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悄悄來臨。冰冷的月色,了無蔭翳,幾縷月光,寂寞的灑在了鳳羽宮的地面上。
鍾無豔靜靜地躺在那張大牀上,緩緩地閉上了雙眸,卻聽到水月宮的音樂卻嘎然而止。整個世界突然安靜下來,靜的讓人感到一陣恐懼,連窗外的蟋蟀叫聲都清晰可辯。
“怎麼了?”她有些疑惑地想,“難道有什麼事情?”
水月宮的竽聲,鍾無豔早已經聽習慣了。如今突然間停了下來,不得不讓她想入非非。
“爲什麼把那女人給放了?”夏太師怒氣衝衝地衝進了水月宮,厲聲質問。
他真的是憤怒了,一腳踹開了擋着自己去路的一個樂師,一掃平時那溫文爾雅的模樣。他那張蒼白的臉漲的紅紅的,如銀的白髮,在微風中輕輕飛舞着;那雙乾涸的眸子裡,隱約飄着兩團憤怒的火焰。
衆樂師見狀,不等田闢疆的命令,紛紛退下。在齊國,所有人心中只知夏太師,並不知田闢疆。
田闢疆正將夏迎春攬在懷中嬉笑,夏太師的突然來到,連夏迎春都嚇的嬌軀一顫。
“嚇死我了!”夏迎春花容失色,輕輕地拍着那高聳的胸脯,嬌喘微微,“我這胎還未穩呢,哪裡經得起這驚嚇啊!”
她剛懷孕,每走一步都極其小心翼翼,生怕孩子有任何閃失。只要她生下王子,她就決定和田闢疆攤牌,要將那個王后的寶座收入囊中。雖然她現在的吃穿用度都是按照王后的等級,不過少了那個鳳璽,夏迎春心裡總是不舒服。有了肚子裡的這個孩子,她現在連說話都覺得底氣十足了。似乎,除掉鍾無豔,只不過是件輕而易舉的事情。
“太師息怒!坐下來慢慢說。”南風是個極其聰明伶俐的丫頭,她見夏太師正在氣頭上,連忙笑着搬來了椅子,溫柔地笑着。
夏太師見狀,自知有些失禮,便順着南風的意思,勉強在椅子上坐了起來,額頭上佈滿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大王恕罪,老臣實在是氣不過,所以才如此失態。”夏太師不冷不熱地說,雖然表面上是在道歉,可是那張冷酷的面龐上,卻仍然掛着怒意,“那女人無論如何是不能放的,她伺候過先王,又怎麼能隨便賜予外姓人呢?”
南見非常識趣的拿了一條潔淨的毛巾,雙手奉上。
夏太師接過毛巾,胡亂地擦了一把。
田闢疆的臉色非常難看,不過他還是勉強壓抑住心頭的怒火,儘量不發作。那條毛巾,是御用的,除了田闢疆,任何人都不能使用的。如今,連夏家的家奴都敢如此囂張,夏太師的野心,果然是昭然若揭了。
“忍,一定得忍!”他心中暗暗地想,“這夏太師簡直越來越過分了,私自闖入禁宮猶入無人之地,而且爲了一個冷宮中的老宮女,他居然敢跟孤翻臉!看來,孤要出招了。再忍氣吞聲的話,那麼他就將是下一個子之!”
田闢疆心頭的怒火,足以將整個王宮夷爲平地。沒有人知道,他的心裡到底有多苦,也沒有人知道,他的處境有多難。面對着如此強悍的夏太師,他只能忍氣吞聲,暗暗爲自己的未來籌劃。在一切尚未準備就緒之前,面對夏太師,他能做的,也只有忍耐,也只有做個昏君了。
他勉強擠出一個無所謂的笑容:“不過一個陪嫁的宮女而己,何時成了伺候過先王的女人呢?這玩笑未免開大了。”
其實田闢疆心裡非常清楚,那個女人,就是伺候過先王的容妃。不過,和江山社稷相比,一個伺候過先王的嬪妃又算什麼呢?名義上容妃己死,只不過送個宮女給蘇秦罷了,這事又有什麼能傷臉面的地方呢?
