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刀光逼近,周青峰想都沒想擡手放了一道‘雷擊術’過去。手臂粗的藍色電流速度極快,轟的一聲就將刀光擊潰,還順勢劈在光頭蠻子的腰刀上。
光頭蠻子也是萬萬沒想到自己在個又髒又臭的馬市破屋子前遇到一個八歲的妖孽,看到電光時他已經無法變招,只能再次暴喝拼上自己全部氣勁護住手臂,活生生承受順着刀柄而來的強大電流。
噼裡啪啦的電流將光頭蠻子劈的哇哇大叫,半晌功夫他渾身都冒起青煙,形象大變。爛皮袍被電成了飛灰,皮膚紅通似煮熟的活蝦,就連手中的那柄腰刀都帶着高溫亮光,好像要融化一般。
對決的雙方都被對手的強悍嚇了一跳。
周青峰是動手後才感到害怕,他見過天仙似的袁姓女子殺人,劍光如月弧般劃出,清冷致命,毫無預兆。眼前這蠻子的刀光無法脫離刀尖,實力差了許多,可那份狠辣別無二致。讓他心驚的是對方居然硬抗了自己的‘雷擊術’沒死,被激怒後更加狂躁。
光頭蠻子的驚訝比周青峰更甚,他平日罕見對手,見到的明朝奴隸都是老實巴交,軟弱好欺。這次陪着主子來撫順,看到的明朝商人也只能說奸猾狡詐,要論武藝沒一個能讓他心服口服的。至於邊關上的明朝官兵,哪怕是將領的家丁在他眼裡都是弱雞,不值一提。
誰能想到爲了給主子騰個地方佈置帳篷也能遇到硬茬子,而且這硬茬子竟然還是個小屁孩?光頭蠻子卻不會就此認輸,他只愣了幾秒就惡狠狠的狂叫不休,再次揮刀撲上。
這種情況下週大爺只能認慫。他的靈力補充很快,半天就可以將極品東珠充滿2.5格的靈力。可他也就只能釋放兩次完整術法,連三板斧都做不到。眼前光頭蠻子發狂要繼續打下去,他自然是大喊一聲……“師兄,有人欺負我!”
周青峰跟光頭蠻子懟上時,屋內的楊簡就已經察覺。聽到光頭蠻子要趕自己走,這自然是不行。想着自己師弟本領低微,楊簡早早就走出來準備接下這樑子。誰曉得周大爺自己扛了第一陣,那粗大的雷擊電光把楊簡都嚇一跳——這小子啥時候如此逆天?
可第一陣扛過後,光頭蠻子毫不示弱,舉刀再戰。周青峰立刻色厲內荏的喊救命了。後頭的楊簡抽出桃木劍穿起一疊符篆憑空燃燒,火光中數柄金色小劍飛射而出,從左右刺向光頭蠻子的兩肋。光頭蠻子早已不敢託大,一看自己換了對手更是打起百倍的精神。
周青峰躲在楊簡後頭觀瞧,可以看出這光頭蠻子爬的是‘筋骨’類修行路線,全部實力都在他一身腱子肉上。邊荒之地缺乏文化傳承,活在這裡的人戰天鬥地,彪悍野性,能修行的人全靠天賦。所以這裡的修行之人數量少,可能活下來的沒一個是弱者。
雖說馬市裡天天打架鬥毆,死傷人命一點不新鮮。可兩個修士之間的搏殺卻不多見。哪怕現場刀光劍影,氣勁縱橫,一個不小心連命都搭上,可還是有不少人圍攏過來。人羣或爬上屋頂,或踩着車架,或站上馬背,隔着十幾二十米遠遠的看熱鬧。
又鬥了幾個回合,雙方都在暗暗心驚對方不好惹。楊簡判斷對方應該練到了‘筋骨’三層,力量頗大,耐力佔優。他自己不過‘氣血’四層,近身搏殺並非他所長,如今打的非常勉強。尤其是師父就在身後的屋子內暈死無人照顧,更讓他後悔惹出了麻煩。
而在圍攏的人羣中,幾十名勁裝的幹練武士正騎在馬上冷冷看着現場。這些人大多也跟光頭蠻子一樣穿着破爛,卻筋骨強壯。還有少數衣着整齊的精銳將一男一女圍在中間。
中間的男子四十來歲,穿着件蒙古袍,神情傲然,應該是衆人之首。他用蒙語對身邊的女子笑道:“十息之內,巴圖一定能贏。明國的修士看來也不過如此。”
女子三十歲許,髮辮垂肩,衣着樸實,乍一看皮膚不甚白膩,面孔還帶風霜之色,可眉目口鼻長的齊整勻稱,很是漂亮耐看。
