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要往下說,卻見公儀無影帶着一絲冷嘲瞥開視線,那眸光在瞥的過程中慢慢寒涼,像一分一分往人的心骨裡滲透。
巫晉月身形漸滯,直覺渾身涼意刺骨,他不會忘記她的聰慧,他也知道他逃不開她的眼神,他的思想瞞不過她的靈魂,這種瞭然的感覺並不好,可他不敢忽視她的神情。
她脣角的嘲意向整張臉蔓延,道:“晉哥的一番安排,是非要本王留下了嗎?”
“晉哥會很快安排好……”巫晉月垂着眸光,聲音奇怪的不安。
“本王最後叫你一聲晉哥。”公儀無影打斷他的話,繼續道:“你讓本王留此待證又變成是有辦法阻止辰哥退兵的了,本王好不容易讓辰哥退兵,又怎麼會阻止?不覺得荒誕麼?……你既是佈局的人,破綻出在哪,便會補向哪。你偷襲本王,強行灌輸你的動機,然後闡述利害,軟硬兼施,是因爲要化解的戰王令造成的危機怕只有一個方法,信令本身可以證明戰王不欲天宸動亂,奈何上官浩父子疑心與野心相繼作怪。
你讓本王不得已留下的心思怕與當初映月山莊一致,你的佈置皆與風寧的來來去去緊密聯繫,你想令辰哥以爲是風寧讓看清上官浩父子本質,真相大白後的戰王身份意欲他君臨天下。”
她下頜微微揚起,冷冷睨視着地上的人,道;“想辰哥一直以爲風寧在柳藍的所有地位聲名遠不及宸王妃的身份,風寧的反常行爲怕只需要點點引導,此番心思便沒得解釋。”
巫晉月頓了一下,然後半蹲半跪的身軀緩緩坐到地面,看着前面的一片陰影,良久無語。
只聽公儀無影的聲音微緩:“小七無法言語,命在旦夕,忽一刀沒發出一絲叫屈的聲音便已喪命,八哥心裡,是無影與辰哥一人枉取了他一個兄弟的性命,終黯然離開……知道原因的一剎那,本王立時要了你性命的心都有,可想着就要離開,念着這一份來之不易的感情,甚至在被你暗襲之後這一副被動的模樣,情緒還是靜靜地忍了下去。
本王不知道擅度人心的巫教主是如何揣測出本王居然是認可你一路的佈置,大抵是剛纔安靜得出乎你意料地快,讓你想深了吧。至於你口中那些個所謂的維護,是念你所做皆因風寧而爲,你對你母親,對你月烏族的赤誠,對身爲月烏族族上的辰哥絕無害心。可你的計劃太久,甚至可能久到辰哥還對月烏族尚未產生警惕的時候,也就是說,你的所有準備必將會在天宸於月烏族有利的方向引起風波,但你知道本王被強制着知道實際原因,那種不幸被命中角色的難受嗎?”
公儀無影的目光再次落到地上玉露膏的瓷瓶上,隨後瞥開,繼續道:“天宸一年,本王自認爲對你一份歉疚,願爲你擔待,原指望晉哥你懸崖勒馬,莫因一意孤行鑄成大錯,可你卻連一絲回頭的念頭都不想要。”
她的語氣突然變得極寒,道:“如果本王面前真的是易宇,怕他連跪下的機會都沒有。”
巫晉月苦笑一聲,“排除影兒你已知投入的月烏族力量,還有更多你未知的。上官澤敏早已斃命在我掌下,而爲了掌握信令疑點,八王爺上官子然在我手上,你又能替我擔待多少?如時的月烏族,只能進,不能退,已經沒有選擇的餘地。晉哥早已沒有回頭的機會,大抵也不需要……就算我回到起點,我想要的也不會出現。”
他無限貪戀地凝望着公儀無影,就像要用目光刻下她注視在自己身上的模樣,只見她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凜然倒映着自己的影子,似總含着希冀,離奇的動人,讓他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初春時節,院子裡下的雪一樣,雖飛揚着寒冷,卻有着落地即融的暖意,像極了母親的眼神。
公儀無影心中劃過一絲痛楚,不知爲何竟產生一絲離別在即的無望,此刻縱有情緒萬千,卻無法再怒視着他了,因穴位被制,身子無法轉開,她暗地裡咬了咬牙,使勁地挪開目光。
“你制住本王,倒是有自知之明。”
巫晉月嘴角微微上揚,那樣子像要微笑,可眼裡卻只有一種淒涼的神色。
“晉哥的勇氣,僅限於這一次。”
“無影成長的地方祥和平靜,沒嘗過刻骨銘心,也不懂什麼家仇族恨,可本王此時卻像極被自己真心信賴的親情背叛,甚至被綁架着羞辱……”那不斷滋生的憤怒無法宣泄而漸漸沉沒在身體裡,蝕骨鑽心。
“晉哥,你讓無影在試着理解你的同時,滋生了從未有過的想恨的知覺。”公儀無影毫無表情,低低淡淡地說着,每一個音符都似從肺腑深處發出,偏偏那眼底神色在逐漸沉靜中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