面對面夏太師,田闢疆覺得自己就是戲臺上那唱功最佳的戲子,無論什麼時候,居然都能笑的出來。其實此刻,他連殺人的心都有!
夏太師聽了,瞟了南風和夏迎春一眼。
南風會意,匆匆退下。
夏迎春雖解其意,不過她並不想離開,她覺得這兩個男人,一個是自己的親爹,一個是自己的丈夫,又有什麼事非得要瞞着她呢?
“你還是先去躺一會兒吧。”田闢疆輕輕地拍了拍她那白嫩的玉手,笑道,“一會兒,孤再陪你。”
不管夏太師如何爲難他,不管田闢疆心裡有多少怨恨和不滿,他都不願意將這氣移到夏迎春身上。他相信,夏迎春心裡是愛他的,她是不願意看到他受傷害的。
夏迎春聽了,這纔不情願地扭動着小蠻腰,緩緩向寢室走去。
夏太師緩緩站了起來,乾涸的眸子裡,掠過一縷異樣的笑容。他緩緩走到田闢疆面前,低聲在他耳邊說了幾句。他的聲音非常低,連躲在屏風後面的夏迎春都沒有聽到半個字!
可是,田闢疆聽到了,他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那複雜的表情,讓夏太師看了不禁露出了一縷得意的笑容。
“要不要派人追呢?”夏太師故意冷笑着刺激他。
其實,他早已經派出了追兵,這種事情,他何嘗需要徵詢田闢疆的意見呢?他從未將這個黃口小兒放在眼裡,除了玉璽沒搬回家中,朝野上的奏摺,哪個不是他先過目呢?
田闢疆的身體在劇烈地顫抖着,猶如暴風驟雨的前夕,又似即將爆發的火山。他的眼睛紅紅的,深邃的眸子裡赫然飄着兩團憤怒的火焰,似乎要將一切給熔掉!
“賤人!”他的眼睛紅的幾乎能滴得下血來,大吼一聲,瘋子般的衝了出去,直接奔向了鳳羽宮。
看着他那踉踉蹌蹌的背影,夏太師的嘴角,泛起了一縷得意的笑容。
“爹,你到底跟大王說了些什麼啊!”夏迎春見狀,連忙從屏風後面走了出來,嗔怪道,“你看看把他給氣的!”
她的心裡,的確非常在意田闢疆的。在她還是個小女孩的時候,她就暗暗發誓,一定要嫁給他!爲了得到他,她不惜一切代價,甚至不惜殺人!哪怕那個人,是自己的至親!
夏太師聽了,不以爲然地笑道:“爹之所以這麼做,全都是爲了你!”
而此時,鍾無豔正在寂寞冷清的鳳羽宮輾轉反側,夜不能寐。只要田闢疆過的不開心,那麼她就無法安心。
她無聊地玩弄着那新換的淡紫色紗帳,藉着冰冷的月光,數着上面繡着的蝴蝶。紗帳上的蝴蝶翩翩起舞,成雙成對,可是鍾無豔不知道,自己何時才能夠和自己心愛之人比翼雙飛呢?
冰冷修長的玉指,緩緩撫摸着那精美的蝴蝶。這帳子,是蘇秦臨行前送她的,據說是秦國的貢品。
“秦王絕對不會想到,他送給燕國的禮物,居然懸在了我的牀上!”鍾無豔心中胡亂地想,“蘇師兄和容妃,他們以後會幸福嗎?畢竟二十多年沒見了,容貌性情都有了改變,而且這麼多年來,發生了多少事情啊……”
她正在替別人擔憂,卻不知道,此時自己的麻煩已經找上門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