她雖是女子卻不嬌弱,身量頗高,騎在馬上和男子無差。再加上她肩膀寬大,手臂粗壯,扯着繮繩的指節強而有力,身上還帶着腰刀和弓箭,炯炯雙目凝視前方,顯得英姿颯爽。
“我勸你注意一下那個小孩子。”女子也在關注場內的搏殺,可她卻更多的看向躲在楊簡後頭的周青峰。“你的巴圖只怕快輸了。”
“不可能。”蒙古男子斷然否定,“巴圖是我這兩年招募到的最強勇士,他每次征戰都有斬獲,再過幾年他會更強。”
“更強也要幾年之後,現在巴圖遇到麻煩了。輕風正把那小孩子的話語傳到我耳朵裡,他正在指導大些的男孩子如何對敵。”女子忽然微微一笑,“別忘了,我的耳朵一向很靈。”
此刻在場內,周青峰已經開了天眼。他一次只能釋放兩次術法,放完了就只能打醬油。原本他完全可以偷襲光頭蠻子幫楊簡一把,不過他也看到遠處正在觀戰的那夥蒙古人。之前光頭蠻子說要替他主子趕人,眼下看來敵人不在少數。
“師兄,我們得把這個光頭生擒。”周青峰在楊簡身後說道。
楊簡平日拼鬥都躲在谷元緯身後,今天是他頭一次硬抗,片刻功夫就跟光頭蠻子殺的汗流浹背。雖說他修爲要比這光頭蠻子高,可廝殺拼命本來就不是‘氣血’修行的強項。聽到周青峰還說要生擒,他氣喘之下焦急喊道:“我的靈力也快耗盡了,還生擒個屁。”
“師兄,金劍攻他左腿。”周青峰不做解釋,直接進行指揮。開天眼後,他眼中的世界已經出現極大變化,光頭蠻子的氣勁流動都暴露無遺。這讓周青峰能大概猜出對方下一步動作。
可楊簡沒聽周青峰的,反而讓自己的金劍刺向光頭蠻子的後背。結果光頭蠻子邁動左腿猛然突擊,金劍落空不說,兇狠劈舞的腰刀還將楊簡逼退半步。
“這傢伙要放大招,這次攻他後背,他後背空虛。”周青峰再次說道。
可楊簡還是沒聽周青峰的,他指揮一面金盾護住身體,又命令自己的金劍攻擊敵人左腿,大概是怕了對方的突擊,試圖逼退對手,拉開距離。可這次光頭蠻子站定了腳步,手中腰刀飛快舞動,一團火焰在刀刃上燃燒,火焰氣勁連續飛出,全部撞在楊簡的金盾上。
金盾轟鳴大作,震的楊簡連連後退,吐血不已。而他試圖攻擊對方大腿的金劍則在火焰氣勁中全部被劈落,無一靠近。
這下楊簡已經到了黔驢技窮的地步,手頭能使用的靈力即將耗盡。他只能跟抓救命稻草般向周青峰問道:“好吧,現在要幹嘛?”
“盾擊。”
“啥?”
“用金盾撞他。”
楊簡的金盾已經岌岌可危,按他的想法頂多是再硬抗一記。可週青峰連說兩次都對了,他也來不及想這是爲什麼,現在只能是賭命一般向自己祭練的金盾灌注所有靈力,拼死超前猛撞。
打了半天,光頭蠻子已經看出眼前這十七八歲的明國修士缺乏搏殺經驗,只會被動防守,實在是個菜鳥。對方能扛到現在完全是因爲手頭的符篆,法器夠強夠多。可他若是隻靠一柄普通腰刀就將對方擊殺,必定能聲威大震,能得到主子的誇獎和賞賜。
眼看對方已經是強弩之末,光頭蠻子決定來個漂亮的攻擊收尾。他想一舉劈碎對方的護身金盾再將其一刀兩半,想想這攻擊後的場面就令他興奮大叫。對方肯定會死的夠慘夠血腥,而他將贏得滿堂喝彩。
而就當光頭蠻子高舉腰刀做最後一擊,一直防守的那面金盾猛然變大。蠻子一驚就想變招後退,可剎那間他就想明白這不是金盾變大,而是金盾衝到了他眼前——Duang的一下,光頭蠻子的鼻子和臉就跟金盾緊密貼合,跟着又迅速分開。
光頭蠻子被撞的飛起來,鼻血飈上半空,腦袋後仰連續幾個翻滾,倒栽蔥落在一攤爛泥上。掉落的蠻子吧唧一聲濺開好多泥點,難看至極。
可光頭蠻子還是沒死,他被撞的夠狠夠重,甚至爬了幾次都沒有自己站起來。他的幾個同伴已經下馬,急匆匆跑來將他扶起。可他站起身後卻將同伴們猛然推開,叫哇哇的又要找把腰刀再跟周青峰和楊簡拼命。
一看居然還要打,楊簡頓時臉發白,連忙對周青峰問道:“師弟,現在怎麼辦?師兄我也沒轍了。師弟,師弟,師弟你這是幹嘛?”
