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京城中,已是隆冬臘月,空中飄起了鵝毛大雪,街道上人煙稀少,而西城的鹿鼎侯府中,卻是人聲鼎沸,殺伐嘈亂,火光晃動中,三千墨虎從龍騎包圍了太尉孟鈞的府邸,府內中庭外的廣場之上,滿地的鮮血屍首,竟然是孟家一衆老少家眷!周圍明火執仗的圍滿了肅穆的兵士和儈子手,又是一陣哭號痛罵,十多名墨虎士兵押解着一干女眷,走出了中庭,屢次陷害孟浩的太尉夫人荀紓也在其中!
昔日風光無限的一品誥命夫人,如今秀髮散亂,面黃呆滯,眼神木訥,任由魁梧的兵士推搡,不見了以往的高傲尊貴,卻多了一份落寞與潦倒;慌亂之中,痛哭之音此起彼伏,士兵將一衆婦人推倒在了猩紅的雪地中,荀紓凍得面頰通紅,口吐白霧,不停的唸叨着:“爲何殺我爲何殺我我是你的生母啊,你這是要遭天譴的!”
場中的北面空地上,衆人手持火炬,簇擁着一名青年公子,那人穿的一身白色裘皮長袍,面如塗玉,頭戴束髮紫金冠,劍眉星目,臉頰病態似的消瘦,一臉的冷峻之色,表情無喜無悲,正臥坐在虎皮檀木長椅上,手中把玩着太尉虎符,火光映亮了他的眼眸,其中竟然殺機頓起。
“孃親,不是兒子不孝,實在是忠孝兩難全,武帝知我忠心耿耿,不殺了你們,我怎能當上太尉呢?而且”青年語氣慵懶,語頓之際,突然緊握住了手中的金光虎符,臉上露出一抹厲色,陰笑的接着說:“荀家犯上作亂,孟鈞知情不報,已經被打入天牢,不殺你,我怎對得起天下!”
落魄的貴婦人忽的慘笑起來,眼中泛起了絕望之色,搖頭唸叨:“楊武夷,楊武夷好你個忘恩負義的狗東西”颼的一聲風顫之音,荀紓身子一挺,驚恐的瞪大了眼睛,心口中了一支翎羽箭,前襟頃刻便一灘殷紅,還沒來得及看那青年一眼,便栽倒在雪地之中,身下滲出的猩紅,瞬刻便染紅了地上的餘白
太尉長子孟瓏,放下了手中的長弓,眼中露出一絲快意,丟下了弒母的長弓,說了一句:“收拾了這些叛黨!”便哼着歡快的小曲,拂袖而去,驚得場中的一衆墨虎兵士心中發寒;這人怎的親手殺母如此果斷,毫無半分親情可言,看來這二十歲的新晉太尉,可是個心狠手辣之輩呀!
而此刻,皇宮兵部的天牢之中,守衛森嚴,火炬通明,十八名武道大斗師看守着“囚極”獄中的男人;滿地的枯草薰黃,牢獄中昏暗無比,一個披頭散髮的大漢,身穿白囚服,渾身的血污,口吐白氣,猶如病虎般粗重的喘息着,他被十八根金光大鎖穿透了肩下的琵琶骨,乾涸的暗紅血漬令人觸目驚心,漢子忽然低沉的說了一聲:“都是你安排的,浩兒的九龍甲,玉貅軍的封號,天福官驛的刺殺,以及勾結異教夜襲,都是你混淆視聽的計謀”
昏暗之中,身穿九龍金袍的高大男子,突然陰冷的笑道:“狡兔死,走狗烹你從龍多年,難道沒有反我的心嗎?孟鈞,我倒是輕視了你那庶子,沒想到
他竟然如此勇猛,倒是讓我多費了番功夫”
“爲何!楊武夷,我保駕多年,一直忠心耿耿,你爲何這麼做!”身陷囹圄的孟鈞,如有困獸一般,發出了歇斯底里的咆哮;隋元帝楊武夷三千里加急,說是荀家叛亂,召他回京保駕,萬萬沒想到,他一入玉京,就被葵無殤與十八位武道大斗師合力擒下,被穿了琵琶骨,囚禁在了天牢之中;自己一生戎馬,助楊武夷誅殺太子登基,本以爲他是英明賢主,可眼下一想,那些從中作梗的勢力,夜襲太尉府的異教渣子,伏擊天福官驛的宋南光,定全是楊武夷的安排!
楊武夷陰寒的面目被火光映亮,負手而立,帝王之氣吹動着四周的火炬一陣慌亂,帝王眼中閃過一抹陰鷙,慢慢的走出了牢獄,十八名大斗師立刻俯首。
“世人只需要記得,我名垂千古的帝王偉業就可以了”楊武夷耐人尋味的留下了一句話,便冷笑了一聲,拾階而上,背後的九龍錦袍在火光中熠熠生輝;而孟鈞也頓時明悟,不管他如何做,身爲當年從龍功臣的他都會被楊武夷抹殺,而知道楊武夷殺兄篡位的人都已經死絕,他便是最後一人了;這隋元王朝最不光彩的陰暗,是楊武夷終生不能忘記夢魘,深幽的地牢中,忽的傳出一聲驚雷暴喝:“自欺欺人!你封住了我們的口,能擋住史官一筆,世人一言嗎!楊武夷你真是愚不可及!”
