李慕北投靠了朝廷!
“想拿下我?哼!今日若不交出我父親,我定血洗玉京龍城!”被衆人圍在中央的少年,突然面色發青,陰寒凜冽的怒喝一聲,肩頭的黑布包袱,突兀的顫抖了起來,一股股陰寒至極的殺氣,竟然憑空而起;圍着他們的御林軍頓時腳下發寒,無形中彷彿看見那少年等人的周圍,被一道道淡綠色的光芒籠罩,其中竟然散發出攝人心魂的殺氣!
“咿?”監斬臺上的葵無殤,眼中閃過一絲狐疑,不由得凝眉一緊,心中打起鼓來,這小子明明是“鬥士巔峰”的武道修爲,爲何散發出如此驚人的威勢?難道他也會五行宗的封印術,可以壓制修爲?
“胡宗南,你們陰陽道可是和太尉孟鈞有來往?”葵無殤低沉的問了身前假扮孟鈞的男子一句;那人就是陰陽道的二師兄胡宗南,只見那漢子被隱相大總管一問,頓時慌了心神,趕緊回頭叩拜道:“九千歲明鑑,陰陽道對皇上衷心耿耿,怎會和反賊有關聯啊!”
聽了漢子唯唯諾諾的話,葵無殤點了點頭,百思不得其解;正當胡宗南嚇得不敢起身之際,只聽得人羣中傳出一道冷峻之音:“欺師滅祖的東西,忘記師父的教誨了嗎!竟然助紂爲孽!”
胡宗南一聽,頓時驚駭無比,趕緊起身回頭望去;只見那青臉少年的身邊,正站着一名矇眼劍客,身穿灰袍,身子高挺消瘦,長髮飛揚,黑布遮目,顴骨隆起,刀削般臉上滿是滄桑,竟是失蹤了十多年的陰陽道少主——冷名棄!
“大大師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