楊簡半天聽不到信,還以爲周青峰跑掉了。可扭頭一看,周青峰跑到一處買酒的攤販前抓回兩袋馬奶酒來,然後快步跑向光頭蠻子方向。
對面的光頭蠻子被撞的不輕,鼻血糊了滿面,此刻正是羞憤難當要拼命的時候。他從同伴身上強行抽出一把腰刀就要再次前衝,口中叫罵定要再次分個生死勝負。可他腰刀纔剛剛拿穩,就看到最開始給他一記電光的小屁孩居然樂呵呵的拿着兩袋馬奶酒跑過來。
人未到,聲先至。
“英雄……英雄……好漢子,真是好漢子,太強了!太強了!”
看周青峰呼天喊地叫的誇張,光頭蠻子一方都各抄刀斧冷冷注視。可週青峰上前就把一袋馬奶酒塞到光頭蠻子的手裡,他自己也抓着馬奶酒高高舉起喊道:“來來來,草原上的蒼狼,天空上的雄鷹,我這輩子最敬重勇敢無畏的大英雄了。我叫周青峰,最喜歡交朋友了。不就個破屋子麼,拿去,拿去。我還請你喝酒,你肯定喝不過我。”
正火冒三丈的光頭蠻子一身臭泥,狼狽不堪,急於找回面子。可聽到周青峰扯着嗓子喊‘英雄’,他就愣住了。
接下來周青峰變着花樣的誇光頭蠻子。那些詞都是那麼的好聽,比喻是那麼的貼切,表情是那麼的熱烈,這讓沒什麼文化,連罵人都詞彙貧乏的他忍不住嘴角咧開,哈哈大笑。然後他就不自覺的接下了那袋代表‘友誼第一,比賽第二’的馬奶酒。
“不,不,我不算蒼狼,更不算雄鷹。我家主子莽古爾岱纔是。”光頭蠻子打鬥後渾身燥熱,口乾難耐,這時候咚咕咚喝了兩口馬奶酒真是爽快舒心,看眼前的小屁孩也變得順眼,剛剛的打鬥也就不值一提。不過他還是有幾分清醒,謙虛的表示自家主子更偉大。
周青峰當即丟下光頭蠻子,擠到被圍攏的蒙古中年面前。他再次大聲讚揚道:“能讓如此豪勇的漢子誓死追隨,閣下更是草原上的大英雄。請一定告訴您的名字,我相信您一定有一個偉大的姓氏。”
周大爺拍馬屁專門朝別人癢癢的地方撓,他別的地方不誇,專門問蒙古中年的姓氏。這讓原本還保持冷靜的蒙古中年也立刻覺着周青峰很是順眼,他笑哈哈地說道:“我是莽古爾岱,蒙古喀爾喀部落貝勒巴格達爾汗之子。”
“啊,這麼威武雄壯的名字,您一定有黃金家族的血脈。”周青峰不管不顧又給對方扣上一頂高帽子。這帽子實在太高,以至於正確與否都在其次,反正對面的莽古爾岱都笑的合不攏嘴。
只要是蒙古人,只要誇他跟成吉思汗的黃金家族有關係就絕對好使。誰那些蠻子千百年來就牛逼了這麼一次?想誇別的都誇不出來。
周青峰又看向莽古爾岱身邊的女子。剛剛離着遠只感覺這女人個子挺高,靠近了才發現她年紀不小卻出乎意料的漂亮。不是冷豔,不是嬌柔,不是親和,而是帶着異族風情的英姿勃勃,幹練帥氣——這在遍地餓殍,到處都是歪棗裂梨的明末實在太難的了。
“啊……這位美麗的人兒一定是草原上的明珠,是我見過最漂亮的花朵。你的容貌難以用言語誇獎,但我確定天上的大雁會爲你歌唱,河裡的魚兒會爲你翻浪,林間的白鹿會爲你鳴叫。所有看到你的人都會像我一樣四下詢問——她是誰?”
哈哈哈……女子沒說話,莽古爾岱卻被周青峰弄得都要笑岔了氣,“她是我新娶的福晉,她確實是我們那裡最美的女人。”
“啊……我就知道我肯定沒猜錯。”周青峰一拍自己大腿,力度誇張至極,“真是美女配英雄,莽古爾岱大哥,看到您的妻子是如此的美麗,我更加堅信你是個偉大的人物,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
現場看熱鬧的人們都被這一百八十度的大轉折給弄糊塗了,這兩夥人前一刻還打的熱火朝天,一眨眼居然好的要搞基。可就連之前說‘巴圖’肯定會贏的莽古爾岱也不再計較——眼前這小孩很會講話,也很給面子,似乎就不太好生氣了。
而在周青峰的眼裡,剛剛還帶着敵意黑色的這夥蒙古人都發生了轉變。尤其是剛剛黑的最嚴重的莽古爾岱,頭頂上已經轉變成親近的綠色,猶如戴了頂綠色的帽子。
而在一片歡笑聲中,只有勁裝女子盯着周青峰冷哼了一聲,低語道:“狐狸一樣狡詐的小滑頭。”