“滅道千機!”蕭雅頓時認出那偷襲的巨箭,那可是能摧毀氣丸精元的滅絕殺器,沒想到這九州的宗門中,竟然有人煉製出了這等陰毒的天階兇武!孟浩感覺到身後的凜冽殺氣,突然從坐忘中驚醒,可是那巨箭迅猛無倫,眼看就要穿背而過,電光火石之際,只聽“錚”的一聲轟鳴,一通耀目火光在少年的背後暴起;強勁的罡風席捲周遭,呼的一聲,就連武尊修爲蕭雅都不禁後退了三丈
一陣狂風狷急,樓臺之上雪霧暴起,一抹墨綠精光擋住了激射而來的“滅道千機”!
“錚錚”之音大作間,億萬細密的火花紛飛,孟浩回身握住了龍雀刀柄,轟的一聲,腦中頓時被嗜血殺意侵佔!少年雙目赤紅,眉心間的魔曈青光暴漲,嚇得衆人一陣後退,空氣中的寒流又洶涌激烈起來;白皙的手握緊幽綠的刀柄,其下的“荒陽鞘”不由得發出嗡嗡的輕顫,眼見孟浩要拔刀,蕭雅清喝一聲:“千萬不要拔刀,否則你將萬劫不復!”
少年聽到了那聲驚雷般的聲音,頓時恢復了一絲清明,身上飄起星芒晨輝,瞬間壓制下了體內的狂暴殺意;勁力所致,只聽“咔嚓”一聲,刺在刀鞘上的“滅道千機”頓時分崩離析,其中忽的飛出億萬根細如牛毛的光針,被龍雀發出的一通刀影頓時撲滅,空中“鏘鏘”之音不絕於耳,驚得衆人不由的倒吸了口冷氣
而躲在人羣中突施冷箭的人,見到孟浩竟然如此神勇,不禁萌生了退意,從懷中掏出兩枚“雷火彈”剛想隱遁逃走,突然喉嚨一寒,一抹青光長劍挑刺破了手腕之際,以迅捷
無倫的速度架在了那人的脖子上!
場中的衆人驚駭不已的讓出了空隙,只見劍盲冷無情手中的長劍青光晃動間,竟然指向了一個令人意料不到之人的面前,鎮北侯王世子——裴勇俊!
孟浩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情,右手猛地下壓,只聽“轟隆”的一聲,碎石飛濺之間,龍雀刀插入了身前的地面;少年低沉的質問道:“裴世兄,爲何你一見面,就出手偷襲與我?”孟浩的疑問也是衆人心中想問的,曲忠更是驚恐的道:“世子你這是爲何?”
裴勇俊面露猙獰,眼中陰寒的瞥了一下挾持住自己的劍盲,看清了他手中的上邪劍,不由得嗤笑一聲,邪笑道:“子賢兄別來無恙啊!想不到當日山莊一別,如今你已經成了武道神通高手,還把我的寶劍送了人,真是我自作孽呀!”劍盲感受到裴勇俊只有武道鬥士大圓滿的修爲,是個養尊處優的王世子,不足爲懼;便冷笑一聲:“哼,早就感覺你不對頭,一上這門樓就呼吸急速的很,你恐怕早有殺我大哥之心了吧!這把劍既然是你的,劍瞎子誓死追隨大哥,豈能用這敵人所贈之物!”
冷無情語畢,指尖吐露兇悍的真力,長袖一蕩,只聽得“錚錚”的幾聲脆響,手中跟隨許久的上邪劍,應聲炸裂成七八段,青火光芒飛迸間,嚇得裴勇俊面無血色;喉嚨間竟然被冷無情修長的劍指頂住!衆人見到盲眼劍豪,這手“指斷靈兵”的絕技,不無佩服萬分,發出了一聲驚呼。
而裴勇俊深知那上邪,乃是元階中品的靈器來的,端的是堅不可摧,當日送給孟浩,自己就肉痛不已,如今這盲眼瞎子竟然用勁力輕易的“催斷”了上邪;那這頦下的“血肉劍指”可是比元階上品的利器,還兇狠霸道啊!想到這裡少年的小臉上一陣青紅交接,直流冷汗。
孟浩點了點頭,對冷無情的做法很是滿意,說實話這裴勇俊對自己不薄,初學武道時一套“熊魔禪身”的地階下品武技,倒是幫他淬鍊了體魄;可如今看來,這虛情假意的王侯世子,當初也定是故意接近自己的,剛纔若不是龍雀護主,擋下了那巨箭;以那股子兇猛的殺氣,自己沒準立刻就得身死當場!
想到此節,少年暴喝一聲:“裴勇俊!你爲何下殺手偷襲與我!”孟浩的一聲驚鐘暴喝,震得周遭一陣煙塵激盪,寒風乍起,衆人耳鼓生疼間,裴勇俊嚇得雙腿打晃,拉着身側的曲忠聲音發顫的道:“快!快讓鎮北軍捉拿反賊!”
孟浩額角青筋暴起,雙拳緊握,可是身邊的蕭雅忽然驚呼一聲:“曲靈你做什麼!小心!”說着便撲到了孟浩的身前,少年驚駭的望去,只見那少女神色木訥的鬆開了弓弦,紅脣微啓:“姐姐,我給報仇!”
颼的一聲破空之音乍起,一抹銀光飛馳而來,少年的瞳孔一縮,“噗”的一聲,懷中的人兒身子震顫,銀牙緊咬“呀”了一聲,便昏死了過去;癱軟在了他的懷中,血花飛濺間,那支羽白箭矢正中蕭雅的肩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